幾條號稱隔上十四天依舊能捕捉氣味兒的尋血獵犬四處嗅著,最終,紛紛來到河邊,沖著河水一陣狂吠。
他們顯然是發現了水中有問題。
樺皮船還在,幾人都稍稍松了口氣,呂律用瞄準鏡看向對岸的大荒,一天下來,也只是看到一隊巡邏隊伍走過,別的再無異狀。
里面的情況,呂律在林子里,借著瞄準鏡也看不清楚,只是從微微晃動的蘆葦上能大概看出趙永柯的大概位置,他動作很輕緩,不斷地朝著中間靠近。
只等晚上了!
就在幾人在林子里等著的時候,他們不知道,老爺嶺深山的林子里,有十數人在沿著河流兩側追尋,經過沖鋒槍射擊過的地方看過痕跡,也看過柴火燃燒后被掩埋偽裝過的火堆。
直到巡邏隊伍走遠,趙永柯貓著身子,借著草葉的遮擋,小心地摸進江岸邊的蘆葦蕩子。
但毛子那邊和呂律他們所用的,普通子彈都是7.62毫米的子彈,似乎也沒看出什么來,隨后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細小血洞,被“紐扣”上藏著的針戳出來的。
檢查的人指著那細微的傷口說了些話,然后又掰開尸體的嘴巴聞了聞,最終做出了什么定論。
氰化物中毒斃命的人,外表看不出啥問題,但會散發出一股杏仁氣味。
領頭那人越發暴躁了,在河灘上大吼大叫,重新讓人將幾具尸體扔入水中,幾人登上船,一路沿著河流往下,在呂律他們離開的那條匯集而來的小河,也再沒有停留,一直往下劃走。
估計是斷定跟他們自己的情報部門有關了。
而在另一處山里,也有保護區的巡守人員,在看著呂律他們留下的被雨水沖刷后露出來的火堆痕跡,還有抬棒槌后進行復填隱藏的老埯……
呂律等人終于等到夜幕降臨,他們悄摸著從山林里出來,小心地鉆進蘆葦叢中,兩人一組,抬著樺皮船小心地靠近江邊,隔著蘆葦縫隙打量了對面一會兒,見幾條狗子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呂律當即和趙永柯、梁康波三人上了一條樺皮船,雷蒙和張韶峰上另一條,幾人撥弄著船槳,朝著對岸劃了過去。
元寶它們幾條狗子很聰明,借著兩條樺皮船阻擋,奮力地刨著水,緊緊跟隨。
數分鐘后,幾人到了對岸,直接棄船上岸,扎穿樺皮船底,推入江中,不敢有任何停留地,立馬鉆進柳樹林子里。
船不能留下,不然,無論是在這里的赫哲族人還是巡邏的人發現,都會覺得這個地段有問題,不如沉了。
至于下一次,自從有了“適可而止”的念頭,呂律都不確定是否還有下一次。
那么多棒槌,已經很多!
這一走就是大半夜。
周邊大片農場土地里的莊稼,早已經完成收割,看上去到處空蕩蕩的。
不過,那些之前用來守莊稼的窩棚,倒是都下來了。
終于回到大荒,一直繃著的心緒一下子空了下來,幾人干脆選了個窩棚住下。
即使如此,呂律還是不敢就此放松下來。在幾人睡著后,他依然進行了守夜。
天剛蒙蒙亮,他就把幾人給叫了起來,心里總覺得離邊界線還太近,有些不踏實。又往山里里穿行了一早上,幾人這才上了大路,往七臺河方向走,路上遇到一輛調往樺南縣拉貨的車子,花了幾塊錢,幾人搭了趟順風車。
下午的時候抵達樺南縣城,幾人終于在館子里好好吃了一頓熱騰騰的飯,不是什么大魚大肉,而是惦念了許久的那一碗餃子,哪怕是白菜餡也是美味。
吃飽喝足,呂律在城里車隊給管理一些好處費,派出一輛車子,連夜送幾人返回。
反倒是這一夜,在車里胡亂墊了些草葉的車廂里,呂律踏實地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像是回到了家里,看到了陳秀玉,還有自己的兒子和現如今兩個多月的女兒。
車子在第二天早上七點的時候抵達區上,下車打發了司機,幾人一直在區上等到了八點,在電話電報大樓開門后,張韶峰給魏春安去了電話,讓他領著人來呂律家里拿棒槌。
隨后,幾人在區上的商店里買了些零嘴,這才返回秀山屯。
經過洄龍屯的時候,梁康波回家跟家人打了招呼,換了身衣服,然后趕著馬車出來,掛在幾人身上幾天了,總覺得越來越沉重的獵囊和袋子,終于能卸下,東西放在馬車上裝好,一路往呂律的草甸子走。
到了草甸子小河邊的時候,呂律看到陳秀玉背著孩子,在菜園子里打理著地里的白菜。
幾條狗子回到家,興奮地叫著朝柵欄大門跑,里面幾條半大狗崽也迎了出來,隔著柵欄歡快地吠叫著。
聽到狗叫的時候,陳秀玉一下子從地里站起來,看到朝著柵欄大門走來的一行人,她一下子變得欣喜無比,一邊朝著柵欄大門小跑,一邊叫了起來:“陽陽,你爸爸回來了!”
小家伙正在水泡子旁邊,用呂律的撈網在水泡子里攪合,四只仙鶴就在周邊轉悠著,這是在撈魚喂它們。
聽到陳秀玉的叫喊,呂正陽回頭看向柵欄邊,隨后也歡快地叫著跑了回來。
柵欄大門打開,陳秀玉上下打量著自己這個滿身泥污,蓬頭垢面的男人,哪還有平日里絲毫的儒雅,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兩天我這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邊擔心得不得了,你可終于回來了!”
陳秀玉眼睛里一下子淚水盈眶。
“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除了臟點……”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順便將陳秀玉摟在懷里輕輕地抱一抱,這才看向被兜里背著的女兒,睜著一雙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他伸手輕輕彈了彈小家伙粉嫩粉嫩的小臉,小家伙立馬咧嘴笑了起來,滿嘴的口水。
就在這時候,小正陽也已經跑到,一下子撲到呂律懷里,被他給抱了起來。
呂律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偏著臉等他親,誰知道,小家伙,撅了撅嘴,也想親呂律的額頭,嘴巴夠不到,干脆伸手一把抓著呂律的頭發往下拽,終于成功親到。
這一幕,看得張韶峰等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呂律將小家伙放在地上,把買來的零嘴遞給他,招呼著張韶峰等人往院里走。
東西沒有放在屋里,而是被呂律領著放進倉房,并上了鎖。
“都這么長時間沒回家了,我不留你們,回去后跟家里人打聲招呼,報個平安,也看看家里的情況,吃了中午飯再回來,帶著換洗的衣服,我請你們泡澡,接下來,咱們也還有事情要商量下!”
對此,幾人當然沒有意見。
雷蒙回農場,距離最遠,他找呂律借了大蔥,騎著先走一步,看那樣子,也是急切得不得了。
趙永柯二話不說,跟著轉身離開了,出了柵欄大門,爬上山脊,往家里走,步子走得挺急,仿佛到了這里,連日來的疲憊,都一下子消散了一樣。
張韶峰則是看向梁康波:“二哥,你已經回過家了,就不用回去了……馬車我使一下,也讓我能早點到家啊!”
梁康波還沒說話呢,呂律先替他答應了:“二哥中午就在我這里吃吧,你已經見過家人了!”
“要吃也去老四家里吃,我啥人也沒見著,家里一個人都沒,兩個孩子在上學,媳婦兒也在山貨收購站里邊……老四,我跟你一起過去!”
“那就再好不過了!”
看著兩人趕著馬車離開,呂律這才一手牽著小正陽,一手摟著陳秀玉往家里走。
回到屋里,陳秀玉將背著的孩子放下來,交到呂律手中,她自己則忙著到廚房攏火燒水,準備給呂律泡茶、做飯。
小正陽已經把心思全撲在呂律買來的零嘴上了,一手抓著一個爐果,一邊咬一嘴。
呂律也不去管他,抱著女兒跟著進了廚房。
拖過凳子在灶門口坐下:“最近農場的情況咋樣?”
“還不就是那樣,只是城里又來了一幫領導,把農場各處都看了一個遍,別的也沒什么特別的。糧食都已經收起來,曬干后入了倉,飛龍養殖場闖進來一只黃皮子,咬死了幾只飛龍,但后來黃皮子再來的時候,被劉寶放的夾子給打了,問題不大。
林蛙養殖場的越冬池子也早已經處理好,林蛙從山上下來了。
別的就是山野菜收購,這段時間已經沒啥蘑菇,就還有點木耳、松茸,量不大。大伙在到處打松塔和松子,經貿公司也在收,價錢給的不低,總之都很順利……”
陳秀玉簡單地說了情況。
“那你呢?”呂律再問。
“我,我能有啥……”
陳秀玉眼淚又冒出來了:“律哥,其實我一直有話想跟你說,咱們現在農場發展得很好,也有那么多事情做著,把這些事情做好,過日子完全沒問題,咱們以后不打獵,不抬棒槌了行嗎?
我這次做了一個夢,夢到你被大爪子追,還夢到你被人熊給撓了!
咱們過安穩日子吧,掙再多,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咱們夠用就行,你給我的日子,已經很好了。”
聽到這話,呂律微微愣了一下,心里暗嘆:看來,真的該適可而止了!(本章完)
那人接連數次浮出水面換氣,直到第五次,他再次浮出水面的時候,拖出來一具泡得發白的尸體。
只是,當一群人圍著尸體檢查,看到兩人頭上小小的彈孔時,領頭的人立馬狂怒起來。
他們知道那子彈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每一只尋血獵犬,經過適當的訓練,就能成為出色的搜救犬,它們不但嗅覺良好,就連視力都要比其它犬種好一些。
據說,它們甚至能觀察到人走過的足跡,并依照足跡找到這個人究竟去了哪里。
即使隔著水,也很難躲過它們的嗅覺。
當尸體沉到水下,尸體皮膚上的碎屑和分解的氣體,會漂到水面,因此,即使尸體完全沉沒在水中,搜救犬也能嗅到氣味,但由于水的流動性,它們很難準確判斷出尸體所在的位置。
見尋血獵犬有異常,領頭的毛子嗚哩哇啦說了些什么,立馬有人脫了衣物,一頭扎入水中。
如果呂律幾人在場,一定會為幾條出色的尋血犬感到驚訝。
因為下雨沖刷,這些痕跡終究難以隱藏。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另外兩具尸體也被撈出,都是一樣的槍械。
惟一讓他們疑惑的是那毛子軍官肩上的子彈擦傷。
“兩條樺皮船都還在,沒有被動過!”趙永柯笑著說道:“我檢查了一下,都還在很結實。”
那么一片蘆葦蕩子,藏兩條三米多長的樺皮船,側著擺放,那跟在里邊塞了兩根棍子沒啥區別。
等了大約四五分鐘,趙永柯再次謹慎地返回。
“咋樣?”呂律第一時間問道。
要知道,蘆葦這東西挺能長。
在溫度高、雨量多、無霜期長的南方,蘆葦能長到四五米高,就即使在北方,眼前的這一片,也普遍在三米左右,那就是一片密密匝匝的鉆進去都覺得費事兒的林子。
閱讀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