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給兩位講一講,血脈的故事!”
趙契的這句話,魏桓與韓赭初聽之時,并沒有什么興趣。
血脈?
不就是血脈而已?
強者更容易產下強大的后代,弱者后代更難翻身。
僅此而已。
趙契倒是也不急,只是緩緩從門后取出一支丈長的卷軸,平鋪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
兩人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主干分支無比清晰,下意識問道:“這是何物?”
趙契微微一笑:“遠古八大姓所有的宗族延續!”
“這……”
魏桓與韓赭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
從大夏開始,中原大地便一直都是貴族政治,所謂王朝的更迭,其實不過就是貴族世家的更迭。
武王伐紂,不過就是周部落對商部落的取代。
即便到現在,中原大地任何統治階級,也都有顯赫的身世。
只不過姓分為氏的過程太過繁雜,大宗小宗的切割也相當頻繁,大多數家族知會記住自身以及相熟幾個家族的來歷,對于不相熟的家族,想要了解就只能查人家的族譜,但族譜這種東西又不是隨隨便便給外人看的。
看趙契拿出來的這副卷軸,如今天下叫得出名字的家族,幾乎全能從上面找到,并且全都能朔源到最原始的部落,這背后得是多么龐大的能量?
趙契拿出這個東西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們不清楚,但能明白,趙契所圖甚大。
魏桓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平陵君請講!”
趙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從兩位家族的姬姓講起……”
緊接著,他就把姬姓的起源發展全都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一直講到如今的魏韓兩家,每講一個家族沒講一代,都會將他們的封土大小、封土內百姓數量多少和族內高手的數量敘述一遍。
一開始,魏韓兩人都聽得有些云里霧里。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端倪。
高手數量往往隨著封土大小和封土內百姓數量變化,一般會延遲兩到三代左右。
遍觀所有家族,無一例外。
誠然,這可以用封土內資源越多,就能養出越多高手來解釋。
但大部分的小宗分離出去以后,新封土潛力很大,短時間內的修煉資源其實是并不缺的,可大部分的小宗都會飛速衰落。
所以,這就是血脈的規律,血脈由封土與百姓供養?
韓赭半閉著眼睛:“多謝平陵君講授,只是這血脈的規律,知道與不知道并無甚不同,不知平陵君是何意思?”
趙契微微笑道:“兩位可還記得我之前提的三家分黎之事?”
魏桓冷哼一聲:“自然記得!當日平陵君領我二人逼宮重黎殿,結果自己被黎王陛下嚇得屁滾尿流,匆忙敲斷了自己門客的雙腿趕出黎國,此等大事絳城誰人不知?雖時隔多天,對我等卻記憶猶新,恍如昨日,又怎能不記得呢?”
聽到這話,趙契臉色頓時變得極為尷尬。
就因為這件事情,他手下三千門客瞬間走了大半。
若不是大家注意力都在百家盛會上,他可能已經成為整個絳城的笑柄了。
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就胸悶,對趙暨的怨恨就更深一分。
現在魏桓提此事嘲諷,讓他心中無比窩火,但想了想自己的任務,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陛下能出關,的確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不過并不影響三家分黎計劃繼續進行。”
“哦?”
魏桓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平陵君的意思是,現在你敢頂著黎王陛下與我等瓜分國土?”
倒也不是他看不起趙契……
不對!
他就是看不起趙契,不過這只是次要因素。
黎國內部割裂這么嚴重,卻接連百年都沒有出現分崩的跡象,原因就是黎王的威懾力實在太強了,國內最多只會在新黎王登基的前幾年亂一亂,但每到這個時候,老黎王為新黎王培養的班底就會發力,讓國內世家不敢輕舉妄動。
若是周王室能站出來,直接選出幾個世家冊封諸侯,各家明正言順,倒是敢跟黎王正面起沖突。
但周王室……
不提也罷!
雖然周王室仍保有著一些底蘊,黎王室不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正面沖突絕對不是周王室想要看到的,因為一旦一個國家內政被干涉,就會引起所有諸侯國的警覺。
到時候周王室當如何自處?
“自然是不敢的!”
趙契笑意冷然:“畢竟我父王正值修為巔峰,普天之下敢直攖其鋒的,恐怕也只有嬴越了。”
魏桓臉色愈發輕蔑:“既然如此,平陵君為何還要將我們二人請來?做夢這種事情,還是一個人做著比較美!”
原本魏桓對趙契的意見并不是很大。
但上次他剛痛失愛子,魏韓兩家劍拔弩張,本來已經打算暗中動手了,卻不曾想趙契這個不自量力的,居然攛掇兩家逼宮黎王。
面對家族利益,他只能暫時放下恨意。
卻不曾想不僅沒有逼宮成功,反倒被黎王打得灰頭土臉,后面更是全程風聲鶴唳,只能靜等風頭過了。
結果這氣還沒消,趙契又找上了門,而且又大言不慚地提起三家分黎,這不是上趕著找抽的么?
趙契瞇了瞇眼,說話也不由帶了幾分火氣:“今日提三家分黎的確為時尚早,但不代表以后不行。盛會之上,嬴無忌推演變法九次,一共成功六次,魏韓究竟底蘊幾何,你們兩位家主最為清楚,不想著與我合作,難道還準備坐以待斃不成?”
魏桓冷哼一聲:“哦?平陵君代表的是李家,還是周王室?黎國真要起了內亂,這兩家誰敢出手?”
趙契臉色有些陰沉。
因為的確誰也不敢出手。
自己雖然得到了李家不少資源傾注,但李家的生存之道,就是內部派系切割,各自投資不同的世家,自己不過是他們的眾多投資之一。
黎國內部亂起來,誰都有可能參戰,唯獨李家不可能。
韓赭澹澹一笑:“兩位不要傷了和氣,既然平陵君敢提出這件事情,就說明肯定有了對策,平陵君你說是不是?”
趙契這才神色稍緩:“那是自然,方才我將血脈的規律講與兩位,那兩位可知道,操縱這規律的人究竟是誰?”
聽到這話,魏桓與韓赭眉頭齊齊跳了一下。
兩人都是熟讀史書之輩,若是說有人能操縱血脈的規律,那就只能是……
趙契冷哼一聲:“大周一統,周天子分封天下,不少國君都是周王廷的大臣,在此之前也多是落魄的貴族,血脈早已衰落多年,但被分封為國君之后,哪個家族不是人才輩出。”
韓赭驚疑道:“操控血脈規律的,便是周天子?”
魏桓眼神也凝重了許多,其實他很想問,如果周天子真能操控血脈規律,為何周王室衰落至此?
以前周天子為九州共主之時,封國權威無比。
但以現在周王畿那可憐的地皮,周天子拿什么封國?
就算強行畫出一塊地皮來封,天下誰人會認?
還血脈復蘇?
做夢呢?
不過想想,趙契敢這么說,就一定有他的把握。
“說操控規律,尚且有些夸張,但周天子的確是唯一一個能夠利用血脈規律的人。”
趙契冷哼一聲:“你們魏韓兩家,雖然在黎國權勢滔天,家族人才數量并不遜色趙氏宗室太多,但你們們心自問一下,如今的魏韓,比起姬姓全盛的時候如何?”
兩人沒有回答。
自然是遠遠不如。
都不用說魏韓,就算整個天下加起來,強者都不如武王伐紂的時候多。
趙契站起身,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微微前傾:“周天子有復蘇血脈的方法!”
聽到這話,兩人皆是心頭一跳,若真能復蘇當初的血脈,兩家又何必看趙家的臉色,只要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直接就立國了。
但他們表面上卻沒有顯露任何異色。
天上不會掉餡餅。
如果復蘇血脈真有那么簡單,周天子早就興復周室了,哪會派出趙契這個蠢貨跟自己二人談判?
魏桓挑了挑眉毛:“說吧!是何方法!”
趙契瞇眼笑道:“很簡單!合宗!”
“合宗?”
魏桓與韓赭不由對視了一眼。
趙契點頭:“對!合宗,如今姬姓之國,只剩下吳、燕、炎三國。但姬姓世家卻還有不少,其中魏韓兩家為最,若是能完成合宗,姬姓血脈必定能瞬間復蘇,碾壓嬴趙羋田姜,根本不成問題。”
魏桓冷哼一聲:“難道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合宗,便能直接復蘇血脈,這點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趙契搖頭:“自然不是!既然要合宗,那就必須所有族人都聽家主之命,各個分家必須派嫡子去周王畿任職,并且日后繼承小宗之嫡子,婚事由宗主指定。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條件,需要達成,這點等會才能說。”
魏桓神色愈冷。
嫡子去周王畿任職稱臣,未來的家主由宗主指定婚事。
這不還是當臣子么?
唯一不同的,現在的陛下姓趙,以后的陛下姓姬,然后自家血脈能強一些罷了?
韓赭臉色也不是特別好看。
趙契見狀,趕緊補充道:“當然,若真有合宗那天,周天子不會對各家大事過于干涉,只要在決定之后告知周天子知道便可。屆時,只要諸位仍尊周天子為共主,安心當國君便是。”
兩人這才神色稍緩。
但魏桓又冷哼一聲:“若真想血脈復蘇至平陵君所說,恐怕只靠魏韓還不夠吧?吳炎雖弱,卻也好過當別家臣子,燕國更是完成了變法,雖然不如乾國,卻也是不弱的國家。周天子的面子,恐怕還不是那么大!”
趙契笑道:“這點魏御史不必擔心,在黎土,有我趙契勸說兩位。在別國,自然另有其人勸說未來的國君。吳國向來勢弱,炎國與乾大戰以后,也是元氣大傷,這兩個國家自不必多說。燕國雖然有些難解決,卻也有能臣在中斡旋。”
聽到這話,魏韓兩人才微微點點頭。
若真能集結魏韓吳炎燕,合宗之后必然能成為一個超級大國,血脈復蘇之下,即便如今風頭正盛的嬴趙羋也難以望其項背。
總好過以臣子的身份,被趙家處處掣肘。
何況嬴無忌的變法推演,的確讓他們心慌不已。
哪怕九州臨摹卷推演出來的結果未必會發生,卻也囊括了絕大多數變數,魏韓兩家雖強,卻都是強在了明面,很難被九州臨摹卷遺漏。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周王室插手,變法成功九之有六,一點都不是虛言。
即便剩下那三次,他們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他們必須合作!
韓赭深吸一口氣:“平陵君,周天子的計劃是什么?”
趙契笑了笑:“兩位按兵不動,等到吳燕炎三家功成,頃刻之間便能合宗。不過在此之前,還需你我一起,去亂賊冢盤尋一個東西。”
“東西?”
魏桓瞇起了眼睛:“我可是聽說,當年申國國君勾結戎狄攻打鎬京是為了一個寶貝,平王東遷攜王固守也是因為這個寶貝,莫非這個東西便與血脈有關?”
趙契笑了笑,沒有說話,就算是默認了。
韓赭卻問道:“既然我們找到那個寶貝便可,又為何一定要對嬴趙動手?”
作為韓家家主,他感覺自己一輩子操的心,都沒有這幾天操的多。
先是挑撥魏家與乾國的矛盾玩砸了。
接著是逼宮黎王,剛好撞到刀尖上。
然后嬴無忌推演變法九次成了六次。
之前是無路可退,所以只要遇到能滅嬴無忌和趙寧的機會,他們就算賭上家族命運都得上,一個是變法軍師,一個黎王指定的王儲,兩個只要死一個,變法都會面臨阻力。
但現在,又多了一條血脈復蘇的路。
對于直接向嬴無忌和趙寧動手的這件事情,必須慎之又慎。
趙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出了一個問題:“上次為天下所熟知的九州臨摹卷,乃是周攜王所用。攜王推演之后,立刻實行了政祭二元化,如今看來乃是無比英明的決策。但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攜王推演過后僅僅十年就壽元虧空去世了。”
“為何?”
韓赭目光微沉,這次盛會,用九州臨摹卷推演的人可不少,推演次數最多的達到了十二次。
無一例外,身體沒有任何不適。
所以說周攜王的英年早逝,不可能是因為推演的反噬,所以又能是因為什么?
趙契瞇了瞇眼:“因為他進了一次亂賊冢盤!如今嬴趙兩家王室人丁稀薄,就是因為攜王此次入冢盤!”
這一席話,讓魏韓兩人都忍不住神色微微一變。
沒想到冢盤里面的寶貝居然如此霸道。
隔空讓嬴趙兩家的王室男丁稀少了大幾百年!
可當時嬴趙兩家跟其他比起來,根本就不起眼,攜王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去搞他們做什么?
只有一種解釋,就是攜王的推演中,嬴姓王室對周王室產生極大的威脅。
韓赭忍不住問道:“既然那寶貝有如此神通,為何不直接對著嬴姓宗室動手?”
趙契:“韓衛尉?”
魏桓:“韓衛尉?”
韓赭尷尬不失禮貌地大笑兩聲:“哈,哈哈!若此寶貝真有如此神效,那便也不用打仗了。所以平陵君,這寶貝究竟在哪?”
趙契神色有些凝重:“此神物在冢盤之中飄忽不定,能準確找到位置的,只有當年的攜王與南宮拓。內里情況太過復雜,此次進冢盤的人又太多,肯定無法提前預知所有細節,兩位只要派進去足夠的高手聽我號令便可。無論是尋找那個神物,還是如何對嬴趙動手,都萬不可輕舉妄動。”
魏桓與韓赭對視了一眼,思忖良久,終于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仰仗平陵君了!”
如果只有一個趙契,他們根本不會睜眼看他,但現在趙契代表的是周王室。
就連亂賊冢盤,名義上也是南宮陵的家傳寶物。
此次可能是魏韓兩家助力最多的一次,萬萬不可輕易放過。
又多問了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此次會晤便到此結束了。
臨走的時候,韓赭轉過頭問道:“平陵君此次出力頗多,甚至愿意奉上趙氏的祖宗基業,不知所圖是為何物?”
趙契負手而立,面對著窗外的月亮,幽幽說道:“我正是為了趙氏祖宗基業,才極力要促成此事!兩位觀我,可有趙國國君的風采?”
魏桓:“……”
韓赭:“……”
趙契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答,只能轉過身,卻發現房間內空空如也,早已不見兩人的蹤影。
明月入窗。
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正盤腿打坐。
周身真氣翻滾,似三伏烈日般雄渾,又似四海汪洋般澎湃。
真氣運行一個大周天,整個人仿佛都達成了蛻變。
“呼……”
少年站起身,嬌憨地伸了一個懶腰。
一旁,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不滿地皺了皺眉:“讓你畫皮隱藏身份,你就不能畫得丑一點?就算是化成男的,也掩藏不了那股騷勁兒。”
少年明媚一笑:“反正別人也看不出來,為什么不能畫得好看一點呢?至少自己看著賞心悅目!”
說著,他俯身看著中年人:“話說那日盛會,究竟發生了什么?看把你氣得,回來之后一個好臉色都看不到。”
這兩人,正是換了一副容顏的李采潭,和那位掌握紅塵皆我神通的為我教妖人。
李采潭不知道他真實什么叫什么,只知道他的代號叫紅塵。
紅塵神情有些陰郁,煩躁道:“沒什么!以后不要問了!”
他本來狂喜異常,沒想到自己著了趙暨的道之后,趙暨居然還敢托大讓自己推演。
在他眼中,推演就等于讓為我教成為當世顯學。
因為他根本就想不到推演失敗的可能。
為我教教義天下第一!
卻沒想到,竟然失敗得那么慘,就連他最看不起的墨學都比不過。
天殺的趙暨!
他肯定在九州臨摹卷上做了手腳,故意針對我們為我教!
這個結果,絕對有問題。
一想到趙暨當眾爆了自己十道神念,他就恨得牙癢癢。
“嘖嘖!”
李采潭神情有些玩味:“看來不是很順利啊!只可惜我正忙著精修混元真氣,這般熱鬧的場面居然錯過了。”
紅塵剜了李采潭一眼,直接岔開了話題:“說說吧,你混元真氣如何了?”
李采潭笑道:“比想象中的要好,若再精進一步,應該就能摸到天階的邊緣了吧?這次雖說大部分人的真氣本源都沒什么意思,但田威侯的那個私生子不錯,看來田家的地位,比想象中都要高。
還有就是楚國的那個小壯漢,沒想到區區一個項家,也能出一個有變異血脈的后代,真是墳頭冒青煙了。那體魄……真的讓人有些受不了呢!”
“真是個小浪蹄子!”
紅塵啐了一口大罵道。
李采潭白了他一眼:“不過是修煉的一部分罷了!你該不會真以為跟他睡覺很愜意吧?他的意志很鋒銳,必須要全程使用媚術,很累的好么?
還有這個莽漢就是個初哥,就那一個動作來來回回地撞,總是自以為很懂風情,一直問我‘小蜻蜓開心么’?你都不知道有多掃興!”
紅塵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用媚術就不會勾搭男人了么?浪蹄子當到你這個份上,也是夠失敗的!”
李采潭撇了撇嘴,紅塵自從從盛會回來,攻擊性就特別特別強。
不過她也不生氣,只是笑道:“勾搭男人還不容易?姐姐只要用心,什么樣的男人勾不到?但那些男人都是賤貨,你要是矜持了,他們又急又恨,但他們又怕你太容易得手,你總不能真指望跟他們談感情吧?
我修煉很忙的,哪有功夫跟他們玩這些,還是媚術速度快些。
不過……還真有一個不用媚術,就被勾得動了真情。”
“又是個死初哥!”
“不!他不是初哥。”
李采潭臉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相反他還挺會的,那幾天的體驗還真的好,只可惜被他撞到我跟別人睡了,不然還能多享受幾個月。”
紅塵嗤笑道:“哪有人又純又會的,你被碾壓了都不知道。”
李采潭切了一聲:“不跟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說說下一步做什么吧,你準備怎么幫我殺姜太淵?”
紅塵瞇了瞇眼:“很簡單,進亂賊冢盤就行。”
李采潭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說盛會上他見到你之后,就表現得很謹慎么?他怎么可能進亂賊冢盤?”
“很簡單,因為冢盤中有他無法拒絕的東西!”
紅塵目光閃爍,雖然他確定姜太淵以前沒見過自己。
但當年因為李采潭的事情,自己屠殺了兩個兵人境強者,這件事必然傳到了姜太淵耳朵里。
所以自己哪怕自認是楊朱正統,姜太淵也屁都沒有放一個。
這個人,很忌憚自己。
李采潭好奇道:“冢盤里面究竟有什么東西?以姜太淵的身份,區區兵家法術,他應該看不進他的眼中吧?”
楊朱一脈大弟子。
又混成了周王室的高官。
怎么可能缺法術?
至于領悟兵圣留下來的神通,那更是無稽之談。
如果真那么好領悟,南宮陵可能將冢盤拿出來么?
紅塵冷哼一聲:“一個能助他們姜家翻盤的機會,你說他會不會冒險去?”
“助姜家翻盤!”
李采潭的聲音頓時變得森寒。
因為就是這五個字,讓她的一片真心被姜太淵肆意玩弄。
若不是因為這個,自己的坤承之軀就不會被他盯上,更不會有以后那么悲劇的發生。
這個人已經魔怔了。
為了他的姜姓江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只是沒想到,居然還真有翻盤的機會。
李采潭目光冰冷:“亂賊冢盤可是南宮陵的傳家寶,里面有什么東西,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么?”
紅塵重重點頭:“這個消息是丹青的手下傳來的,丹青說此人十分可靠,日后必定是為我教的中流砥柱,這次他也會進入亂賊冢盤。只要能得到冢盤里的神物,為我教掌控天下便指日可待了。”
畫中的丹青,便是那位掌握丹青渡魂的悟神境強者。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目之中充滿了狂熱。
之前他打算在盛會上,讓天下人被為我教的教義折服,卻不曾想落了個狼狽收場。
既然文的行不通,那就只能來武的了。
李采潭有些掃興:“所以說這次進冢盤,主要是為了這個神物,殺姜太淵只是順便?”
紅塵反問道:“不然呢?”
李采潭:“……”
紅塵笑了笑:“放心!你是我的人,以后更會是我的左膀右臂,你的心愿,我自然會幫你全力達成!”
李采潭臉上卻不見絲毫開心:“若取神物與殺姜太淵沖突呢?”
“那自然是要取神物!”
紅塵不假思索:“我教大事重于天,私人恩怨必須先放一放,不過你放心,我紅塵許下的諾言,從來都沒有不實現的。”
“但愿是吧!”
李采潭笑得很勉強,雖說她已經加入為我教多年,但其實根本就沒有混入為我教的核心圈層,認識的教眾也寥寥無幾。
若不是自己陰差陽錯學會了混元真氣,眼前的這位紅塵,當年根本不會出手幫自己。
在為我教的大事之前,自己一個小蝦米,確實也沒有提條件的資格。
不過已經夠了。
雖說紅塵奪舍的身體不強,但這次能進亂賊冢盤的,修為全都在兵人境以下。
那紅塵還不得亂殺?
姜太淵!
你這么多年都不敢來黎國。
這次忽然來了,想必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吧?
尚墨書局。
“這茍吉巴的姜太淵!”
嬴無忌罵罵咧咧,剛才他跟趙寧交換了一下信息,兩人便大致知道了這件事情的脈絡。
大致就是,楊朱一脈預測了二圣的出現,看他們的意思應該就是自己和趙寧。
然后二圣進入亂賊冢盤,本來就應該是化險為夷的劇情。
但姜太淵,非要摻和進來,然后賣自己和趙家一個大大的人情。
難怪各種噓寒問暖,各種透露信息。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會選擇進去碰碰運氣,然后按照讖言懵懵懂懂地化險為夷。
結果姜太淵這個逼一說話,直接搞得自己不自信了,很有可能已經干預了命運,導致自己本來的“逢兇化吉”變成“一對大兇”。
這特么給人整的!
還賣人情,我賣尼瑪!
嬴無忌感覺姜太淵才是穿越到書里面的穿越者,沒本事自己逆天改命,也搶不了主角的氣運,就特么投機取巧賣主角的人情,結果把主角的氣運也給壞了。
然后怕主角退縮改變歷史路線,又強行安排了一個大誘餌,逼主角去冒險。
晦氣!
虧我之前還把你當老大哥!
你真是把我往死里坑,還讓我感激你了!
媽了個巴子的!
“趙兄!你就不生氣么?”
“生氣啊!”
趙寧也氣得胸口發悶,畢竟之前都是逢兇化吉的,即便也會心中忐忑,卻也是注定穩贏的局,結果被姜太淵自作聰明給壞了。
如今的楊朱一脈,里面有高人,得到的讖言很難不準。
她怎能不生氣?
嬴無忌有些不滿:“那你怎么不罵?”
趙寧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姜太淵真是一個混賬東西!”
嬴無忌被逗笑了:“你這也叫罵?”
趙寧撓了撓頭:“額……怎么不算呢?”
嬴無忌:“……”
這是什么存言存語?
他又問道:“那你罵出來,心里面舒坦么?”
趙寧想了想,搖頭道:“也沒有很舒坦。”
“都沒有變舒坦,那算什么罵人?罵人,就是得有氣勢,得帶臟字。”
嬴無忌攥著雙拳,做打氣狀:“來跟我學,這茍吉巴的姜太淵!”
趙寧:“這……”
嬴無忌撇了撇嘴:“你現在是不是都不信任嬴兄了?”
“不是……”
“那就跟我學啊!這茍吉巴的姜太淵!”
“這……”
趙寧深吸一口氣,仿佛做了極大的心理建設,終于開口:“這狗,狗雞,狗……”
嬴無忌聽得都急了:“繼續念啊!你又不是沒有……”
話出口了,他才反應過來,趙寧的確沒有。
瞅著趙寧一副懊惱的樣子,嬴無忌感覺自己有點過分,又感覺她有些可愛。
他咧了咧嘴:“罵不出來就算了!”
“不是,我有!”
趙寧有些急了,生怕自己的性別因為這看似微不足道的跡象暴露。
可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罵不出口,只能幽幽說道:“嬴兄,我只有人的,沒有狗的……”
嬴無忌:“……”
我特么的也是人的,不是狗的啊!
巫霜序可以作證,不信你問她!
氣氛尷尬了一陣。
趙寧看他一副噎得難受的表情,忍不住撲哧一笑:“倒也不用擔心,若不是有姜太淵,可能我們現在都不知道嬴趙王室男丁不繼的原因呢!”
“倒也是!”
嬴無忌點了點頭,雖然姜太淵的動機十分不純,但如果沒有從他那買的護身符,可能現在花朝已經遭遇不測了,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趙寧問道:“那嬴兄你現在怎么想?這亂賊冢盤咱們還進不進?”
嬴無忌懊惱地撓了撓頭:“駙馬算是你們黎王室的人么?”
“肯定算啊!”
“那我還算乾王室的人么?”
“算啊!”
“那我特么擱著疊Buff呢?”
趙寧雖然不知道疊Buff是什么意思,但結合上下語境好像很好理解。
乾王室男丁不興旺。
黎王室男丁也不興旺。
這要是合一起……
嬴無忌不由問道:“我記得以前黎楚爭霸的時候,咱們兩國王室就聯過姻吧?”
“聯過!你們乾國嫁了一個公主到這。”
“有子嗣么?”
“生了一個女兒,三歲的時候夭折了。”
“我特么……”
嬴無忌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疊上不孕不育的Buff!
真特么離譜?
記得前世刷短視頻的時候,嬴無忌最容易刷到的就是萌娃,都說大數據比你都要了解你自己,嬴無忌以前不覺得,現在發現自己腦門上有不孕不育Buff的時候,才真正感同身受。
何況,他之所以盯著莫大的壓力,也要娶兩個。
就是因為自己終究是外人,想要成為真正的自己人,還是要靠血脈維系。
如果自己跟“趙凌”和糖糖兩位公主都有了后代,而且打上黎王室的烙印,趙暨就很難對自己再有堤防心理。
不然別看現在他表現得完全是一個好岳父,等有朝一日自己擋了大黎的路,該殺還是會殺。
甚至都不用擋路,只要大勢需要殺自己,他就肯定不會猶豫。
就像當年乾國新王登基要殺商鞅一樣。
雖然變法的具體事宜會由羅偃主持,但他變法的大綱是自己寫的,宗室這邊恐怕有不少人會記恨,雖說不像商鞅那么得罪人,但保不準以后會不會有什么別的沖突。
只有真正成為黎王室的人,趙暨才會把自己從這些沖突中摘出來。
怎么成為自己人?
讓糖糖和“趙凌”一人給自己生一窩啊!
到時候外孫讓趙暨帶,說什么這個當姥爺的,也得照顧一下孩子爹對吧?
當然,前提是“趙凌”和糖糖都愿意。
趙兄這邊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了。
就看糖糖了……
趙寧忍不住問道:“嬴兄,咱們進么?”
“當然要進!”
嬴無忌啐了一口唾沫:“淦特娘的,一定要進!你回去讓陛下準備一下人手,我就不信在絳城的地盤上,他們還能翻得起什么風浪!何況那個逢兇化吉之兆,也未必被姜太淵破壞了。”
趙寧重重點頭:“好!嬴兄你放心,保證調動所有能調動的精銳!”
“最高修為如何?”
“胎蛻境,三品靈胎!”
“啊?這么拉胯?”
“嬴兄……”
趙寧有些無語:“你該不會真以為三品靈胎是大白菜吧?即便現在,精氣神能有一項突破十二層的也是天才中的天才,哪怕是趙魏韓,一家最多也就兩三個。你別看今日絳城,好像有不少保底凝聚三品靈胎,但能真正沖擊二品靈胎成功的,很有可能一個都沒有。”
“好吧!”
嬴無忌咧了咧嘴,沒想到自己已經這么牛逼了。
只要他想凝聚一品靈胎,隨時都可以,應該能驚掉不少眼球。
但大爭之世在即,一品靈胎可能都不保險,畢竟有像嬴無忌這樣的怪胎。
而且亂世最容易出英雄,趙凌說這些人能成二品靈胎的很少,但他隱隱有種感覺可能恰恰相反。
胎蛻境三品靈胎,已經很厲害了。
即便自己三重十二層,也不太可能是這種高手的對手,但這種實力差距,也絕對不是完全不能逾越的。
也就是說,亂賊冢盤之中,能對自己造成碾壓之勢的武力,基本沒有。
反倒是冢盤內本身的東西,更值得戒備。
嬴無忌問道:“你說,姜太淵究竟什么來路,為什么對冢盤里面的情況那么了解?”
趙寧搖頭:“這我哪知道?話說,姜太淵這個人……”
“繼續哄著!”
嬴無忌瞇了瞇眼睛:“既然他打定主意要賣我們這個人情,咱們怎么能不接受?本來就是咱們應得的,他只不過是還回來了而已!”
趙寧忍不住笑了笑:“我也是這么想的,他為了撈好處,肯定會不遺余力地幫我們!”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見她像是要走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的事情……多謝你了!”
趙寧莞爾一笑:“應該的!既然已經是一家人了,嬴兄想要的,應該給!”
“你真的不介意么?”
“啊?”
趙寧有些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沒有什么好介意的!我知道嬴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你這么做也不是因為花心,而是想要真正成為黎王室的人。”
嬴無忌有些感動,有這么一個懂事的大老婆,真好。
趙寧笑吟吟地看著他:“我相信揚朱一脈口中的二圣,是黎國的二圣,而非乾黎兩國的二圣!”
嬴無忌:“必須的!”
送走趙寧,嬴無忌感覺輕松了不少。
原本他心里相當沒底,但自從推演九次變法成功六次以后,他才動了要不要徹底定居黎國的心思。
就算乾黎爭霸結果未定,也得是百年以后才能出結果,自己那時早就享受完走了。
只要成為黎王室的人,日子基本就能徹底安心了。
本來還想著娶兩個難度會很大,沒想到大老婆居然這么懂事。
那么,下一步就是糖糖了。
糖糖久居深宮多年,為了自由,大概率會同意。
至于是名義上還是事實上,就只能順其自然了。
不過畢竟這個決定有點渣,還是要給她做一下心理建設的。
自己也要做一下。
嬴無忌深吸了一口氣,他以前也沒有做過渣男的經驗。
得醞釀一下。
他站到了鏡子前,看著鏡子里自己俊朗的相貌,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起來:“我不是花心,我只是心碎了,碎成好多個碎片,不對……是碎成了兩個碎片,一片住著你,另一片住著另一位公主。”
練了好多遍。
當練到說出這種話時不害臊的時候。
嬴無忌知道,自己的神功已經成了。
便鬼頭鬼腦地離開了尚墨書局,沿著再熟悉不過的路,接近了王宮。
隱形!
遁地!
一氣呵成!
找到熟悉的位置,石頭的顏色沒錯。
“嗖!”
嬴無忌鉆了出來。
李采湄正在院子里發呆,整整三天了,都沒有人來找她。
看到嬴無忌時,她感覺夜空都亮了幾分,腳步輕快地迎了上去。
“你還舍得過來!”
“前幾天百家盛會忙,這不一閑下來,就過來找你了么?”
“這個理由……勉強能說得過去。”
李采湄笑吟吟地打量著他,輕輕嗅了嗅:“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糖糖,我……”
李采湄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知為何,心中竟隱隱有種期待。
聽姐姐說過,一些男人看起來油嘴滑舌,但一些話,他們只敢在飲酒之后說。
這小子剛在百家盛會立了大功,也就有了跟黎王談判的底牌,他終于敢說了么?
她抿了抿嘴:“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我,我……”
嬴無忌撓了撓頭,有些事情就是這樣。
一彩排就會。
一真干就廢。
最終咬了咬牙:“你想離開深宮么?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