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帝王,不怒自威。
嬴無忌雖然沒跟嬴越見過,但對于這個形象無比熟悉。
但凡想起這個名字,就會習慣性地涌出一股股崇拜和孺目的感覺。
難怪當時被嬴越徹底拋棄時,居然會那樣的自暴自棄。
嬴無忌當然不會被這種情緒影響,不過看見嬴越虛影的時候,還是有種參加粉絲見面會的感覺。
蛋疼……
問題你這句“很好”是幾個意思?
他不明白嬴越在夸獎,還是在陰陽怪氣,不過權當在夸獎了,拱了拱手說道:“兒臣雖然做得的確挺好,但都是兒臣分內之事。”
眾人:“……”
荀志尹和公孫棣對視了一眼,感覺這個公子多少有些狂妄癥。
剛才直接當眾把自己兩人鞭打了一頓,雖然既震驚又憤怒,但是分析分析也不算離譜,怎么在陛下面前也這么飄啊?
嬴越卻沒有生氣,像是普通的父子閑聊:“咱們父子兩人也很久沒聊過天了,說說你這一個月都干了什么吧!”
說說?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嬴無忌心中腹誹,不過還是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兒臣僥幸逃過刺殺以后,無力插手抓捕真兇的過程,感覺有些無事可做,剛好遇到紙行崩潰,眾位掌柜向荀大人求助……”
他也不墨跡,將過程完完整整地講了出來。
特意點明白了荀志尹不作為,不過也沒有大肆攻擊抱怨,主要內容還是放在紙行如何突破困境上。
當然,提到書局的時候,他也只是講了怎么克服書局的困難,背后的小動作一點都沒有提。
嬴越對這兩點不予置評,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反而對另外兩件事情很好奇:“書局能起死回生,全靠這書冊和印刷術力挽狂瀾,這兩樣東西是從哪來的?”
嬴無忌平靜道:“都是兒臣隨便鼓搗出來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兒。”
嬴越微微點頭:“書局應該拿了不少訂單吧?”
“拿了一些。”
嬴無忌回答得相當謙虛:“應該能讓兒臣生活水平,恢復到一個月以前的狀態。”
聽到這句話,嬴越眼角跳了一下。
生活水平恢復到一個月以前的狀態?
他身體微微向前傾,雖然語氣依舊平和,卻平白增加了一絲壓迫感:“你是在抱怨朕不重視你么?”
嬴無忌笑著搖頭:“自然不是,兒臣只是想說,窮則思變,變則通,通則久。父王乃一國之君,一舉一動皆是為國著想,兒臣不敢拖累母國,只能自行尋找活計。索性結果不錯,生活寬裕了一些,還幫母國救活了紙行。
只可惜人微言輕,外有敵商處處掣肘,內無商印調兵遣將,不然還能為母國做得更多,兒臣每每思之,都心懷慚愧夜不能寐。”
一席話不卑不亢,聽不出什么抱怨的情緒,甚至還真有一絲愧疚,好像恨不得為母國多奉獻一點。
他說完便不再說話了,就這么靜靜地站著,等待嬴越主動提及書局和商印的歸屬問題。
“不錯!”
嬴越應了一聲,卻也不再回話,他在等嬴無忌主動匯報書局歸屬的問題。
父子倆都在等對方先開口,卻沒有人有先開口的覺悟,就這么僵持著。
一息。
兩息。
十息。
使館前廳依舊鴉雀無聲,在場的眾人都快窒息了,嬴無忌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神情自得地站在原地,面帶微笑就跟入定了一般。
如果沒有剛才鞭打事件,他肯定會主動提及,畢竟自己就算再偷奸耍滑,那也是功大于過,只要能拿到商印,被罵幾句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鞭打事件卻讓他感覺很不妙,嬴越什么心思他著實有些猜不透。這種情況就像是海王和渣女之間的拉扯,誰先暴露需求感誰就輸了。
當然也不能一點目的也不表明,不然使不上勁兒,所以他剛才提了一嘴商印,而且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只要你把商印交給我,我就能給乾國創造更大的價值。
而且是以相當合理的方式,在相當和諧的氣氛下提出來的,如果嬴越這都聽而不聞,那態度就有大問題了。
現在就等著,反正等得起。
他等得起,其他人卻有些扛不住了,一個個低著頭大氣兒都不敢喘,這心理壓力實在太大了。
就連嬴越,臉上澹然的神色也開始慢慢消失,忍不住露出一絲不耐的神色。
海里的王八都沒這個癟犢子這么能憋氣!
他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打破了寂靜:“明天去處理一下書局歸屬的問題,畢竟是我們乾人的努力,沒道理拱手讓給黎國。那女子是黎相之女,該拿的錢不要虧待她,但店必須是我們乾國的。”
嗯哼?
只提把書局收歸乾國,卻絕口不提商印的事情?
還真有點意思!
嬴無忌抬起頭,毫不避諱地跟嬴越對視,并沒有發現這個便宜老子目光有所躲閃,甚至還能看出一絲怒意。
他笑著搖了搖頭:“父王,恐怕不行!”
嬴越瞇了瞇眼:“哦?”
嬴無忌攤了攤手:“雖說兒臣在書局上出了些力,但書局的主人并不是兒臣,兒臣有心報效大乾,但著實有心無力啊!”
聽到這話,荀志尹心中一陣狂喜,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略帶猙獰的笑意,他把頭垂得更低了,生怕嬴越看到自己逐漸變態的神情。
好啊!太好了!
他之前只覺得嬴無忌目中無人,現在看完全是頭中無腦。
這種不入流的小聰明都敢拿到陛下面前,我看你這回死不死!
嬴越眼皮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氣:“你是說這書局你忙前忙后,最后什么東西都拱手讓給了別人?”
“不是讓!”
嬴無忌依舊不卑不亢:“兒臣決意挽救大乾紙行的時候身無分文,若不是花朝姑娘解囊相助,拿出全部家底救活了紙行。開辦書局的時候,兒臣更是一文錢沒有出,父王說說這書局憑什么應該是我們乾國的?”
嬴越怒哼一聲:“能簽下天大訂單的書局,豈是區區一個歌女能夠撐起來的?我們允許她分錢,足以還了這個交情,難道還真的拱手相讓不成?”
“嘿嘿!”
嬴無忌撓了撓頭:“不瞞父王,我還有私心!”
嬴越眉頭一擰:“私心?”
嬴無忌點頭:“對!我想討她當老婆,周天子都能為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我送一個書局不過分吧!”
“混賬!”
嬴越終于忍不住怒罵出聲:“你偷奸耍滑也就罷了,如此胡言,難道也想湖弄寡人不成?”
怒音惶惶,有如天威。
在場的乾國人齊齊打了一個哆嗦,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嬴無忌小腿也打了一個顫,強撐著才能勉強站立,臉色已經微微有些發白,沒想到哪怕隔著一個傳訊符,悟神境的強者也能如此恐怖。
他死死地盯著嬴越,嘴角扯出一個荒誕的笑容:“不湖弄你?難道還要跪下把我的心血呈給你么?老子創辦書局,沒有拿乾國一文錢,沒有用乾國一分力,還總有你的好臣子冒出來使絆!現在書局辦起來了,你一句話就想拿走?”
他無視嬴越的怒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扯著燦爛的笑容的嘴里,緩緩吐出六個字。
“你臉呢?老逼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