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班二樓一度非常……安靜。
氣氛是安靜的。
人心是混亂的。
眾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覷,沒有人敢發出聲音。
他們誰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里,忽然看到唯二的乾國公子干起來。
被干的那個,還是名噪天下的顓頊帝軀。
而干起來的理由。
居然是嬴無缺嫌棄嬴無忌寫的戲本爛。
真是好生神奇!
他們看著嬴無缺腫大起來的面頰,和不斷滲血的嘴角,愈發能感覺到生活的荒誕。
在貴族圈混了這么久,頭一次見到這種事。
嬴無缺終于回過神來了,指著自己臉,滿滿都是不可置信:“你打我?”
“別急,這才哪到哪啊!”
嬴無忌冷哼了一聲,隨即笑瞇瞇地沖眾人拱了拱手:“諸位!我們這里還有一些家務事要處理,正好戲曲也唱完了,可否給我們留一些私人空間,等下次來的時候,戲班有厚禮相贈!”
眾人對視了一眼,雖然很想看后續的發展。
但事關國事。
雙方又都是乾黎兩國位高權重的存在。
他們兄弟倆的熱鬧誰人敢湊?
趕緊笑道。
“家務事重要,我等告辭!”
“戲本很好,莫傷了和氣,告辭!”
“告辭!”
眾人紛紛拋下場面話,逃似的離開了,伶人們也不敢逗留,紛紛離開戲樓。
公孫棣神色復雜,知道這樣肯定會出事,趕緊扶起嬴無缺準備離開,邊走便跟嬴無忌道歉:“公子,今日只是公子無缺無心之失,親兄弟兩個就別再計較了!”
他到現在都是懵的。
這是怎么回事啊?
兩人到絳城那天晚上,給黎王室帶來了那么大壓力,嬴無忌也只是嗆了兩句。
安邑之行,立場不同,堪稱針鋒相對,嬴無忌也沒有為難嬴無缺什么。
今天只是罵了一下戲本……
文人的傲氣就這么強么?
他想不明白。
一心只想著帶嬴無缺離開,避免沖突再次升級。
卻不曾想,剛走幾步,就被人喝止了。
更離譜的是。
喝止他的人居然不是嬴無忌。
嬴無缺一把將他推開:“別攔我!該道歉的又不該是我!”
公孫棣:“……”
嬴無缺一雙虎目怒瞪著嬴無忌:“你是不是沒人教太久了,真是越來越放肆……啊!”
又是一聲慘叫。
再次倒飛出去。
這次是踹的肚子,連帶著肋骨都斷了幾根,“卡卡”的聲音聽得人牙酸。
嬴無缺再次倒在地上,整個人蜷成了一只蝦,倒在地上無聲地打滾。
本來魁梧的身材,看起來句僂的像小老頭一般。
身為顓頊帝軀,他從來沒被這么揍過。
但顓頊帝軀再強,他也沒有突破胎蛻境,在二品靈胎面前,幾乎沒有……
不對啊!
我面對尋常三品靈胎都有一戰之力。
為什么面對嬴無忌連反應過來的能力都沒有?
他不理解。
但極為憤怒。
當即強咽下一口差點吐出去的血,強撐著站起身來,雙目之中滿滿都是血絲,死死地瞪著嬴無忌:“很好!你很好!想不到一個被趕出家的落水狗也敢……”
他話說到一半,不敢說話了。
因為他感覺整個空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了起來,就像是深陷泥潭了一般。
而本來木質的地板,也變得堅硬無比,以他的修為居然有種難以撼動的感覺。
目之所及,又似乎出現了一叢叢樹木,將整個二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雙目頓時睜大。
禁制術!
這是什么禁制術?
為什么讓我有一種插翅難逃的感覺?
嬴無忌施展這個禁制術,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看到嬴無忌森寒的目光,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這……是打算殺人?
公孫棣頓覺不妙:“公子!我們有什么話好好說?”
嬴無忌嗤笑了一聲:“跟這個司馬曹賊庶子有什么好說的?”
司馬?
曹賊?
這是什么意思?
但好像不是因為戲本的問題。
公孫棣腦筋轉的飛快,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花朝的身上,一瞬間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
他趕緊解釋道:“公子,他對花朝姑娘真沒有……”
“彭!”
又是一腳踹出去。
嬴無缺人都要暈過去了,跪在地上哇哇吐血。
他也想反抗,但身體好像被不知名秘術封住真氣了,全身經脈的真氣都是凝澀的。
雖說他體魄強健,不用真氣也能用出招數,但在二品靈胎面前,根本就不夠看。
聽到剛才的話。
他頓時明白了。
原來嬴無忌發怒,不是因為自己否認他的才華。
而是因為自己否認她姘頭的才華!
他繃不住了,嘴里淌著血,卻放肆嘲笑道:“嬴無忌!你可真是一坨扶不上墻的爛泥啊!竟然為了一個女人……”
聽到這話,公孫棣臉色大變。
都這樣了,你怎么還敢說啊!
而且你不是很討厭人婦么?
這是嫌死的不夠快,強行嘴硬么?
果然。
又一巴掌落下。
本來是半張臉腫,現在整個腦袋都腫成球了。
嬴無忌看向他的眼神無比厭惡,不知道他憑什么敢這么囂張。
公孫棣慌了:“公子,這里面怕是有什么誤會!”
嬴無忌嗤笑一聲:“你瞅他這吊樣,能有什么誤會?”
說著,就上前一步。
一腳踩到嬴無缺的腳踝上,頓時響起嘁哩喀喳的骨折聲。
嬴無缺這回硬氣得很,只是悶哼一聲,便張狂笑道:“公孫兄你別攔他,這個廢物連真氣都沒敢用,他不敢殺我,只敢裝狠,我就不信他能拿我怎么樣?”
“卡!”
又是一個腳踝。
公孫棣愣了一下,旋即松了半口氣,因為嬴無忌的確沒有動用真氣,看來只是出出氣。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出氣好了。
反正自己尚未突破,也根本不是嬴無忌的對手。
嬴無缺嗤笑一聲:“怎么?你也就這點本事了?難怪父王不愿意接你回乾,你……哼!”
他只覺得小腹一疼,后半句話戛然而止。
但顓頊帝軀就是強悍。
停了片刻,就又強忍著說話了:“嬴無忌,你可真是個廢……啊!”
“你是不是很痛苦?因為就算殺了我,你成了唯一公子,也會身負大罪,被王室宗室所不容,乾王之位依舊看都不能……哼!”
“到時候乾國失去一個顓頊帝軀,父王也不會饒……啊!”
“你……啊!”
隨著一陣陣骨折聲。
嬴無缺聲音的囂張氣焰越來越低。
公孫棣也看出了不對勁,因為他能感覺到嬴無忌的殺氣,看他下手越來越重,就算不動用真氣,也遲早會把嬴無缺給弄死。
他趕緊上前一步:“公子!莫要繼續了,這事我們之間有誤會,你聽我……”
嬴無忌擺了擺手:“莫要說了,是不是誤會我心里清楚。”
“可……”
“就算這次是誤會,太子妃那次也是?”
“啊這……”
“就算都是,蠱殺那次也是?”
聽到這話。
公孫棣頓時毛骨悚然,這是真起殺心了?
嬴無缺也覺得嵴背發涼,他感覺有些不對勁,這里面好像真有誤會。
但最后那次,卻明顯不是誤會。
這個卑賤的贅婿,居然真的想殺人?
一時間,他有些慌了,嘴上卻依舊不饒人:“好你個嬴無忌,也就趁著我還沒突破的時候耍耍威風了,有本事你就等……”
“啪!”
嬴無忌一巴掌落下,直接給他扇飛了一顆牙,居高臨下道:“沒突破就閉上嘴,你突破尚且入不了我的眼,沒突破就老實等死!”
嬴無缺:“……”
從小到大,他這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味道。
說實話,這次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公孫棣也慌了,立刻就準備使用符紙召喚嬴十三,卻發現捏碎符紙之后,符紙的光芒根本傳不出這片空間,以嬴十三的速度,須臾之間就能趕到。
他頓時大駭。
這是什么禁制術?
他慌忙攔在兩人中間:“公子!不能沖動啊,你們兩個都是乾國的公子,卻在黎國的地盤上自相殘殺,傳出去讓人怎么看我們乾國?乾黎邦交又該置于何地,如今趙氏變法,姬姓虎視眈眈……”
嬴無忌歪過頭看著他:“你在威脅我?”
這招禁制術,是天階的絕地天通,雖然是偽的,但也足以隔絕天階以下的所有傳訊手段。
公孫棣嘆了一口氣:“沒有!只是大局為重啊!若公子無缺有什么對不住你的地方,我代他……”
“他沒長嘴么?需要你代他?”
嬴無忌把公孫棣撥到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嬴無缺:“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是真敢弄死你,雖說在這里弄死你,會有一些后果。
但這些后果我不是不能處理,蠱殺那次我留有證據,你派你那便宜舅舅過來,我同樣留有證據。如此,即便我殺了你,也是合情合理。
我也不管宗室認不認為我有罪,反正你死了以后,乾國只剩我一個公子。
要么君父保我。
要么宗室換一個旁系的年輕人。
于我來說,不過就是做乾太子和黎鎮國駙馬的區別。
邦交會有些小麻煩,但這是嬴姓家務事,而且有姬姓在前,乾黎也不會反目。
我沒有立刻殺你,是因為在等另一個更好的機會。
但如果你道歉態度不好一些的話。
后果你可能就承受不住了哦。”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十分平靜。
就像是在討論中午殺雞還是晚上殺雞一樣。
聽得嬴無缺不寒而栗。
被這番陳述利弊之后,他知道嬴無忌已經做好了殺自己的所有準備,自己的回答實實在在關乎著性命。
這次,縱然屈辱,他不敢再嘴硬。
深吸一口氣,強壓住有些顫抖的聲音:“你說,想要讓我怎么道歉?”
嬴無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面前:“說!你嬴無缺是條發情的野狗,林清是個賣子宮的賤人,鐵牛也是個有牛不能用的舔狗。”
“你!”
嬴無缺雙目赤紅:“你去死!”
這三句話,每句都戳在他的痛點上。
這要是說出口,還有何臉面活在這個世上?
他暴起沖向嬴無忌,一記手刀直噼咽喉。
只可惜。
被毫無懸念擋下。
旋即就感覺胸口一陣劇痛,胸腹之間的骨骼,居然一塊不差,盡數斷裂,若不是顓頊帝軀底子雄厚,恐怕已經暈過去了。
嬴無忌從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俯身看著他:“還真有點骨氣,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十息的時間,考慮一下說不說。”
“哼……”
嬴無缺的氣息已經有些微弱了,卻還是雙目赤紅地瞪著嬴無忌。
一息。
兩息。
三息。
十息。
眼神依舊沒有變。
嬴無忌不由多看他了一眼,這狗東西還真有幾分骨氣。
匕首晃了晃,似乎有下一步動作。
“公子,收手吧!”
公孫棣卻又攔在了中間,這次手中多出了一個木頭人。
嬴無忌認得這個,身外化身尚未激活的狀態。
老逼登隨行,他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他怎么可能放心乾國唯一的顓頊帝軀,并且這個顓頊帝軀還沒有發育起來。
也難為公孫棣忍到現在了。
嬴無忌似笑非笑地看了公孫棣一眼:“公孫老兄,你又威脅我?”
公孫棣一臉無奈:“公子,是你在為難我!你不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卻還是把我逼到了這種地步,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說。
今天還是到此為止吧,這件事我們會爛到肚子里,不會對任何外人說。
若陛下現在出來,不管對你還是對公子無缺,都不會是件好事。”
嬴無忌微微點頭。
并沒有否認這個說法。
身外化身只能激活一次,激活之后便只能以實體存在,會影響很多計劃,不然公孫棣也不可能忍到最后。
弄死嬴無缺本來就是不可能的。
而且老逼登把小逼登當做心頭肉,看到這種情況必然會損害不少自己的利益。而且趙氏現在處境不是特別好,不能貿然招惹風險。
就算真的弄死嬴無缺,自己作為獨子回去當太子。
倒是先問問老丈人答不答應。
這里是黎國的地盤,吃干抹凈跑路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老逼登也不一定答應,這些天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乾王室跟自己母族的關系,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所以,他這次本來就沒打算弄死嬴無缺。
只是想讓這個世界多出一個道心破碎的廢物。
只可惜,嬴無缺意外的硬氣。
不急。
劍仙大會生死相搏,出人命也是正常的事情。
他看向公孫棣,微微一笑:“也罷!不過我看的不是父王的面子,而是你公孫老兄的面子。把人帶回去吧,等劍仙大會再弄他!”
公孫棣見他取消了禁制,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拱手道:“多謝公子!”
說完,便俯身架起了嬴無缺。
嬴無缺獰聲道:“嬴無忌,你等我突破胎蛻……”
“快別說了!”
公孫棣趕忙打斷,飛快沖嬴無忌補了一句:“今天真是誤會,公子無缺真的只喜歡自己的女人!”
“啊?是這種誤會啊?”
嬴無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更加怒火攻心:“不是!他怎么會誤會我喜歡人婦?”
公孫棣一時間也想不太明白:“我不知道啊!咱們回去再說!”
說著,就匆忙離開了戲樓。
嬴無忌:“……”
他也有些懵。
原來是這種誤會?
這么說,下手早了?
不過提前爽爽也挺好的,暴揍嬴無缺的感覺可真不錯啊!
不為外人道最好,一點后果都沒有,純爽。
等到劍仙大會,還有的是操作的機會。
只是有老逼登在側,殺人恐怕有些困難。
按他原本的想法,殺了人,再暴露顓頊帝軀,老逼登有概率會舍掉一個身外化身送自己回去。
可是這段時間的種種跡象都不太對勁,老逼登如果真的想靠自己開發妖脈并且掏空黎國,又為何會派嬴無缺來搞冢盤的事情?
再聯合之前母族種種異常的表現,乾王室和母族之間的關系貓膩太多了。
迎回去當太子,可能性大么?
就算真有可能性。
黎國這邊還有家室呢!
嬴無忌有些頭疼。
得找個方式,能毫無后果地敲碎嬴無缺的腦殼。
花朝見他皺著眉,從背后擁住了他:“想什么呢?”
嬴無忌笑了笑:“沒什么?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會勸我理智,沒想到居然沒有。”
花朝聲音無比溫柔:“他欺負過你,我為什么要在你出氣的時候攔你?而且你今天出手也是為了保護我……”
嬴無忌轉過身攬住她的腰:“那我以后一直保護你好不好?”
“嗯……”
花朝只感覺心都要化了,擁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上去。
戲樓門外。
剛才的客人雖然都從戲樓撤出來了,但他們都想看看這場兄弟相爭的結果是什么。
這一對兄弟,真是最近幾個月整個天下的風云人物。
嬴無忌就不說了,整個百家盛會就好像是為他舉辦的一樣,更是成為了大黎學宮這種天下讀書人圣地的祭酒。
雖然中間沉寂了一段時間。
但據小道消息,安邑之行周王室的禮官差點跪下去給他舔腳。
嬴無缺雖然一直在乾國,卻是近千年來第一位覺醒顓頊帝軀的人,要知道即便在傳說中,顓頊帝軀都是數一數二兇勐的體質。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能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這倆人干起來,會是什么后果?
“哎?為什么今天門口這么多人?”
一行書生打扮的人到了門口,好奇地問道。
方才的客人也不太敢回答,畢竟現在還在戲樓門口,而且這些人還是齊國打扮,便問道:“你們是來干什么的?”
書生們對視了一眼,為首的那個輕笑道:“我們侯爺聽聞戲曲被樂府收錄,這戲班還拒絕在我們田氏名下開新戲班,我們侯爺派我們來,看看這傳說中的戲曲究竟幾斤幾兩。
這位兄臺,你還沒告訴我呢,這戲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看時間,下午第二場應該馬上開始了吧?”
那人正準備說些什么。
戲樓的門打開了。
公孫棣扛著一個豬頭人出來了,看他渾身癱軟的樣子,身上的骨頭應該是斷了不少。
書生驚疑道:“這是何人?”
“嬴無缺!”
“顓頊帝軀嬴無缺?”
眾位書生悚然一驚:“他怎么被打成了這樣,是誰動的手?”
他們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可是黎國。
現在姬姓聯盟在前,乾黎可不能交惡。
是誰敢在黎國的地盤,把嬴無缺打成這樣?
客人撇了撇嘴:“嬴無忌!”
書生更懵了:“兄弟兩個究竟多大仇?”
客人嘴角抽了抽:“因為嬴無缺質疑嬴無忌的才華,剛說了一句戲本有問題,就被打成這樣了。”
書生:“……”
客人指了指里面:“現在應該沒事兒了,你們不是想看戲曲幾斤幾兩么?快請吧!”
眾書生:“……”
他們對視了一眼。
異口同聲道:“撤!”
一群人風風火火地走,正如他們風風火火地來。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馬車上。
“奇恥大辱!”
“真是奇恥大辱!”
嬴無缺聲音怨毒。
老實說,一開始反應過來嬴無忌不會殺他的時候,他松了很大一口氣。
但很快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個廢物,居然會覺得我看上了他的女人?
腦袋有問題吧!
別人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一回想起這個廢物,為了一個女人,就百般折辱自己,他就更是怒火攻心。
我嬴無缺,什么時候被這么羞辱過?
尤其是嬴無忌逼他說的那三句話:我是發情的公狗,我娘是販賣子宮的賤人,我舅舅是有牛不能用的舔狗?
一句話比一句話讓人炸毛。
嬴無缺是真得感覺到了奇恥大辱,只恨自己實力不夠,不能當場格殺嬴無忌。
公孫棣沉聲道:“公子,莫要動怒,畢竟是親兄弟……”
“去他娘的親兄弟!他這個廢物也配跟我當親兄弟?”
嬴無缺神色猙獰:“他也就趁著我沒有突破胎蛻境,才敢跟我逞逞威風了!等我突破胎蛻境,今日受到的屈辱,必將百倍奉還!”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他的手段的確非常詭異,但在絕對實力的面前,沒有任何意義!尤其……是在超品靈胎面前!”
聽到這話。
公孫棣頓時一喜:“公子,你的意思是……”
嬴無缺腫成兩條縫的眼睛中閃爍著癲狂的光芒:“說起來還得感謝嬴無忌,若不是他我還真不一定能讓煉精十三層的瓶頸松動。最多三天,我的超品靈胎就成了!”
公孫棣忍不住道:“千年以來品階最高的靈胎,而且還是顓頊帝軀,這場劍仙大會,恐怕沒人會是公子的對手,含光劍應該穩了!”
他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嬴無缺以這種方式突破,不但會給未來的乾國添一個絕頂高手。
還有可能突破圣階。
要知道,自如今的修煉體系創立,從未有諸侯王突破圣階。
誰都不知道,圣階攏佑天下門生的效果放在諸侯王身上,會有什么恐怖的效果。
若公子無缺成了,真有可能成為新的天下共主。
嬴無缺笑容無比放肆:“嬴無忌真是一個蠢貨,他自以為能夠擊碎我的強者之心,卻沒有格殺我的魄力!卻不知道,他今天的行為,會放出一尊多么恐怖的殺神!嗬嗬嗬……”
他忍不住笑了,笑聲中是壓抑不住的張狂,他雙手落在公孫棣的肩膀上:“公孫兄,我要無敵了!”
公孫棣:“……”
這固然是一樁喜事。
但對于公子無忌,恐怕并不是那么妙。
劍仙大會,當生死相搏,出人命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是親兄弟之間。
得找個機會勸勸公子無忌,讓他千萬不要參加劍仙大會。
要是出人命,公孫棣真會愧疚一輩子。
給人當臣子可真難啊!
嬴無忌為了捍衛自己才華而暴揍嬴無缺的消息不脛而走。
讓不少人開始質疑顓頊帝軀的含金量。
不過大部分人都能保持理智,因為顓頊帝軀的神妙之處,得等到胎蛻境之后才能顯現,兩個人沖突的結果,恰恰說明了胎蛻境這道天塹究竟有多么高。
一時間。
無數隨時可以突破胎蛻境,卻糾結著要不要提升靈胎品階的人,紛紛閉關不出,準備最后階段的沖刺。
這一次,是真正的天才齊聚。
現在天下局勢越來越不穩,韓倦在文會上預測的大爭之世明顯已經要來了。
姬姓聯盟露出了獠牙,即便合宗不成,也遲早會撕破臉皮,以國家的方式結盟。
鹿死誰手,誰都不知道。
這商王劍,很有可能成為其中的關鍵。
大家都是屹立多年的諸侯國,誰還沒點內部消息。
商王共三劍,上劍含光,中劍承影,下劍宵練,全都是當時無愧的天階神劍,不僅內含高深劍意,更是商王權柄的代表。
誰不想要?
重黎殿。
趙暨上下打量著嬴無忌,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你小子下手夠狠啊,嬴無缺都快被你打廢了,你準備怎么收場?”
嬴無忌攤了攤手:“他也沒膽子找場子啊,我為什么要收場?”
趙暨白他了一眼:“孤的意思是,劍仙大會你準備怎么辦?嬴無缺就算突破不了煉精十三層,也是實打實的一品靈胎以及顓頊帝軀,你若是遇見他,該作何打算?”
嬴無忌嘿嘿一笑:“棄權唄,還真能上去讓他揍咋地?”
趙暨眉頭一皺:“那含光劍就拱手相讓?”
嬴無忌攤了攤手:“那不是還有殿下呢?殿下也是一品靈胎,實力比我強多了。”
趙暨怒瞪他了一眼,罵道:“你就舍得讓你媳婦兒冒險,給你爭奪含光劍?”
嬴無忌有些委屈:“您也承認她是我媳婦兒了?成婚到現在,我跟寧兒還沒圓房呢!”
趙暨:“???”
“唉!”
嬴無忌惆悵地搖了搖頭:“開個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舍得讓我媳婦為我冒險?父王你放心吧,到時我跟韓倦一起上場,二打一難道還打不過一個嬴無缺?”
趙暨:“……”
這……好像還真可以。
畢竟韓倦現在是嬴無忌的劍靈。
他神色這才稍緩:“倒不是說不讓你們圓房,你對寧兒有情,寧兒也對你有意。只是現在時局動蕩,寧兒閉關之前必須把威望立住。
如今軍功已經有了。
只待新地第一批荒地開墾出來農田。
三個月!
最多三個月你們就去給孤造一個太孫!”
“瞧父王您說的!”
嬴無忌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那種急色的人……”
趙暨:“呵呵……”
嬴無忌:“……”
趙暨擺了擺手:“韓倦修煉怎么樣了?”
嬴無忌笑道:“煉化資源之后,神魂已經十分凝實了,三天之內必將凝聚靈胎。雖然他失去了肉身,但寄魂于劍,也少了肉身所累,真要打起來,甚至還要比一品靈胎強一些。”
“不錯!”
趙暨也是嘖嘖稱奇,若這兩個人合作,未必真會輸給嬴無缺。
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嬴無缺沒有突破煉精十三層的條件下。
若是……
算了!
不提也罷。
只希望這小子,給嬴無缺留下心魔了吧!
他思忖片刻,還是提醒道:“這次劍仙大會,你萬不可大意,嬴無缺和南宮羽固然是最強的沒錯,但也不能小看其他英豪。
自從牧野碑被韓倦砍碎,可是有不少天才瓶頸松動,參加這次劍仙大會的人,二品靈胎恐怕不在少數,若你輕視他們,恐怕連嬴無缺的面都見不到。”
嬴無忌眉頭一跳:“哈?兒臣這么努力,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才勉強凝聚二品靈胎。他們憑什么踩狗屎運,跟著韓倦屁股后面撿便宜,混到二品靈胎?”
趙暨被他噎了一下,盯著嬴無忌看了好久:“那你有沒有想過,那么多踩狗屎運的,你也是其中之一?”
嬴無忌思索了一會兒,咧嘴一笑:“也是哈!”
趙暨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道:“滾蛋吧!剛才孤說的事情,寧兒傍晚凱旋,你去迎接!還有這個冊子,是你需要注意的對手。”
“哎!”
嬴無忌笑了笑,接過冊子就笑嘿嘿地離開了。
接大老婆去了!
趙暨瞅著他歡脫的背影,就知道這小子肯定也想趙寧了。
這小子。
遇到正事兒基本不會出問題,還會時不時地把人驚艷一下。
閑時就睜著眼睛胡說八道,純純的樂子人,有他陪著處理政務也不顯得乏味。
有這么個女婿,還真有點意思。
如果要是自己的兒子,那就更好了。
嘖嘖!
他搖了搖頭,翻開手中的冊子,這冊子跟嬴無忌手中拿的冊子一模一樣,正是他派出去的密談,探查的天才資料。
他現在越來越相信所謂的大勢了。
因為現在種種跡象表明,年輕一輩天才的標準越來越高。
百家盛會之時,保底突破三品靈胎的,便是天才中的天才,他們參加百家盛會,就是為了尋百家氣運,突破到二品靈胎。
結果,除了冢盤中的兵家氣運,所有氣運都被嬴無忌截胡了。
可即便如此,這次還是出現了很多疑似能夠凝結二品靈胎的年輕人。
尤其是那個羋星璃,天天在觀星臺參悟,現在給趙暨的感覺,甚至有些不輸于突破之前的趙寧。
看來。
應運而生的說法沒有錯誤。
百家盛會就是大勢正式開啟的時候。
也不知道寧兒跟無忌共同參悟以后,能不能成就顓頊帝軀。
若是不能,比起旁人,恐怕未必有絕對的優勢。
“含光劍!”
趙暨瞇起了眼睛。
這天下局勢越來越有意思了。
也不知道自己人生中最后兩年的時間,能不能在人族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南宮羽,周王室,一品靈胎,后天土德之軀。擅長槍、劍、傀儡術、合擊之術……”
“羋星璃,楚王室,疑似一品靈胎。劍術上佳,疑似領悟神通雛形。”
“項鼎,楚國項氏,至少三品靈胎。體魄無比強悍,霸王氣圓滿,槍法無雙……”
“田伯洸,齊國田氏,至少三品靈胎……”
“魏允,黎國魏氏,至少三品靈胎……”
“姜樂清,齊國宗室,至少三品靈胎……”
“姬三錫,疑似炎國宗室,靈胎品階未知。九炎絕脈……”
嬴無忌撇了撇嘴。
這特娘的就是傳說中的大爭之世么?
才短短幾個月,就特娘的全員天才了?
不過這份名單,嬴無忌十分不滿意,全都是貴族子弟!
但也沒辦法。
這么短的時間,平民還沒有發育的時間。
相信再過個三五年,這種天才名單,肯定會有不小的改變。
“不過……”
名單中有一個人勾起了他的興趣。
姬三錫?
姬三息?
炎國……
九炎絕脈!
這些信息點湊到一起,實在很難讓人不熟悉啊!
不過記得當時姬肅撞柱而死,應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后來炎國使館的人過來把尸身用玉棺運回了炎國。
所以這個姬三錫是誰?
姬肅復活了。
還是炎國有人跟姬肅關系好,特意改了這個名字,過來點草自己?
聽說九炎絕脈十分不好修煉,在炎國已經斷代十年了,這接連出來了兩個,屬實有些蹊蹺。
不論是上述哪一種情況,跟自己都是恩怨局。
還有一個姜姓宗室的人過來,按資料上來說,是田氏爭權的傀儡之一,是如今齊國姜姓小君王的堂妹,大概率也是姜太淵的堂妹。
也不知道齊國為什么會把他派出來。
特娘的真有意思!
嬴無忌把冊子揣到懷里,準備到時候好好研究一下。
這次劍仙大會,除了最初那批因為牧野碑臨時派來的高手,后續也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趕了過來。
位高權重,實力超群者一點也不少。
畢竟是含光劍。
哪怕有道家主持,也不能保證奪魁者不被強取豪奪。
所以各家都派出了真正的高手坐鎮。
之前幾波大操作,自己差不多已經把黎國的絕學掏完了,這回也該掏掏其他國家的大家族了。
畢竟……
學習不能偏科不是?
離開王宮之后,他就立刻帶著禁衛軍趕往城外。
新地已經差不多穩住了,能遷徙過去的百姓全都遷徙了過去,算下來約莫十四萬戶,配合著新式鐵制農具,完全能夠滿足新地農耕需要,甚至還有一些富余。
當然,其他各族還是不看好的。
因為在他們眼中,新地至少需要三十萬戶才能撐起農業。
趙郢那個老匹夫還在摩拳擦掌等著上大分呢!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
現在所有人矚目的焦點都在趙寧身上,先是北征以雷霆之勢擊潰了狄國,將新地納入黎國的版圖。
再鎮守新地,安頓了十四萬戶百姓。
如今這個太子的威望如日中天,凱旋的消息傳開以后,便有成千上萬百姓出城準備迎接。城中大大小小的家族,也都派出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些先前親近魏韓的小家族,恨不得拖家帶口全部到場,就連府邸門口看門的大黃都差點被牽過來。
而北城門,也早早建好了迎禮臺。
由黎王最看好最器重,跟太子關系最好,并且未來將成為新黎王左膀右臂的嬴無忌出城迎接。
太陽西斜之時。
趙寧終于帶領數萬軍隊趕了回來。
在眾人的注目下,享受了嬴無忌準備的盛大凱旋儀式。
十分又排面。
但又很繁瑣。
結束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離了軍隊,趙寧飛快地卸掉鎧甲,把嬴無忌擄上了自己的馬車,重新趕往重黎殿。
嬴無忌看她一臉疲憊的樣子,不由有些稀奇:“你以前批閱一天公文都能神采奕奕,上次北征也是云澹風輕,怎么才給百姓當了幾天后勤,就累成這樣了?”
趙寧揉了揉太陽穴:“無忌你是不知道,公文條理清楚,北征也是勇武多于謀略。但這次安頓百姓,可真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來統籌,真的好累啊!就好比上次……”
她終于找到傾訴的對象,在馬車上大吐苦水。
說完之后,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這么短暫的片刻,好像卸掉了所有壓力,這是在任何其他人面前都沒有過的。
不知不覺,已經躺在了嬴無忌的腿上。
也恰在這時,馬車停了。
“殿下!駙馬爺!王宮到了!”
“知道了!”
趙寧應了一聲,飛快坐起身來,臉頰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暈紅。
跳下馬車,跟嬴無忌一起回宮覆命。
匯報完新地的各種事務。
趙寧深吸一口氣問道:“父王!聽說因天就地與《顓頊古歷》結合,能喚醒顓頊帝血?”
趙暨點頭:“以無忌的情況來看,確實如此。但無忌那段記憶因為意外失去了,也不知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參悟透!”
趙寧神色嚴肅道:“兒臣盡力!”
趙暨看了兩人一眼:“今日起,你們兩個便一起閉關參悟。能悟到就悟,悟不出來也莫強求,安全要緊!”
“是!”
“是!”
“地宮給你們了,去吧!”
“好!”
“哎!”
嬴無忌和趙寧并肩下了地宮,這次他們隨身帶著監測人神魂的符紙,方便趙暨隨便營救。
應該能放心閉關了。
“轟隆!”
石室的門關上了。
幾乎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但石壁上刻錄的陣法,卻好像將他們與山川湖泊星辰大海連接了起來。
提供照明的東西,只有一顆星芒璀璨的珠子。
室內其實很暗,所以才有種置身星空的感覺。
也只有在這種環境中,最能參悟宇宙的奧妙。
石室內格外安靜。
安靜到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心跳聲。
“冬!”
“冬!”
“冬!”
很有力,又有些急促,急促得有些曖昧。
趙寧感覺仿佛回到了新婚之夜,靠在他胸膛上聽心跳的感覺。
她有些手足無措,趕忙扯出了一個話題:“無忌啊!當時你是怎么領悟出來的?”
嬴無忌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覺好像進入了十分奇妙的狀態,意識似乎浸入了夜空,血液變得滾燙在血管里奔騰,然后就什么也不記得了。”
“哦?”
趙寧趕緊盤腿坐下:“那我們快一起參悟吧,你可還記得有什么要領?”
嬴無忌看了看她英氣逼人俊美無匹的容顏,略作思索道:“要完全放松,不能有任何假飾,我建議取消胎化易形,變回原本的大美人兒。”
趙寧:“……”
她仰起臉。
恰好看到他溫煦又有些調笑之意的雙眼。
方才馬車上親昵的感覺重新在心頭浮現。
俏臉微微泛紅。
片刻之后。
她完全恢復了本來的容貌,雖仍英氣不減,但星光之下的清冷絕美的容貌,卻讓嬴無忌目眩神迷。
嬴無忌直接坐在她身邊。
肩膀貼著肩膀,附在她耳邊說道:“那我們一起研究血脈篇吧?”
趙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