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乾國等不起!”
嬴厲說這句話的時候,多少有些痛心疾首的意思在里面了。
在場眾人目光都移到他的身上。
這個人,就是他們想要擁立的新王。
如今的嬴厲,年齡跟嬴無缺差不多,三十三四歲,正是體魄最為雄壯,精力最為旺盛,而且恰好完全脫去少年稚氣的年歲。
他雖然沒有顓頊帝軀,也沒有突破圣品靈胎,但在劍仙大會之后的他,也趁著那股東風,凝結了一品靈胎,如今已經成為兵人境,攻楚和攻韓都有著不錯的表現。
甚至宗室中有人說,如果這兩場戰役不是嬴無缺御駕親征,給出了不少錯誤的命令,全盤交給嬴厲指揮的話,說不定真的會贏。
認為這個說法對的人倒是有,不過并沒有那么多。
但這個說法卻在暗地里大行其道。
大家都知道為啥。
因為嬴厲有一個好爺爺。
他爺爺可是如今的關內侯,是先先王的胞弟,更是為乾國立下過汗馬功勞,曾經在宗室中地位極高,巔峰時期就連君王都懼他三分。不過后來兒子一個不如一個,中間威望下降了很多,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孫子支棱起來了,肯定得使勁兒捧。
因為這個老資歷,大家都給他三分薄面。
嬴無缺也懶得跟他計較,畢竟關內侯已經風燭殘年,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嘎,反觀自己年富力強,把關內侯熬走,收拾一個嬴厲不是輕輕松松?
不過在這些人眼里。
嬴厲就是一個要背景有背景,要修為有修為,政務處理能力也還可以的人。
當乾王,這些已經足夠了。
只要聽勸。
啥都沒問題。
“這……”
眾人面面相覷,大爭之世的確朝夕必爭,乾國現在這種情況,大家的確都不想跟嬴無缺耗。
如果嬴無缺真的年富力強,大家還需要他這個顓頊帝軀有用,至少在戰場上能跟嬴無忌乃至姬峒分庭抗禮。
別管御駕親征有什么隱患。
我有,但是不用。
和我沒有。
那是兩個概念。
可現在……姬峒已經證明過了,嬴無缺就是丹青者,而且壽元已經所剩無幾。
怎么?
難道嬴無缺一年之內能把黎楚和聯盟全都干垮?
干不垮,還不如早點退位讓賢。
“只是……”
嬴筠眉頭緊鎖:“你們要弒君?”
他的意思很明顯,無論在場眾人如何擁立嬴厲,都只是私下里面的秘密狂歡。只要嬴無缺坐在王位上一天,他就仍然是乾國的君王。
殺他!
名不正言不順,必然會背上弒君的罵名。
嬴筠輕輕哼了一聲:“先王去得匆忙,雖然沒有立遺詔囑托我等,我等承先王福澤,在陛下登基之前就輔佐了陛下幾年。我等今日的地位,全都蒙先王所賜,現在……你讓我們弒君?”
他態度頗為不善,轉身看向姬峒:“并肩侯!當時你找我們的時候,我們之所以答應你,并非認為有人能夠理所應當地取代陛下,而是陛下駕崩之后,王位不應當由一個十歲小兒繼承。
但……
你現在把嬴厲帶過來是什么意思?”
弒君篡位。
和君亡繼位。
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要殺頭的重罪!
聽到這話。
嬴厲面色寒了一下。
姬峒也是眉頭微皺,自從跟南宮燕離婚,他已經不能像以前那般隨時隨地保持微笑了。
這個嬴筠跟他想象的一樣迂腐。
不過這也不全是壞事,這個人依舊保持迂腐,想來應該沒有遭遇嬴無忌的詭鏡毒手。
弒君的確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不過他有解決的方法。
感受著眾人質疑的眼光。
姬峒微微一笑,問出了一個震驚他們一百年的問題:“如果說……如今的乾王得位不正呢?換句話說,他才是弒君的那個!”
“什么!”
嬴筠為首的眾人齊齊一驚。
嬴厲忍不住眼前一亮,他之前就隱隱聽到過這個說法,先王駕崩的時候,還尚且有三位心腹在世,只不過還沒有過幾年,這三個心腹就死了兩個,剩下的那個還失蹤了。
從此之后,嬴無缺便變本加厲。
今日來之前,他就擔心嬴筠不肯就范,不過姬峒說了他有安排嬴筠的方法,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這了。
不過……這里面究竟是什么情況。
嬴筠神色微凜:“并肩侯,話可不能亂說!”
“這種話姬某可不敢亂說!”
姬峒微微一笑,便直接取出了一枚玉佩。
眾人瞳孔一縮。
活人佩!
這天下唯一能儲存活物的法器,法器之內時間靜止,多用于傷勢過于嚴重馬上殞命的情況,可以把瀕死之人收容,然后等找到救治方法的時候再放出來。
只見姬峒大手一揮。
玉佩之中便出現了一個人影。
“嬴鏈!”
眾人驚呼出聲,這個人正是先王的三位心腹之一,就是最后失蹤的那個。
此刻的嬴鏈,腹部已經爛成了血呼啦的下水,臟器基本已經毀壞,好在胸口尚且完好,心肺尚且能支撐一段時間,但也是實打實的致命傷,神仙難救。
“嬴,嬴筠……你們怎么老這么多……”
嬴鏈聲音虛弱,痛苦的神色中帶著一絲驚喜。
姬峒連忙說道:“長話短說,你告訴他們,嬴無缺是不是弒君了?”
“是,是!”
嬴鏈連連點頭,因為牽扯到傷口,神情無比痛苦,聲音卻依舊憤恨:“嬴無缺就是個弒君奪位之徒!”
嬴筠趕緊問道:“到底是什么情……并肩侯,你把他收起來做什么?”
姬峒神色微凜:“他時間不多了!應當留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今日先由姬某代為轉述,當年姬某曾經與老乾王定下盟約,欲取得天子之位,再禪讓給老乾王,卻不曾想老乾王去得早,嬴無缺卻背信棄義。
當時姬某就感覺不對,便趕緊聯系簽訂盟約之時在場的三位乾臣。
結果沒想到,最后只找到了一個瀕死的嬴鏈。
這些事情,嬴鏈都能作證。
到時在大庭廣眾之下,定叫那嬴無缺身敗名裂。”
“那你打算怎么做?暗殺?”
“以嬴無缺的實力,誰能輕易暗殺?”
“那你……”
“一個月后,嬴姓祭祖,乾王當返回雍城,途徑大山!”
嬴筠微微點頭,高端的弒君,只需要最樸素的方式。
強行把嬴無缺拉下王位基本不可能,只能月黑風高四下無人。
“只是……”
他有些遲疑:“只是嬴鏈只是一個瀕死的人,即便大家都知道他是先王心腹,空口白牙也很難證明……”
姬峒笑著打斷:“不需要證明,只要有人愿意相信,這就是事實,更何況這個本來就是現實。”
嬴筠沉默,因為姬峒說的沒錯,只要大家都相信這是真的,它就算是假的也是真的。
畢竟。
朝堂上對嬴無缺不滿的人可不在少數。
就連自己這種被嬴無缺親自提拔出來的,都對他相當不滿。
乾國這輛戰車,在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時候,誰坐乾王之位都一樣,只要順著戰車的方向繼續跑就行,但現在乾國戰車明顯沒有到這個地步。
窮則思變。
但嬴無缺明顯差了點意思,他明明聽公孫棣的就行了,卻偏偏要搞一些幺蛾子。
只是……
嬴筠皺眉:“但朝堂上,還有公孫棣和白擎。”
姬峒笑道:“這兩個勢力,我來安排。”
嬴筠臉色微沉:“出手的時候,我等不會動手。”
姬峒心頭生出了一絲怒意,沒想到嬴筠居然如此明哲保身,不過他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到時候,諸位只要不阻止姬某出手便可!屆時祭祖臨行之時,齊力舉薦公孫棣留守國都便可。”
“沒問題!”
“既然如此,那姬某告辭了!”
“侯爺請!”
姬峒和嬴厲一起離開,隨手畫了一個隱匿聲音和身形的禁制,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兩人。
嬴厲冷哼一聲,面色有些不善:“這些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這個時候還在想著明哲保身。他日我登基,必嚴加懲治!”
姬峒溫聲笑道:“不必急于一時!這等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即便我等不出手,也遲早會被外戚排擠出朝堂之外,實在不足為慮。”
“外戚?”
嬴厲有些好奇:“我們乾國還有外戚么?”
他好久沒聽過外戚這個詞了,嬴越把羋姓外戚搞下臺了之后,就是林清一系慢慢發展,剛有一個苗頭林清就沒了。
現在的王后,不過就是給嬴無缺生育的工具人,還哪來的有外戚?
姬峒淡淡一笑:“白擎不算外戚么?”
嬴厲:“……”
這個并肩侯。
還挺幽默!
“阿嚏!”
白劫打了一個噴嚏,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從白秀被趕走,白家有朝一日還能當回外戚。
這個世界太神奇了。
他看向嬴無缺:“陛下!這個外戚之名,你還是收回去吧!”
“哎!”
嬴無缺笑道:“只是私下調笑,白家發展全靠軍功,該不會真有人覺得是靠你我二人的關系吧?”
白劫無奈,嘆息道:“也是!若是吾父不能打仗,陛下恐怕早就新人換舊人了!”
嬴無缺有些尷尬:“孤當時只是想嘗嘗鮮,那些小年輕怎么能跟你比呢?試問整個乾國,誰人敢說實力比你強還比你真男人?”
白劫想了想,好像也是。
不過現在還是正事兒要緊。
他沉聲道:“陛下!你把先王煉化得怎么樣了?”
“呵……”
嬴無缺頗為得意得輕笑一聲,隨后體內便融出了轆轤劍:“基本已經被困在劍里面出不來了,只要孤沒有失去意識,他就再也沒有替代孤的可能。”
“那就太好了!”
白劫笑著贊嘆,心中卻是有些蛋疼,因為嬴無忌和姬峒給的煉化魂魄的方式,嬴無缺最后都放棄了。
因為他覺得嬴越忒不是個東西,不配融入到他的靈魂當中。
所以就另尋了一個煉化劍靈的邪法,要徹底煉化嬴越。
本來有機會塑造一個精神分裂呢。
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機會了,這個嬴越,終究是個不可控變量。
不過白劫還是笑道:“如今的轆轤劍,已經可以比擬天階神兵了,即便與含光劍相比,也不遑多讓!”
“嗯!”
嬴無缺點了點頭,神情卻有些陰郁:“只可惜,比起嬴無忌還是差了一些!”
他很狂傲。
但不代表他沒逼數。
幾次交手,他已經清楚了他跟嬴無忌的差距。
雖然多年以來采陽補陽,他的修為又有精進,但其實十分有限,如果現在讓他跟嬴無忌再次交手,恐怕還是會略遜半籌。
而且現在的楚軍,早已經不是十年前的楚軍。
現在的楚軍,硬頂著吳炎燕齊四地的兵力而不后退,已經不是當年乾楚之戰的樣子了。
難受。
明明他已經很努力地求變了。
偏偏有一個公孫棣自我感覺良好,經常提出跟自己完全相悖的策略,導致自己的強乾之法步履維艱。
他早就看公孫棣不順眼了,甚至一度動過殺心。
偏偏被愛妃以“公孫棣是實打實的忠臣”為由給勸住了。
孤有這么一個愛妃,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總之。
嬴無缺很挫敗。
現在再面對嬴無忌。
那是單挑單挑打不過。
團戰團戰打不過。
都不知道怎么贏。
這種憋屈的感覺,讓他無比憤懣。
“陛下!”
白劫忽然說道:“其實未必!”
嬴無缺愣了一下:“嗯?你有何看法?”
白劫神秘一笑,然后便從懷里取出了一塊玉簡:“陛下你看看這個!”
嬴無缺連忙接過玉簡,把意識沉了進去,看到里面內容的之后,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他眼睛大亮:“顓,顓頊燃血術?”
這可牛逼壞了。
顓頊燃血術可是這世上最強的燃血術,自己透支壽元的丹藥雖然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但消耗要更大一些。
最重要的,就是兩者可以疊加!
嬴無忌以前能跟自己分庭抗禮,甚至小勝一籌,就是因為這顓頊燃血術。
但現在,自己手上有兩種。
他嬴無忌就算再強,恐怕也只能淪為自己的手下敗將,如今的楚軍是強,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只要戰場上把嬴無忌干死,楚軍失去了嬴無忌所有的群體增益,在自己面前一樣會潰不成軍!
有希望了!
嬴無缺興奮不已:“這,這法門你是從哪里搞來的?”
顓頊燃血術,可是黎王室的不傳之秘,歷代黎王靠著他,強行壓制魏韓兩家小幾百年。
這可是嬴姓最古老的傳承,分家的時候,嬴趙兩家差點因為這個打起來,后來更是成為乾王室的心頭之痛,曾經嘗試了無數次,用盡了各種方法都沒有偷……拿過來。
唯一一次泄漏,便宜的還是嬴無忌。
現在這燃血術,是嬴無忌戰場上最大底牌之一,沒有它,根本不能同時催動那么多神通。
所以,肯定不是從嬴無忌那里拿的。
難道,白劫從黎王室那邊偷到了這個?
“陛下!”
白劫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陛下可還記得,嬴無忌被趙暨像狗一樣地逐出黎國的事情?”
嬴無缺點頭:“記得!怎么了?”
白劫微微笑道:“那時嬴無忌只顧帶著大部隊逃跑,但有相當一部分人因為重傷或者殿后而掉隊,被黎國給扣押了起來,不過有一部分認錯態度良好,得到了黎王的赦免,其中就有一個是和我關系很好的堂妹。
我這個堂妹容貌姣美,得到了趙闊的青睞,嫁給了趙闊。
就是那個趙郢的幼子,十年前趙郢死后,就是他繼承了長平侯的爵位。
趙闊是黎王的一條好狗,剛好嬴無忌出走,又展現了極其強大的實力,黎王深感黎國尖端戰力缺失,就將宗室之中有足夠實力并且足夠值得信任的人挑了出來,傳授了顓頊燃血術。
而那趙闊,又無比寵愛我的堂妹……”
“哈哈哈哈!好!”
嬴無缺忍不住大笑:“愛妃,你可真是孤的福星啊!等這次祭祖之后,孤就立刻發兵!”
他怎么都沒有想到。
這么絕密的黎國秘法,都能被白劫給搞到。
丹藥燃血術,這不得吊打姬峒和嬴無忌啊?
白劫卻有些擔憂:“只是陛下,顓頊燃血術的確是個好東西,但配合那個丹藥,消耗會成倍增加,您的壽元……”
嬴無缺笑著擺手:“無妨!孤年富力強,不差這點壽元!如今大爭之世,若能換來大乾千秋萬代,損耗幾年壽元算得了什么?”
“可我還是擔憂陛下!”
白劫又從懷里取出兩枚玉簡。
嬴無缺笑著問道:“這兩個又是什么?”
白劫趕緊道:“這個是燃魂之術,必要的時候,陛下可以燃燒轆轤劍靈。這個是萃血之術,能夠萃取同源的血脈,能夠抵一部分顓頊燃血術的消耗。”
嬴無缺頓時大喜,真是孤缺什么,愛妃就能給孤找來什么。
雖然他還是更想折磨老逼登幾年,但如果真的必要,燃一下他也沒有什么問題。
萃血之術也相當不錯。
都能大幅減小自己的消耗。
還是白愛妃心疼孤,生怕孤損耗壽元。
他真的好暖。
孤哭死!
他忍不住問道:“哦?那萃誰呢?”
白劫沉默了片刻,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名單:“陛下,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嬴無缺看完名單以后,不由眉頭微蹙:“這些……可都是關內侯一脈的人啊!嚯!關內侯也在啊!”
白劫點頭:“關內侯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他手下的人不止一次影射陛下不如嬴厲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想篡位登基呢!這種毒瘤,最好的去處就是化作春泥更護花,以他們的無用之軀,換陛下幾年壽命!”
嬴無缺有些為難:“只是……這會不會太冒險了一些?”
白劫搖頭:“不冒險!關內侯年歲已大,不適合長途跋涉,祭祖之時,名單上的人都會留在王都侍奉左右,剛好燴了一窩,陛下只要留下化身,便能全殺了!
這關內侯一脈向來是毒瘤,陛下溫厚,不愿對他們出手,跟關內侯熬命也不失為良策。
但大爭之世,時不我待!
陛下或許等得起!
但乾國等不起啊!”
他也不知道嬴無忌從哪抄過來的臺詞。
還真挺帶勁!
果然。
嬴無缺動搖了,頗為意動道:“的確是個好主意,不過善后要小心,不能被人發現是我們動的手。”
白劫點頭:“陛下放心,這個我熟!”
嬴無缺:“好!你撅起來吧!”
白劫:“我這就寬衣!”
嬴無缺:“不用,這個我熟!”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的時間,各國都十分安靜。
聯盟與楚國停戰之后,好似都沒有了打仗的欲望,各自都在穩定自家疆土內的穩定。
在這方面,聯盟明顯要更吃力一些。
楚國就順利多了,因為他們停戰發育才是主旋律,之前的戰役雖然引起過一陣恐慌,但稍加安撫就平息了下去。
黎國也是一副安心發育的死樣子。
唯一熱鬧的地方,應當就是乾國了。
因為乾國馬上要祭祖了,乾國祭祖的日子,就是先祖脫離趙氏,自立乾國的日子。
按別國情況,大多都離國都不遠。
不過乾國不一樣,乾國如今的王都剛遷過來不到一百年,底蘊很一般,所以一般遇到宗室大型活動,都是在舊都雍城舉辦,甚至新君王登基之后,也要去雍城拜一下祖宗。
王都與雍城之間一半平原一半山地,路程雖然不遠,卻也需要花上不少工夫。
但大家都沒有什么怨言,畢竟這樣也能顯示出心誠。
就在昨日,祭祖的大部隊離開了王都,浩浩蕩蕩朝雍城趕去。
在眾臣的建議下,公孫棣這位朝堂肱骨留守王都,處理王都各項事務。
關內侯也因為年老不便,只派出了嫡子和嫡孫嬴厲帶隊隨行。
其他的,大多都是嬴無缺的心腹。
嬴筠這批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
宗室來的,也大多都是早已經被馴服的溫和派。
還有白擎帶著一隊精銳充當儀仗隊。
都是自己人。
馬車上。
嬴無缺笑道:“我就說吧,整個乾國都是孤的,這次來的也都是自己人,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都能做噩夢。”
白劫揉了揉腦袋:“可能是我太擔憂陛下,太過焦慮了吧!”
嬴無缺有些感動:“還是身子要緊,等祭祖之后,孤就立刻御駕親征,等打了勝仗就陪你到處走走。”
“好!”
白劫點了點頭,撩開窗簾看了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按時辰來算,現在才剛剛到黃昏,只不過眾人已經駛入了山里面,所以看起來已經暗了。
不過剛好也到達了山腰一處平坦的空地,建造了驛館,足夠幾千人的大部隊駐扎了。
等營帳都駐扎好,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
篝火點燃。
已經開始在燒晚飯了。
乾國官道其實頗為發達,不過還是難免有偏僻的路段,這里就是全程最為偏僻的地方。
可即便這樣,仍然建造了頗具規模的驛館,平時供來往行商兵卒歇腳完全沒有問題,不過今日因為祭祖,驛館已經提前發布告知,不再對外接待。
此刻的驛館非常熱鬧。
放在平時,規模完全夠用,但今日就顯得有些擁擠。
除了乾王和一些重臣能夠住房子,其他人都得在外面安營駐扎。
不過大人物們也不用管他們。
入夜的時候,驛館大廳擺滿了各種成色還算不錯的菜肴,雖然算不得山珍海味,也沒有美酒作伴,但在這山路之上還能吃到這些,大家也頗為滿意。
席間,大家高談闊論,氣氛相當熱鬧。
談論最多的,無非就是興國之道。
雖然乾國處境不是很好,但乾國男兒都頗有信心,畢竟乾國男兒沒孬種,不管有沒有腦子,都是一身肝膽。
即便近些年外戰戰績不好,也都沒有慫過。
這些年發展的確不算好,少了玉皂廠的收入,乾國的非農財政縮水了一半。
不過沒有關系。
糧食存量夠了。
已經達到了再次開戰的水平。
一群大老爺們磨拳霍霍,戰意十足。
腦海里只有一句話:讓乾國再次強大。
反正氣氛挺好。
嬴無缺看著眼前的臣子,心情也不由好了一些。
等祭祖之后,就御駕親征,帶著這些手下一起,狂干姬峒和嬴無忌。
兩顆丹藥,給這兩人一人留一顆。
當然。
他相帶的手下,并不包括嬴厲!
朝懷里摸了摸,摸到一個溫熱的玉瓶,里面裝的是顓頊后裔的精血,殺了十三個人才萃出來的。
多虧白愛妃,善后十分漂亮,甚至找不到一絲血跡。
這驚天消息,可能要等到祭祖以后才會泄露出來了。
“只可惜……”
在暢想未來乾國有多么強大的時候。
忽然有個人嘆了一口氣。
眾人循聲望去。
原來是嬴筠。
嬴無缺問道:“族叔,可惜什么?”
嬴筠神情有些悲戚:“回陛下,只是老臣太念舊。昔日老臣第一次上戰場,就是跟著先王。那時先王還沒繼承王位,甚至還沒有名氣,但已經是極其驍勇的神將,若是沒有先王提攜,老臣也沒有今天。
若是有機會的話,老臣真想能再與先王并肩戰斗一次。
只可惜……先王走得太早,老臣沒有這個機會了!”
情到深處,甚至還抹了抹眼淚。
眾人無不唏噓,大家都知道,嬴筠很受嬴越器重,也是嬴越給嬴無缺留下的班底。
嬴無缺眼角抽了一下,也感動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唉!先王他的確走的太猝不及防了,若是……”
這個時候。
忽然有一個聲音打斷道。
“未必吧!”
嬴厲音調頗高,似笑非笑道:“別人覺得猝不及防也就罷了,陛下要是也覺得猝不及防,那可真就太奇怪了。”
“大膽!”
白劫怒不可遏:“嬴厲!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在場眾人無不一驚。
看神情,好像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嬴筠小聲勸道:“嬴厲,你這是要干什么?快坐下!”
我干什么?
你不知道?
這老狗,是真的能置身事外啊!
不過還好,這老狗已經成功把話題打開了。
嬴厲豁然起身,朗聲道:“諸位!今日我要彈劾當今陛下弒君篡位!”
話音剛落。
只聽“鏗鏗”幾聲刀劍出鞘。
他帶來的扈從氣息已經攀至巔峰,竟全都是兵人境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