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樂仙子在一片朦朦朧朧的睡意中緩緩醒來。
她下意識地放開意念，想要感知周圍的環境，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一絲一毫的修為。
她努力地睜開眼睛，試著想要看清自己在哪里。
只見周圍是深不見底的濃烈霧氣，隱約間似乎能看看許許多多的人影一閃而逝。
雙腳踩在松軟的泥土上，能感覺到一股股陰寒正在通過腳掌涌入自己的體內。
但這股陰寒的氣息沒有讓她感覺到冰冷，反而有一種舒適。
她感覺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場大夢，此刻腦海內滿是混沌，但卻有一種繼續向前走的本能。
跌跌撞撞間，她的意識隨著那不斷涌入體內的陰寒逐漸變得清晰了一些，腦袋似乎多了一點思考的余量。
逐漸的，她想了起來。
“我死了……”
她抬起頭來，努力看著周圍的滾滾霧氣，疑惑、緊張、恐懼在心中接連涌起：“這里是哪里？”
就在這時，一個解釋從她心中響了起來。
“此為冥土。”
“九幽輪回仙尊有感于眾生皆苦，來生無望，特創下冥土，為天地蒼生謀得一線生機。”
聽到這番話的天樂仙子心中一動，心中忍不住地想到：“真的有來世嗎？”
投胎轉世之說，在天地四方由來已久，但其中真真假假眾說紛紜，更不是天樂仙子這樣的小人物可以知曉的。
而天樂仙子在上一世身死之前，便自覺是輸在了投胎上。
此刻隨著她繼續一步步向前，四周圍的霧氣漸漸消散，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平原。
腳下松軟的泥土上不知何時長滿了鮮花，剛剛那種陰冷潮濕的感覺也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束束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讓天樂仙子心中涌起一絲絲暖意。
一個又一個人和她一樣行走在這片花海上，他們不斷向前，最終如一條條溪流匯聚，化為了一排又一排長長的隊伍。
與此同時，那心中的聲音再次泛起。
“沿著隊伍向前吧。”
“前方便是安排你們輪回轉世的地方。”
聽著心中的聲音，天樂仙子一步步向前走去，眼中微微泛光，臉上像是周圍的人一樣，逐漸浮現出了一絲期待。
不知道向前走了多久，天樂仙子此刻似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座大門前。
門大約有十米多高，五米多寬。
其中一片幽深，似乎只有無窮的黑暗。
但當天樂仙子集中精力去看時，似乎能從中看到一抹抹的光影和文字。
那是她一生的總結，以及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所有能夠被查探到的財產、負債……而在這所有一切被結算后，一共還剩下523仙氣。
“混蛋……那仙吏沒把答應好的仙氣打給我嗎？”
而雖然門中沒有傳來任何詢問的聲音，但天樂仙子能夠自然地感覺到，此刻是在詢問她是否還有補充。
不論是隱藏的法寶，未有登記的仙藝，又或者某種秘密的知識，隱藏的情報……此刻都有可能轉化為仙氣，并在接下來的投胎過程中被使用。
“我有嗎？”
努力回想一番，似乎已經沒有能補充上去的財產。
而眼前的大門似乎也明白了天樂仙子的想法，越過了這一步驟，開始浮現出一幕幕轉世投胎的光影。
地點？性別？相貌？資質？身份？種族？家族……
各種各樣的選項看得天樂仙子胸口不斷起伏，雙拳不知不覺捏緊了起來，眼中滿是激動之色。
但當她試著想要選擇轉世的地點時，卻猛然發現其中的任何一個選項都需要消耗仙氣。
鄉下村落10仙氣，郊區城鎮最低也是50仙氣，若是星海城這樣的大城市那更是100起步。
至于性別、長相、身高……每一點細微的調整更都是需要仙氣的支撐，少則數十，多則成千上萬不等。
而修道資質、家族背景這些選擇中，所需的仙氣更是看得天樂仙子頭暈目眩。
光是最基礎的修道資質便要三百仙氣，而往上還有煉器、劍術、拳腳、行氣、神游種種方面的天才資質可以勾選，再往上更有種種先天的修道體質，甚至還有那動輒數百萬仙氣的先天仙體，幾乎是一出生便有上仙資質了。
家族背景方面則是從免費的養濟院，到數百仙氣的修士子女，再到仙吏、仙人、上仙甚至是仙尊的血脈后代。
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選擇，以及背后的一個個價格，天樂仙子眼中的光漸漸消失不見，原本捏緊著的手掌也不知不覺松了下來。
“以我目前擁有的五百多仙氣，選完了資質和相貌以后，便再也沒有多少可以選擇的余地了。”
“那最后還是會在養濟院長大嗎？”
“如此一來，豈不是又和上一輩子一樣了，還是要當一輩子窮鬼……”
想到自己努力一輩子，最后攢下來的錢也只夠投這么個胎，天樂仙子的心便漸漸沉了下去。
突然間，天樂仙子目光微微一凝，她朝著那大門問道：“投胎以后，是沒有上一輩子的記憶的吧？”
“這是我第幾次投胎轉世了？”
大門中一片沉默，似乎只有那無窮無盡的黑暗在翻涌。
天樂仙子突然笑了起來，但笑聲之中充滿了凄涼和絕望。
直到死前，她都以為自己若是有機會投胎投得好點，絕不會過得這么艱難。
而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泛起了自己一生的記憶。
在養濟院小心翼翼地長大，和每一個同齡人競爭著學習知識的機會，一個個懸梁刺股、餓著肚子的日夜過去，她終于考入道院，接著一邊修道一邊打工，最后來到姹女幫，應付著一個又一個讓她感覺到惡心的客人……
而這樣如履薄冰的人生，也許已經不知道重復了多少遍。
接下來，更是要一遍又一遍繼續重復下去。
這一刻的天樂仙子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疲憊，她緩緩蹲下了身子，嘆道：“我不轉世了。”
“我不想再當窮人了。”
“神形俱滅也好，煙消云散也好。”
“隨便你們吧。”
“我累了。”
這一次，大門中終于有了回應，分別是100、300和1000仙氣的借貸選項，由她轉世后分期歸還。
天樂仙子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冷冷說道：“我說了，我不玩了。”
“你們弄死我吧。”
一片沉默中，大門中突然傳出一股吸力，將天樂仙子不受控制地吸了進去。
而在烈赤天的某一片血海之中，絲絲縷縷的血肉從中緩緩浮現，一個新的生命亦隨之誕生了。
不久后，這個新生命便會被送往養濟院，開始自己新的一生。
與此同時，在天樂仙子投入的大門上空，正有龍鳳駕車，帶著道道仙光疾馳而過。
琳瑯上仙坐在車中，一邊看著手中的冊子，一邊說道：“九幽輪回仙尊有感于眾生皆苦，來生無望，特創下冥土，為天地蒼生謀得一線生機。”
“大家以后如果要死就不用怕了，大不了下輩子重新來過嘛。”
“一世又一世，只要拼下去，終有出頭之日。”
“未來人人都有胎投，也能在投胎前就想好下輩子怎么過。”
“像我現在雖然死了，但下輩子照樣能繼續當上仙，擁有五傳的境界……”
就在他和太虛幻景中的觀眾進行交流時，車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
當琳瑯上仙走下車架的時候，便看到一座無邊廣闊的大殿內，一具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形正緊閉著雙眼，緩緩飄在半空之中。
“這就是我下輩子的仙體了。”
“大家幫我看看，還有哪里需要調整一下嗎？”
“記憶？放心，只要下輩子選了仙體，那自帶轉世記憶的。”
琳瑯上仙滿意地環繞著仙體看了一圈，雖然這一次投胎將他的全部財產盡數清零，但只要活著那必然比死了好。
又或者這些財產如果用來調用法界力量，也許也能帶動到五傳中期的力量，說不定可以擊敗那野仙。
但對于琳瑯上仙來說，只要有一絲失敗的可能，就不如眼前的轉世來的穩妥。
特別是這次直播投胎還給他帶來了不菲的收益。
“抽獎就要開始了，還沒打賞的抓緊了。”
“只要一千仙氣，那就是逆天改命的機會，你們這輩子也許離成仙做祖都沒有這么近……”
星海城上空。
白依依正通過法界觀看著琳瑯上仙在太虛幻景中的直播。
看著那不斷暴漲的抽獎人數，她搖頭嘆息道：“這仙庭治下，真是一片烏煙瘴氣。”
“這個投胎轉世的東西，該不會也是某種道統吧？”
“他媽的許多修士看到琳瑯的這個廣告后，竟然開始集體自殺了。”
林星說道：“按照琳瑯的說法，應該就是那九幽輪回仙尊想要開辟的道統了。”
“目前這輪回還只能在法界籠罩下運轉。”
“若有一日，這輪回跟隨法界一同籠罩了整個上界、下界，那恐怕就真正控制了所有生靈的生生世世。”
看著那熱度越來越高的太虛幻景，林星發現琳瑯上仙雖然被他打死，但失去的恐怕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多。
“這一戰，我并非只是在和琳瑯戰斗，更是在和仙庭的規則，和法界的力量進行碰撞。”
“只要仙庭還在，法界還在，單獨一兩個上仙的失敗，甚至是隕落都毫無意義。”
白依依看著直播間里的畫面，就更是感覺到一種壓抑：“徒弟，如果琳瑯只是力量上壓過你，我還不覺得怎么樣，因為我就相信我們總能追上他們的。”
“但現在看到琳瑯輸了以后的結果，反而讓仙庭更給了我一種不可戰勝的感覺。”
“唉……”
就在這時，法界中傳來一陣意念。
伴隨著林星的接納，兩道模糊的人形身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而那若有若無的五傳威壓，則是說明了他們的上仙身份。
白依依心中一驚：“仙庭又要動手了嗎？來抓我們的？”
其中一道身影笑道：“野仙，琳瑯本來想拿你當個直播內容，想不到竟然翻車了。”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林星微微皺眉，問道：“之前一路追著我的，就是你們？”
那聲音呵呵一笑，隨意道：“本來只是想拿伱隨便賺點，想不到你還挺有效果的，怎么樣？要不要像琳瑯一樣做直播？”
林星微微一愣：“你說什么？”
那聲音說道：“直播，就是像琳瑯一樣在太虛幻景中表演。”
“還沒有野仙來直播過呢，你若是愿意的話，一定有賺頭。”
另一道身影略微嚴肅，淡淡說道：“當然，仙庭肯定不允許，不過我們可以幫你安排一個仙人籍貫，當然太虛幻景里你還是得自稱野仙。”
“未來你可以和琳瑯再打上幾場，好幾家被你擊碎的仙器的工坊都想要聯系你，讓你幫忙宣傳一下呢。”
白依依不可思議道：“他媽的……這也行？”
林星看向了腳下的星海城，問道：“仙庭不是要抓捕野仙的嗎？”
那身影笑了起來：“你只要拿了仙人籍貫，那便不是野仙啦。”
另一個嚴肅的聲音說道：“你也可以是仙庭仙人，也可以為仙庭效力，如何？”
林星緩緩說道：“我和琳瑯戰斗的時候說過……我要粉碎仙庭吧。”
那身影哈哈一笑道：“對對對，就是這個，你就保持這樣，很多人就喜歡看你說這個。”
另一個嚴肅的聲音說道：“你掌握的第五傳承是日精踆烏，壽命短暫，急需延壽吧？你需要更多仙氣的。”
林星回想起了那幾個拼命要抓他的仙吏，回想起了星海城的修士們……又看了看眼前正在跟他談條件的上仙。
這一刻，他對仙庭的理解越發深刻了起來。
對于下層的修士、仙吏來說，也許仙庭的命令很重要，因為他們需要往上升，需要功績、需要成就。
但對于上層的仙人來說，自身的利益便遠比仙庭更重要。
特別是正在以各種不同方法抗衡道化的上仙，這些站在仙庭最高層的存在便更是以自身利益為中心。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