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之上,大日之下,黑綠與赤紅二色在在劇烈侵蝕。
前者,是從那朵接天連地的巨大葬花上,飄落無盡充滿死寂氣息的黑綠小花,如九天傾瀉而下的冥河;后者是大日光激發秘寶‘武極劍’,形成的赤紅色光劍洪流,浩浩湯湯,洶洶滔滔。
那般的碰撞,在相互湮滅之中,綻放出如電焊般極致刺目璀璨的光芒。
一時間,讓天空大日都為之黯淡。
‘咦,我怎么感覺,這兩者看上去花里胡哨,但其實,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厲害呢?’
方銳剛才也是一時被鎮住了,現在細細感受,心中就有些古怪。
‘我的二品無垢真元,至剛至強,凝練無比,反觀那葬花冥河、劍道洪流,有種大而無當的感覺。’
這是相對來說的,也就是方銳這個二品武者,敢說這兩者不夠凝練,除他之外,在場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沒這個資格。
‘也不知道,以我的真元,配合圓滿級別刀法,砍出三丈長的刀氣,能否破開那般的劍道洪流?’
當然,方銳只是想想,又不是神經病,非要以身試法,去驗證一番。
即使真的面對這般的招數,他也不會去硬撼,能避則避,以身法避開劍道洪流的中心,其它部分一刀可斬。
‘嗯,也不可小覷,對付那朵能量態的巨大葬花,或許,就是此等招數才最合適;真要對付單人,那秘寶或許就換一種模式了。’
方銳可沒忘了,一開始的時候,那秘寶‘武極劍’給他的極致鋒銳的感覺。
‘無論怎么說,這都是好寶貝啊!一件秘寶,竟然能讓一個三品武者,發揮出比許多二品還要強大的力量,哦,或許還要再加上‘大日真陽陣’……’
‘可即使如此,也很厲害了!’他眼饞無比,暗戳戳想著,自己什么時候也弄上一件秘寶耍耍。
黑綠的葬花冥河與赤紅的劍道洪流,兩者還在半空僵持,彼此侵蝕湮滅。
足足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后。
那朵接天連地的巨大葬花,黯淡了許多,內部核心部分都變得有些虛幻;而神捕司捕頭、鄭家中人手中的陣基玉符,開始簌簌顫動,閃爍不定,顯然也快到了極限。
“周司正,‘大日真陽陣’即將崩潰,不可拖延下去,還請速戰速決!”葛長庚朗聲道。
“正合我意,辛苦葛道長,再幫我一把!”
“好!”
葛長庚答應一聲,極限抽調‘大日真陽陣’的殘余力量,讓鄭家中人、方銳等捕頭手中的陣基玉符瞬間粉碎,招來磅礴無比的大日光華,化作滔滔赤色氣息涌入秘寶‘武極劍’。
這一次,秘寶‘武極劍’沒有再分化出赤紅光劍,反而吸收了海量大日光華后,變得內斂靈動,驀然發出一聲清吟。
“出!”
周長發大喝一聲,最大程度激活體內超凡網絡,抽調真氣打入秘寶‘武極劍’,全力之下,讓自身面色都是一白。
旋即。
他雙手虛握,如打出‘龜派氣功’般,猛地向前一推。
這一次,不比之前的赤紅能量光劍,秘寶‘武極劍’的實體靈動飛出,周遭縈繞著明亮赤色光芒,如一輪大日升空。
刺目的光芒,讓下方的神捕司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銀章大捕,以及鄭家之人,齊齊抬手遮眼。
方銳隨大溜抬起手,可一雙眼睛卻是從指縫中望去,雙目閃爍淡淡青光,在真元加持下,直接看到了秘寶‘武極劍’本體。
那是一柄劍身雕刻日月星辰,通體赤紅如火的三尺飛劍!
‘好劍!好寶貝!還有,我就知道,這般秘寶同樣有著極致凝練的招數。’
可以說,此刻的秘寶‘武極劍’,方銳都不敢硬撼其鋒。
‘最后時刻來了,能否解決那朵接天連地的巨大葬花,就要出結果了。能成功么?’他暗忖道。
此刻,那朵接天連地的巨大葬花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險,應激反應之下,旋轉速度瞬間加快,不要錢般潑落無盡黑綠小花,極致的陰氣化為猶若實質般的巨大光柱,讓空間都似乎被為之冰凍、凝滯。
可卻沒有半點作用。
秘寶‘武極劍’穿行在猶如實質般的黑綠光柱中,如一尾游魚般靈動而上,劃破巨大葬花的外圍光芒,來到它的核心本體,穿梭分割。
唰唰唰!
秘寶‘武極劍’對能量態的巨大葬花,竟亦是照斬不誤,來回穿梭,切碎葬花,讓它們如雪花柳絮般大片大片地飄落。
而這時——
通體黑綠色、散發熒光、如美玉般唯美的巨大葬花,也顯露出了真容,那切碎飄落的葬花部分,在陽光映照下,每一片都閃爍著數不清嬰兒人頭的虛影。
在切碎的過程中,半空中,更有無數凄厲的尖嘯聲響起,讓聞者頭皮發麻,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七八個呼吸過后。
這般極致邪惡的景象,才如肥皂泡般幻滅,戛然而止,就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與之伴隨著的,巨大葬花籠罩整個南山園,那般如結界一般朦朦朧朧的灰色光芒,也如清晨的薄霧遇到太陽一般,飛快散去。
當然,空氣中還殘留著陰冷的氣息,縈繞不散。
特別是南山園中,大太陽下,那明明秀美絕倫的景色,可不知為何,就是給人一種陰森恐怖之感,好似深夜中的墓園。
秘寶‘武極劍’在徹底斬碎巨大葬花后,也仿佛能源耗盡,光芒黯淡飛落,在周長發示意下,被孫守財以靈符封存。
場中,無論是神捕司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銀章大捕,還是鄭家之人,在看到巨大葬花破碎、籠罩整個南山園的灰色光芒散去后,皆是長出口氣。
“咱們鎮司秘寶‘武極劍’好生厲害,不說最后一擊了,就說之前的赤紅光劍,我都感覺,一柄都足以重傷我。”一位金章名捕驚嘆。
“是啊,好厲害的秘寶!好厲害的‘大日真陽陣’!看來,鄭家為了善后這次的事情,也是下了血本。”另一位金章名捕頷首。
“也不知道,鄭家說服咱們神捕司動用秘寶‘武極劍’,付出了什么代價?”有銀章大捕嘀咕。
“誰知道哪?反正我聽說,這次行動的好處不會少。”
“對了,方才那巨大葬花破碎之時,我似乎……”
“噓,噤聲,不可說!”
方銳亦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就結束了?’
不過,略一轉念,又覺得這般才正常,畢竟大虞底蘊深不可測,反倒是意外頻出,才是有問題,不合常理。
‘當然,也能從側面看出,大虞高層武者‘吃人’是多么熟練,面對各種意外情況,都有著豐富的處理經驗。’他暗忖道。
“不要放松,事情還沒有結束!剛才飄落的葬花部分,散入南山園中,還需要盡快清除,以免它們重新凝結……大家手持激活的玉符,靠近即可驅散……注意!地圖上標注的禁區,嚴禁進入,違者后果自負……”
七品大捕頭那邊,一位玉章神捕過去,下令指揮讓他們進入南山園。
那朵巨大葬花在擊破后,威力大減,至少,不會讓下品武者在進去后,直接死亡了。
不過,還有陰氣、怨氣、煞氣殘余,需要凈化。
如李大膽、荀不惑之類的大捕頭此來,就是做這個的——比起普通人,他們抗性強上不少,完全可以承擔這般任務。
“各位捕頭另有任務。”
孫守財開口道:“方才那朵接天連地的巨大葬花,是鄭家老祖突破二品后,全身大半真元,以及海量的極致怨氣,混合凝結而成……而鄭家老祖的尸體,在這般極致怨氣之中,多半也發生了尸變。”
“大家可別小看,二品武者的尸體、殘余真元,在經過極致的怨氣、陰氣、煞氣淬煉,尸變而成的陰尸,縱然沒有靈智,也足可媲美三品巔峰的武者!”
“今日,咱們最后一項任務,就是圍剿鄭家老祖死后所化的陰尸。”
方銳注意到,在孫守財說話時,神捕司司正周長發將‘武極劍’裝盒收起,明顯不準備在接下來圍剿陰尸的戰斗中,動用此秘寶。
‘不對啊,如果陰尸如此厲害,為什么要舍棄‘武極劍’不用?難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看來,秘寶‘武極劍’也不如表面上那般簡單,使用要付出什么代價,或者說,消耗什么東西。’
方銳暗忖道。
不僅是他,其他人也是想到了這個問題。
四品玉章神捕皺眉思索,似乎想到了什么;五品金章名捕臉上迷惑,卻不敢開口詢問;六品的銀章大捕,就更不必說了。
周長發收起秘寶‘武極劍’,看向鄭家兩位玉章神捕,吩咐道:“該你們鄭家了,即刻出人搜查你家老祖所化陰尸的位置,找到后發信號吧!”
這種危險的活兒,他自然不會讓神捕司的銀章大捕上,甚至,連七品大捕頭,都舍不得派出去。
神捕司的人不上,自然就只能讓鄭家的人填上了。
“是,大人稍等。”鄭經翰向旁邊使了個眼色。
頓時,鄭家另一位玉章神捕鄭經緯會意點頭,帶著鄭家大量七品武者,分散深入南山園,進入核心區域搜查陰尸。
‘這般的搜查,本質上,是在用人命打探陰尸的位置。’
方銳心中泛起明悟。
與此相比,神捕司的七品大捕頭在外圍清理葬花殘余,近乎沒有什么危險,只能算是苦力活。
‘不過,這也是應該的!鄭家自己惹出的禍,自己不承擔主力,還想指望別人么?’
‘另外就是,鄭家老祖所化的陰尸所在,大概位于南山園的核心區,讓神捕司的人進去,鄭家也不放心。’他暗忖道。
不只是方銳想到了這點,在場神捕司的其他捕頭,都是人精,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心照不宣,對這種只有好處的事情,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
隨后,在周長發命令下,又給各位捕頭分發對付高品武者的武器,比如:據說上三品武者一時間都極難掙脫的天蠶網、可穿破上三品武者體表真元防護的破元弩、打入體內可影響上三品武者真元的封元針等等。
當然,如方銳這些捕頭,拿到這些武器,也只是起牽制作用,打輔助。
真正充當主力的,是周長發,還有兩位中品靈師孫守財、葛長庚掠陣,這般陣容,對付一頭陰尸可謂極豪華了。
‘這般對付高品武者的武器,也不知道具體威力如何?稍后,在劃水的時候,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多留意一下。’
方銳也不是非要摸魚,而是:真要展露實力,大概會被以為是砸場子的,將隊友們嚇個半死。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一炷香時間后。
鄭家進入核心區的七品武者,搜尋了兩三遍,可仍舊沒有找到鄭家老祖所化的陰尸。
鄭經翰急得額頭冷汗涔涔:“大人,暫時尚未找到,可否再……”
“找不到么?罷了,你們鄭家自行處理吧!”
周長發直接打斷鄭經翰,轉身對眾捕頭道:“收拾收拾,準備離開吧!對了,估摸著大捕頭那邊也到了尾聲,稍后發信號讓他們也撤退。”
可以說:在清除那朵接天連地的巨大葬花后,確認事態不會不可控制,不會有大面積死傷,神捕司的責任,基本上就撇清了。
鏟除陰尸,那是鄭家付出不菲的代價,邀請神捕司眾人順路‘送佛送到西’而已。
但如今,可不是神捕司不出力,而是鄭家找不到陰尸,那就怪不得神捕司了。
神捕司也不是鄭家的下屬,要在這十二時辰等著,再者,周長發對鄭家算計他一事情,心中還是有不小的怨氣。
現在,他態度擺在這兒了:既然找不到陰尸,那我們神捕司也不管了,這個爛攤子,你們鄭家,留著自己慢慢收拾吧!
臨走前,周長發還來了一手殺人誅心:“各位捕頭,今日辛苦了。凡是參與今日行動的捕頭,七品大捕頭賞五百兩銀子;銀章大捕賞五百貢獻點、三千兩銀子、大藥十株、老藥二十株;金章名捕賞……”
這般賞格,可謂是優厚至極。
背后的代價,自然都是鄭家這個冤大頭承擔的,很明顯,他是在拿鄭家的資源,收買自己的人心。
頓時,一片感激的聲音響起。
“多謝司正大人!”
“大人大氣!”
“好收獲!”
在眾捕頭交口稱贊聲中,周長發哈哈大笑轉身,當先撤退,留下臉上青紅交加的鄭經翰。
所有非鄭家的捕頭,包括孫守財、葛長庚兩位靈師,大步跟隨離開。
說實話。
走出南山園的那一刻,方銳心中還是懵逼的:‘這就真的結束了?小說中的開團,從來不都是費力吧唧,意外頻出,死傷一片么?’
‘相比起來,神捕司的這次活動,可真是輕松自在,報酬不菲,必須給五星好評啊!’
出了南山園,周長發、孫守財、葛長庚,以及玉章神捕、金章名捕基本上直接走了,只有少數接地氣的銀章大捕,留在外面,等候手下的大捕頭。
方銳就是其中之一。
不一會兒,荀不惑從中出來。
“老茍,大膽哪?”方銳問道。
“頭兒,大膽還沒出來么?”
荀不惑搖頭:“我們是分散執行任務,并不在一起,出來時也沒看見大膽。”
“哦?”
方銳瞇起眼睛:“那就再等等吧!”
一刻鐘后。
神捕司的七品大捕頭基本都出來了,留在這里的幾個銀章大捕,也等到了手下,和方銳打過招呼后,紛紛離開。
可李大膽還是沒有出來。
“頭兒,您說,大膽他會不會去了禁區?”荀不惑面露擔憂,壓低聲音道。
‘為了他兒子,大概是很有可能的。’
方銳心中暗嘆一聲,直接轉身:“走吧!”
“頭兒?!”
荀不惑欲言又止。
“我說,走!”
方銳神色冷漠,帶著荀不惑,徑直離開。
出了南山。
“頭兒,大膽他……”荀不惑再度開口。
“老茍,路都是自己選擇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數。”
方銳轉身,拍了拍荀不惑肩膀:“老茍,你今天也累了,任務獎勵是五百兩銀子,自己去衙門領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不多時后。
南山園外,地面上,一道無色極淡、近乎透明的影子飄過,如清風吹拂,只有草木微顫。
是的,方銳回來了!
入城后,他下了馬車,讓車夫先行回去,以自己有事要辦為由,獨身離開。
而此刻隱身的狀態么?
方銳調動真元,以薄薄的一層覆蓋體表,偏折光線、擬態環境,并將自身的存在感削弱到了最低,便達成了這般的另類隱身。
這是他最近,發現真元的一些奇異特性后,摸索出來的使用小技巧。
‘在我的真元隔絕下,一般的上品靈師,都不可能尋蹤索跡。’
當然,淮陰府是沒有上品靈師的,只要方銳不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比如滅門鄭家、襲擊神捕司,誅殺一半捕頭,也不會驚動州城的上品靈師大佬,費力吧唧過來。
‘鄭家南山園,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隱秘吧!’
是的,方銳返回,主要是為了探查南山園中的隱秘。
如今,鄭家的三品老祖突破失敗身死,鄭家自顧不暇,可謂是最好的機會了。
當然,探查歸探查,要不要動手,做些什么,這是另說。
‘另外,李大膽,還有李大膽的兒子、白芍的弟弟,若是見到,能幫就幫一把吧!’
在不牽連自身情況下,對這般有些關系的人,方銳還是愿意出手拉一把的。
當然,如果超過一定限度的風險,比如:受傷,或者可能暴露自身、危及家人,那就算了。
方銳回想著之前神捕司下發的地圖,徑直來到了從荀不惑口中打聽到李大膽負責的區域,感知陰氣濃度,一路前行,深入所謂的‘禁區’。
不多時后,驀然聽到,空氣中響起一聲急促的‘嘶嘶嘶’聲音。
他腳步一轉,靠近聲音源頭。
然后,便看到了……
一條足有三丈余長,水桶粗細的黑色大蛇,那大蛇額頭處長有一塊灰色菱形晶石,身上無鱗,只有一顆顆如成人拳頭大小的腐爛肉瘤。
在它不遠處,還躺著一具尸體。
‘這是……異獸閻蛇?!還有,那是……’
方銳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