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
丹乾子微微一笑,笑容中飽含深意。
“以前曾有人出價四百枚荒玄幣,想買下這件金羽烏玄裙,但老朽都沒有賣出去。”
“……”顧長生沒有說話。
他臉上的神情依舊保持著淡定,但心中已是直接跟妖枼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算了,我覺得這件衣服還是太俗氣了些,實在襯托不出你的氣質。”
顧長生建議道:
“要不我們不買了,等下次遇到更好看的再說吧。”
“哪有啊,小主人你的眼光可不太行哦,這不是好看得很嗎?”
妖枼反問道:
“雖然貴是貴了點,但小主人剛剛不是才白嫖了八百枚荒玄幣么,完全能付得起呀。”
“還是說,難道小主人連這點小錢都不舍得給人家花嗎?”
妖枼的語氣軟軟懦懦,聽起來有些泫然欲泣的感覺。
“小錢?這可是要四百荒玄幣啊!四百荒玄幣,你懂不懂這是什么概念!”
顧長生不禁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換算一下,就是整整四十萬靈玄幣啊!”
“四十萬靈玄幣,我這輩子都沒花過這么多錢!”
本來一筆巨款到手,突然暴富的顧長生還想著終于可以隨意揮霍了。
但誰能想到,這特么的天一閣,居然能把一件裙子都賣到這么貴!
用天魔蠶絲制衣服,拿凰雀翎羽做裝飾,把魔溟寒珠當點綴。
這種普通人連想都不敢去想的奢侈品,都是些什么鬼才設計師能想出來的!
“嗚嗚嗚,人家就知道,小主人果然是這樣……”
妖枼低聲嗚咽,可憐巴巴道:
“人家辛辛苦苦地干這干那,結果到最后連一件衣服都不舍得幫人家買。”
“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干脆死了算了。”
顧長生:“……”
見顧長生好一會都沒有說話,而是眉頭逐漸擰得越來越高,像是心中正在天人交戰。
丹乾子目中閃過一絲寒光,微微一笑。
他熟練地把衣裙按原樣疊好,并重新放回玉盒中,合上蓋子。
“大師贈十顆絕品玄丹,挽回老朽丹道一途的未來。”
“這件金羽烏玄裙,外加里頭與之相配的一雙水晶鞋,就當做是老朽的報答了。”
丹乾子捧起玉盒,放在顧長生面前,笑呵呵道:
“也算是在這北玄域萍水相逢,交個朋友。”
“若是大師以后哪天飛黃騰達,功成名就,可別忘了這小小的滄溟城中,還有老朽這號人。”
看著遞在眼前的玉盒,顧長生沒有第一時間動手。
他的感覺向來沒有錯。
丹乾子這最后一句話,似乎特有所指,話中有話。
一件鎮閣之寶,再加上一塊藍色玉牌,八百荒玄幣,全都一并送人。
如此數目,縱然是對這個滄溟城的天一閣分閣來說,也絕不是隨意就能拿得出手的。
丹乾子看似隨性溫和,但能當上天一閣的閣老,絕不是那種會頭腦一熱的人。
進行利益交換前,定會先在心中好好掂量。
可如果他單單是為了回報恩情,又或者想博得他這個煉丹大師的好感。
在之前就已經完全足夠了。
根本就沒必要再送一件這么貴重的衣物。
顧長生想破了頭,也沒發現自己到底是哪里露餡了。
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
此刻再看著丹乾子笑意盈盈的目光,他突然覺得不知為何會感到陣陣心虛。
顧長生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臉上露出的些許窘迫之意才算散去。
“閣老的人情,我記下了。”
簡單撂下一句話,而后他把玉盒拿起,轉過身緩步離開。
一直看著顧長生走出天一閣,那個柜員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閣老,我還是實在無法理解。”
他下意識伸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向一旁的丹乾子問道:
“為什么別人開出天價您都不愿賣的鎮閣至寶,就這樣輕易送人了?”
丹乾子看著前方,語氣有種突然而然的釋懷。
“無法理解嗎?其實我也根本無法理解。”
他轉過身,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幽幽向后方走去。
“但或許總有哪天,就能理解。”
顧長生偽裝得很好,甚至連丹乾子都一度被他蒙在鼓里。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難以掩蓋的那雙手掌。
在接下顧長生遞來的玄丹的那一刻,丹乾子就發現了這個極不和諧的現象。
他的手指修長,腕骨還沒完全變得像成年男子那般粗壯,顯得較為細嫩。
手上更沒有半點干枯的痕跡,看上去完全就是書生一般的少年手掌。
這種手掌,就更不可能會是個能煉制出絕品丹藥的煉丹師的雙手。
若是常年操控玄火,一雙手掌,再怎么樣都會留下一星半點被燒灼過的痕跡。
但最讓丹乾子感到訝異的,還不只是這一點。
更不是顧長生能輕易看出他的隱疾,也不是隨手就能拿出數顆十成色的絕品丹藥。
丹乾子微微搖頭。
作為一個天級煉藥師,他有一點天賦,是還要更勝其他尋常煉藥師幾分的。
那就是與生俱來,超乎尋常的靈魂感知力。
就在剛才和顧長生接觸的短短時間里,丹乾子就曾有數次感受到。
顧長生的身上,時不時就會隱隱產生一股莫名的靈魂波動。
那種波動感,甚至讓丹乾子都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深駭然。
尤其是在最后一段時間里,這種感覺就越是頻繁。
甚至讓他覺得。
或許顧長生的身上,有著某種還要凌駕于人之層面上的神秘存在。
正是這些種種不合常理,不符尋常的現象結合在一起,才讓丹乾子最終做出這個決定。
因為他相信,這種人物,絕不可能會一直籍籍無名下去。
或許就在未來的某一天,一定能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再次想起之前那讓全身汗毛都為止一寒的靈魂悸動,丹乾子又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心中更是一陣慶幸。
好在沒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而且在最后還送出了一個不得不還的大人情。
顧長生離開天一閣后,一直走出很遠,再次尋到一處無人的街角。
他把手往臉上一抹,將容貌又換了回來。
隨后,又裝作無事發生般,自然地從另一個方向走出。
這時,他的腦海里傳來了妖枼疑惑的聲音:
“我說為什么總感覺剛才那個老頭子有點奇怪,現在想想,貌似他好像發現我的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