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辰決定試著用學海的水,去沖刷文山的墨字,他是做好了準備的。
這的文山學海,全部都是林竹溪以文證仙道過程中,無法突破的瓶頸難題累積起來的。
嚴格說起來,就是雜念。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抗住,但唐德潤本相是鹿,更受不住沖擊。
許墨辰原先受的是現代教育,來到這里后,也沒有關注這個世界的文道,二者并不搭邊。
那海水落下,他啟動八相凝魂,將自身的肉身神魂緊緊護住。
肉身倒也罷了,畢竟是金丹境的水準,有神通加持,海水只是腐蝕掉他的一部分衣服。
但水中蘊含的文道力量,滲入肌膚,直接往他的腦海中涌來。
許墨辰感覺,猶如一道道鞭子抽打著自己,整個腦袋似乎要爆炸。
這個世界的文道,是修仙者賦予人族的,含著控制操縱人族的意圖。
強調的都是天地君親師,仿佛五道枷鎖,死死禁錮住許墨辰的意識。
這么一來,他一時之間昏迷過去,整個人隨著海水,掉入下方的學海中。
一片汪洋的學海,內含的文道之力更是無窮無盡,許墨辰墜入的剎那,恢復了一小點的感知。
其實不恢復或許更好,那就不會感受到痛苦。
各種各樣負面的情緒,沖刷著他,內心里面翻江倒海。
就算如此,許墨辰也在努力,他想哪怕是一點點,也要消化抵抗。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不清楚這種情緒來源自哪里,許墨辰努力睜開了眼睛。
四周黑漆漆的,他不知道自己沉沒在學海中的哪處。
上方的亮光,一點點地暗下去,許墨辰覺得自己,很快就要被黑暗吞沒。
……被黑暗吞沒?
他不禁蹙眉,這種感覺好像非常熟悉。
一個沉入海洋的人,總是無意識地想要去抓住什么。
許墨辰伸出右手,朝上方的小亮點伸去。
驀然之間,那小亮點越變越大,越來越亮,將他整個人吞沒。
許墨辰記起來了,他的腦海中,涌入了新的記憶。
十罪之第三世。
眼前看到的是富麗華貴的屋子,外面是鳥語花香,他站在窗口,回頭掃了眼房間,里面有好幾排的書架,上面放滿了書。
還有一張書桌,擺著筆墨紙硯,以及鋪開的宣紙。
宣紙上寫著“文以載道”四個大字,墨跡還沒有干透。
他是東方一個小國的最小的皇子,也是最有文采的一位。
這一年,他才十七歲。
十七歲,他寫的文章、寫的字、寫的詩詞歌賦已經名滿天下。
這個天下,指的不僅僅是他所在的這個小國,而是整個中土大地。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文采,除了自己天資聰穎外,還和他父皇治理的這個小國息息相關。
同樣是亂世,其他國家爭相交戰,重武輕文,他所在的這個國家,卻極其注重文治。
國家沒有強大的軍隊,沒有高高的城池,沒有駿馬利器,但卻有全中土最多最珍貴的書籍。
他記得他父皇說的最多的一句話,那就是“武可統江山,文能興天下”。
國家立足的特殊性,使得其猶如亂世中的一朵奇葩。
皇帝親自下詔,收集天下的各種書籍,一年年累積下來,最終有了如今的局面。
小的時候,父皇牽著他的手,打開書庫的大門,看到一排排高高的書架,上面整整齊齊碼放著成千上萬本的書籍,內心是震撼的。
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他進入了文道的世界,并深深沉迷此中。
從花一個月讀一本書,到一旬一本,到一天一本,到最后的一炷香一本。
越是看書,越看越多,也越來越快。
書庫里全部有多少書,他沒有清點過,幾年下來,他也才看了一小半。
將這件事情和父皇說了,后者只是微笑:天下的書是看不完的。
后來他才知道,不是自己沒有看完,而是看完了,他父皇還會收集新的書。
可以說得上無窮無盡吧。
然后他漸漸明白了,看再多的書,也只是別人寫的書。
終究還是,要寫下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
他開始寫,也不知道為什么,仿佛他就是上天眷顧的文運之子,在這方面就是一路開掛。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總是一個人站在庭院中,仰頭看著唯一的一棵大樹。
他的心中,想著構思著,糅雜著各種各樣的情懷。
等他回身,書案上已經磨好了墨、擺好了筆、鋪好了紙。
他微微一笑,上前提筆點墨,開始寫。
寫他想寫的東西。
慢慢的,他的字和詩詞,開始在皇宮京城內流傳,然后散到國內各地,然后傳播到整個天下。
這個時代,文道微末,數量稀少的學子們,每每拿到他的新作,總是反復誦讀、拍案叫絕。
他寫的不僅僅是風花雪月、舞文弄墨,內含著情懷,蘊含著力量,代表著希望。
天下的學子,看到他的文章,似乎感覺到了文治將興的到來。
終于有一天,他的父皇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皇子們跪在老皇帝的面前,一個個哭哭啼啼,內心想的都是傳位詔書。
再不濟,也有個“遺產”交代。
詔書如期而至,宣讀之后,有人哭得更大聲了,那是將要繼承皇位的新皇帝,哭代表著他的孝心、他的安心。
有人收起了哭聲,遮遮掩掩,心中盤算著其他的事情。
只有他面無表情,詔書里面提到了他這個老皇帝最喜歡的皇子。
只有一個交代,那就是將書庫交給他。
這一刻,他擁有了全天下書籍數量最多的書庫。
他的內心越發堅定起來,他堅信父皇說過的文能興天下。
他越來越精進,身上也開始散發出一點點香氣。
他在不知道的時候,以文入仙道,打開了修仙的大門。
遺憾的是,歷史的車輪,很多時候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變化而變化。
亂世,國家維持存續的,不能只靠筆和紙。
誰的拳頭大,誰在這個時代就更有發言權。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一個修仙者的世界。
人族的國家皇權,都是擺設。
真正推動歷史變化的,是十方世界。
只是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