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城南集市。
“出身？”
“對。”
瑟蘭迪斯轉身朝木屋走去，邊走邊介紹夏玻萊的情況。
“他是奧米希亞伯爵的親侄子，父親就是上一任奧米希亞伯爵。”
“二十多年前，銀月堡很鬧騰，甚至連伯爵都意外死在一次內廷陰謀。于是，剛剛晉升高階法師的姑媽索菲亞不得不接過家族重擔。”
“如果夏玻萊是唯一的伯爵之子，那倒沒什么說的，但他上頭還有個親哥哥。”
“他叫伏波斯.奧米希亞，是個高階巔峰的強大武士，也是銀月第二軍團的統帥。”
“伏波斯精明強干，性情冷酷，心胸卻算不上寬廣。但在法理上，他是下一任伯爵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倆兄弟年紀差了大概十歲，老伯爵死時，伏波斯已經是少年，夏玻萊卻還在襁褓。”
“于是，索菲亞以姑代母，親手將其養大。據說，也正因為這點，伏波斯十分嫉妒他的親弟弟。”
“所以，你明白了吧？”
羅森緩緩點頭，對夏玻萊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本就被哥哥嫉妒，地位名聲甚至武力也都不如哥哥。
如果夏玻萊還不自污名聲，反而表現得英明神武，恐怕日子會比現在更加不好過。
“原來大叔心里也苦啊。”
瑟蘭迪斯嘆口氣。
“大家族的子弟，很少有真正的安寧日子，也少有真正的親情。兄弟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比如我哥哥，我父親一死，就恨不得立即把我這個家族恥辱掃地出門。”
“那段時間，我和安娜一直在打架，行為詭異瘋癲，又被家族厭棄，就干脆遠離了凜冬城，來到銀月堡這個鄉下小地方。”
“算起來，我已經三年沒和家族聯系了，我估計我哥哥也已經當我死了。”
“呵呵~這樣也好，雖然沒了家族庇護，會被人看輕，但也不用背負家族責任，一身輕松，自由自在。尤其還讓我幸運地遇到了我最親愛也最聰慧的學徒。”
這時已經是愛麗絲時間，她轉頭看向羅森，眼睛笑成了兩個彎彎月牙。
羅森微笑：“導師，這同樣是我的幸運。”
兩人一前一后，走回瑟蘭迪斯小屋。
進門后，愛麗絲徑直朝樓上走去：“屋子有些亂，我身上也全是爛泥和火煙的味道......”
羅森馬上振作精神：“導師，您先休息，接下來全交給我。”
他立即開始忙碌起來。
收拾屋子、燒水、拖地、點起壁爐，準備晚餐。
干這些事的時候，基本依靠法師之手，且堪堪卡著自己能力的極限。
‘千手萬念‘訓練法的核心要旨。
“一路向前，每時每刻推著極限的邊界往前走。”
大約一個小時后，在摔掉數個瓷碗的代價下，瑟蘭迪斯小屋就煥然一新。
浴桶灌滿了熱水，浴巾、浴球、換洗的干凈衣物也全都擺好，而廚房里的食物也逐漸飄出香氣。
瑟蘭迪斯十分滿意，進入浴桶前，她說道：“今天就不用為我服務了。你去樓下把自己也收拾干凈。”
“是，導師。”
羅森噔噔噔下樓。
他就沒這么講究了，直接冷水洗澡。
匆匆洗漱干凈后，便又去廚房快速處理食材。
等瑟蘭迪斯洗干凈身體換上干凈衣服后，羅森又馬不停蹄清理浴室，泡好換洗衣物。
這些活計干得非常熟練，十分鐘內就能完事。
最后，一切都收拾停當。
師徒兩人坐在新買的餐桌兩側，默默地享用著美味的晚餐。
吃了一會兒，瑟蘭迪斯問：“以后還賣美人畫嗎？”
羅森毫不猶豫道：“賣啊，不賣哪來的錢？”
雖說最近賺了不少錢，但誰會嫌錢多呢。
瑟蘭迪斯柳葉細眉微微一挑：“沒聽見費倫會長的話嗎？這么自甘墮落，可是會沒前途的。”
羅森低聲一笑：“您才是我的導師，我的前途在您手上哩。和費倫會長有什么關系？”
一縷笑意在瑟蘭迪斯臉上浮現。
“看來你聽明白了。”
“費倫會長是個慈祥長者，他希望每個正式法師都能專注法術，而不是去東奔西跑地為神殿和領主賣命。”
“他經常說，上戰場賣命是戰士的活計，法師應該是一個純粹的學者。”
說到這，瑟蘭迪斯輕嘆口氣：“可惜，世上終究沒有理想鄉，正式法師的一大義務，就是接受神殿的征召。”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避免。”
羅森聽明白了。
“如果一個正式法師名聲烏涂，甚至還有各種毛病怪癖。向來自詡道德典范的神殿也會和你保持距離。”
“對，就是這樣。”
羅森理解了，但并不贊同費倫的做法，覺得太理想，太偏執。
因為法師并非純粹學者，也掌握了強大力量。
若學而不用，那千辛萬苦學來做什么？
若身懷屠龍絕技卻活得窩窩囊囊，人生又有什么滋味？
當然，他這世身份是低賤的強盜之子，名聲早就壞透，壞上加壞也無所謂，所以，美人畫還是要一直畫的。
畢竟沒啥都不能沒錢。
所以，他依舊認真道：“多謝導師指點。”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他這么說是出于尊敬而不是心悅誠服。
他已經發現了瑟蘭迪斯的弱點。
她是杰出的術法天才，但因為將大部分時間都投在術法上，為人處世方面就很有些不足，容易被人忽悠。
比如費倫，羅森隱隱感覺這家伙并不是那么慈和。
如果不知道對方身份，光憑對方今天的作為，就很像是一個自私自利，心機深沉的偽君子。
沒有證據，單純是羅森前世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產生的一種直覺。
目前來看，費倫對導師有影響，但并不大，而他能忽悠到導師，大部分也是因為他的說辭迎合了導師的性格。
導師安娜，本就是厭惡塵世，一心潛修的孤僻性情。
收回心中遐思，他低頭開始喝肉湯。
正喝著，忽然心中一動，升起一股很奇異的感覺，就好像有什么熟悉的東西在靠近自己。
他心中奇怪：‘什么情況？’
更奇異的是，這感覺越來越強，到了一定程度后，連靈魂都開始微微震顫。
不對，準確的說，是記錄在神格中的那個金色光點在震。
羅森心中油然升起一個念頭：‘歐蕾克雅來了！’
果然，下一瞬，房門就被敲響了。
‘篤篤篤篤~’
只有敲門聲，依舊沒有自報身份，但敲門頻率很熟悉。
瑟蘭迪斯直接道：“歐蕾克雅女士，門沒鎖，直接進來吧。”
‘咔噠~’
門推開，歐蕾克雅滿臉微笑地走進來，嗅了嗅鼻子：“有我的份嗎？”
說話的時候，羅森隱隱就感到對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轉了下，似有疑惑，似有好奇，但沒有感到敵意。
當然，也有可能他段位太低，沒察覺到。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歐蕾克雅已經發現了他身上的異常。
心中有些忐忑，也不知是福是禍。
因為早料到對方會來，他立即道：“給您準備了食物，正溫在鍋里，請稍等。”
說完就起身去盛。
歐蕾克雅大赤赤坐下來，對瑟蘭迪斯一攤手：“我的賞金呢？”
“給你，50克朗。”
“啊哈~真是一筆豐厚的收入啊。”
歐蕾克雅笑瞇瞇地收起鼓鼓的錢袋，又道：“剛才我在門外聽你們說美人畫？”
在廚房里，羅森已經調整好心態。
他端著菜肴走出來，一一擺在她身前：“對，正聊畫畫賺錢的事呢，畢竟這是今后主要收入的來源。”
歐蕾克雅很是感興趣，切了片面包嚼了會，忽然道：“羅森，伱畫技這么出色，給我也畫一張唄？”
畫畫是小事，羅森直接點頭。
“我可以免費給你畫一張，問題是你想怎么畫？”
“嗯~~我看過你的許多油畫，雖然很艷麗，但不得不說，畫的也真是好看。你總能非常精準地捕捉到一個女子最美麗的瞬間。”
羅森心中暗道：“這是自然，我選的畫都是攝像和批圖高手花費巨大熱情和巨大精力弄出來的精品，能不好看嘛。”
“嗯~你也給我畫張類似的吧......啊哈，瑟蘭迪斯小姐，你應該不介意羅森看到另一個女人的身體吧？”
此時是六點多，是安娜時間，她神情淡漠地搖了搖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自由，我的學徒也有。而且只是畫畫而已。”
一旁羅森心中卻是一動：‘給自己拍......畫私房寫真似乎是女人通性啊，連超凡者都難以幸免。說不定可以發展成我的賺錢副業。’
轉念一想，又果斷把這念頭扔出腦海。
“不行，這世界男尊女卑，道德桎梏多，亂畫人家婆娘的私房照，容易惹上禍事。”
另一邊，歐蕾克雅嘻嘻一笑，一臉意味深長。
“那就這么說定了，明早我來獵犬之家找你。”
“噢，對了，你只能畫來給我欣賞，卻不能用我的模樣去換錢！”
羅森聳了聳肩：“歐蕾克雅女士，請您放心，我還舍不得離開這個美好世界呢。”
“嗯，明智的選擇.......嘶~~這胡蘿卜醬肉可真是地道，好吃~真好吃。”
晚餐之后，某位神秘又好奇的超凡小姐總算要走了。
但臨走時，她又背對安娜，對羅森輕輕眨了眨眼，蔚藍色眼眸一閃一閃，閃得羅森心里越發忐忑。
安娜沒看到這小小細節，淡淡說道：“羅森，明天畫畫回來后，我正式教你寫術法論文。”
“是，導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