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四個法師就轉移到了城堡二樓的陽光小廳。
小廳的裝飾同樣極盡華麗，因為窗口向陽，午后的陽光正好照射進來，將北境早春的寒意驅散地一干二凈。
進了小廳，房門一關，就將一樓大廳的喧囂全部隔絕在外。
再次坐定后，羅森笑道：“兩位長者，我先問您們一個問題。”
得到對方點頭同意后，羅森繼續道：“人人都說，火焰有強有弱，那么，評判強弱的外在標準是什么呢？”
富勒一聽，就拍手道：“這問題有水準，直達本質。”
畢勒古法師沉思了會兒，說道：“在我看來，可以用金屬來做評價。”
“比如普通木柴的柴火，只能將普通凡鐵燒紅，卻很難燒化，顯然就是不夠強。但地下開采出的黑石，卻能輕易將鐵融化，自然也就更強。”
“相應的，也就有能融化銅的火，融化秘銀的火，融化秘金的，乃至于融化不滅奧金的火焰。”
這個判斷也可算一個標準，但卻太過粗糙了。
“艾蘭法師覺得呢？”
年輕法師艾蘭想了下，說道：“我覺得叔叔的方法雖然很直觀，但還是有顯而易見的缺點。”
“比如我釋放的烈焰之息，能融化銅，卻不能融化鐵。如果還有另外一個火焰法師，恰好也能辦到這點。那如何評判我們雙方的強弱呢？”
畢勒古攤了下手。
“那就只能借助東境傳來的溫度法了，用不滅奧金來當標尺，溫度高了，尺會變長，變長多少，就是多少溫度。”
羅森又問：“那如果溫度比不滅奧金還高，將不滅奧金融化，甚至是將最難熔化的永凍氪金都融化的溫度呢？”
這下三個法師都搖頭了。
富勒法師道：“說實話，我至今還沒見過能將永凍氪金融化的火焰，但法師的力量來源于想象，大概這樣的火焰只存在想象中吧。”
畢勒古立即不客氣地糾正。
“老伙計，想象也必須依托現實，若沒有現實世界作為依托，想象就是亂飛的蒲公英，看著美好，其實毫無作用。”
說完，他說道：“年輕時，我也曾想象我的法力是一團能融化萬物的火焰，結果到頭來，法力增長速度遠不如直接冥想太陽。”
艾蘭法師看向羅森：“那么，羅森法師，該揭示你的答案了吧？”
他這么一說，兩個老法師也都看向羅森。
羅森笑瞇瞇道：“我先給大家演示個小戲法吧。”
他先拿起酒瓶，往被子里倒了大半杯清澈透明的月光酒，然后看向畢勒古。
“我能在這里釋放一個小小的光鏡戲法嗎？”
在別人家施法前要先得到主人同意，這是法師禮儀。
“當然。”
羅森就走到窗邊陽光下，舉起酒杯，任由陽光穿過透明的酒水。
就在三個法師不明所以的時候，他在酒水中施展了一個小小的光鏡術。
只見那陽光穿過酒水，照射在光鏡上，又被光鏡反射到了墻面上。
艾蘭一看墻面的光斑，情不自禁叫出了聲：“啊竟然是彩虹！”
畢勒古也是一驚，隨后又是一震，忽然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默。
顯然，這個小實驗對他有了啟發。
富勒法師抿了口月光酒，笑瞇瞇沒說話，靜待羅森揭示最終的謎底。
羅森繼續解釋。
“各位請看，一束金色的陽光，經過水和鏡的分解，就顯出了七色的光帶，而這并非因為我的法術干擾。”
“因為大自然早已通過雨后的美麗彩虹，揭示出了陽光中的秘密。”
畢勒古輕抿了一口酒水：“有意思真有意思小伙子，繼續說。”
羅森接著往下說。
“畢勒古法師，艾蘭法師，在釋放火焰飛彈的時候，想必都有一個體會。”
“那就是一開始的顏色是暗紅色的。隨著威力逐漸增強，顏色會逐漸朝紫色移動，乃至到了大師之境，就成了人人聞之色變的紫羅蘭之焰！”
“這就說明一個事實，那就是，火焰的溫度越高，其顏色越接近于紫色。”
“或者說，彩虹，就是自然界給出的一個溫度表。”
‘啪！啪！啪！’
小廳里響起了畢勒古的鼓掌聲，他眼睛發亮：“啊～真是深刻的洞見啊！”
他本來沒指望自己能從后輩身上得到真知的，因為冥想這玩意很玄乎。
羅森法力強度高，可能是有真知，但更可能是因為他天賦異稟。
但現在看來，他錯啦，這小子真的有好東西！
一旁艾蘭也有些反應過來：“所以，羅森法師冥想的，是一顆深紫色的太陽嗎？”
羅森搖頭：“不是。”
“啊那是什么？”
“我冥想的就是天上的太陽。只是我對陽光的深刻認知，讓我對太陽有了更深的了解，所以在冥想時才產生了更加強烈的共鳴。”
畢勒古緩緩點頭，由衷贊道：“羅森法師能說出這句話，就說明他已經深刻了解了觀想的本質了。”
他看向自己侄子，肅聲道：“記住，觀想的本質，是和觀想物之間的力量共鳴。如果觀想物并不存在，共鳴也就不存在，法力也就無從談起。”
“無論如何，太陽依舊是星空中最宏偉最壯闊的星星。我們作為太陽法師，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盡可能地了解太陽，以提升共鳴的強度！”
艾蘭立即起身行禮：“感謝叔叔的教導，也感謝羅森法師能慷慨分享自己的智慧。”
羅森卻笑：“兩位法師別急，我還沒說完呢。”
如果單單只說出可見光的秘密，那稍稍有眼睛的人就能發現，只是日常忽視罷了，無法真正地震撼到畢勒古。
而唯有震撼到他，才能被大佬真正地看重。
如何震撼呢？
那就是說出讓他想都沒想過的知識！
羅森依舊站在陽光下，維持著墻上的彩虹光斑，同時說道：“各位法師，你們是不是以為，在紅光和紫光之外，就是虛無啦？”
“嗯？!”
畢勒古果然就是一震，眼睛都睜大了。
因為他從沒想過這點，連夢里都沒有。
羅森的話，直接打在他的認知盲區上！
羅森看向艾蘭：“艾蘭法師，請你過來，將手放在紅色光斑下方的黑暗中，然后告訴我你的感覺。”
艾蘭好奇地照辦了。
過了一會兒，他臉上就浮現出驚訝之色：“叔叔，這里是暖的，比其他地方要暖一些。”
這下畢勒古也坐不住，起身去驗證。
果然就發現了同樣的事實。
月亮法師富勒也好奇去試，他不僅試紅外區，還試紫外區，然后就覺得奇怪。
“紅外區更暖一些，紫外區和普通墻面基本沒區別。不應該是紫色的火焰更厲害嗎？”
畢勒古立即去試，果然也有了同樣的發現。
到了這個深度，他已經完全想不明白了，一點頭緒都沒有，只能用求助地看向羅森這個后輩。
而這種目光，他已經至少有三十年沒有出現過了。
在三位法師的注視下，羅森給出了自己的最終結論。
“紅外區的溫暖告訴我們，除了眼睛可以看到的光外，還存在眼睛看不到的光。”
“而我曾經也被紅紫光有悖常理的現象所迷惑，但后來，我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看向三位法師：“我認為，本質還是共鳴。”
“共鳴？”畢勒古想不通。
其他兩個法師也想不通。
羅森繼續解釋。
“靈魂共鳴，可以讓法師獲得法力。但共鳴這種現象，并不僅存在在靈魂之間。”
“在無生命的物質之間，也存在相互的共鳴。”
“比如一柄震動的劍靠近另一柄靜止的劍，哪怕雙方沒有接觸，卻也有可能引發后者的震動。”
這類現象很普遍，三個法師都觀察到過，此時就都點頭認可。
羅森繼續說。
“于是，我就想到一個可能。”
“紅光的溫度或許不如紫光高，但它和物體的共鳴卻更強。以至于讓物體，比如我們的手獲得了更多的‘法力’，所以，我們才會感覺更暖。”
最后，羅森又補了一句。
“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測。但是，當我在冥想時補充了這部分想法后，冥想效率的確有相當明顯的提升。”
冥想這東西很玄乎，同樣的知識產生的效果是因人而異的。
羅森只能確定補充知識能提升效率，但提升多少，那就自求多福了。
但這已經足夠了。
這些話聽在三個法師耳中，就如同春雷一般震耳欲聾，將三人震地目瞪口呆。
許久許久，畢勒古抬起手指指著羅森，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
“這這這這.”
他已經不知道該找什么詞來形容羅森了。
他觀星三十多年，妄圖窺探太陽的奧秘，卻沒想到真知就藏在日日可見的陽光之中！
許久許久，他長長嘆口氣，和富勒一樣滿是皺紋的臉龐上，顯出毫不掩飾的落寞。
“我一直自詡有一雙仰望星空的眼睛，并一直引以為傲。”
“而現在看來，其實我這雙觀星之眼，和凡夫俗子的眼睛并沒有本質的區別，遠遠比不上羅森這雙洞察法則的眼睛啊。”
“哎～～”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