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點。
領主城堡后院。
給公主準備的豪華客房是一早就布置好的，因為領主都要做好招待大人物的準備。
其他不說，伯爵要是哪天心血來潮來參觀新月鎮，總不能讓人家睡冰冷的石板床吧？
類似這樣的客房，羅森準備了五個，基本能滿足大人物的住宿要求。
這次就正好用上了。
因為是給大人物準備的客房，所以非常寬敞，分了內外廳，裝修也盡可能符合一個男爵領主該有的經濟實力。
既不過分宣揚，也絕不顯得寒酸，盡可能讓大人物住的舒適。
這時，得到公主同意后，羅森推門進入了客房外廳。
剛進門，就見一個陌生女子坐在立式法術燈邊的厚熊皮長椅上。
她有一頭濃密的暗金色長發，身上只穿了件單薄柔軟的棉絨睡衣。
顯然，這就是卸去法術幻象的公主本相。
她身上的睡衣當然不是自帶的，而是羅森特意從東境定制的，說是用了一種全新培育的棉花品種，且采用特殊的紡織手法。
在頭一次穿的時候，有最佳質感，第二次.第二次就只能給仆從穿了。
當然，因為公主穿過的嘛，羅森感覺可以賣一筆大錢。
咳咳，回歸正題。
公主手上正拿著一把梳子，仔細打理著光澤璀璨的秀發。
法術燈散發出暖白色的微光，映照在對方嬌嫩白皙的臉頰上，能看到一絲被熱氣熏起來的臉火。
羅森仔細打量了下對方臉頰，就發現和東境公主赫雅嘉麗有那么一絲神似。
都是目光睥睨，都是容顏似玉，身材也都飽滿豐腴。
但相比赫雅嘉麗富貴牡丹的華麗氣質，海莉索雅卻顯出一絲北境人特有的硬朗，就好像是迎著寒風怒放的雪蓮花一般。
妍麗相當，但自信略有不如。
想想也能理解。
赫雅嘉麗天賦絕頂，自從受萬千寵愛。而這位海莉索雅，天賦只是上等，遠不如前者受公爵父親的重視，自信心自然就弱。
見到羅森，海莉索雅沖他點頭打了下招呼，隨意解釋了句。
“我和兩位大師是一路用飛行術趕過來的，花了兩天時間，感覺滿身都是塵土和汗水，恰好你這里用水方便，就洗了個澡。”
羅森了解了，既然這樣，他也不方便湊太近，就站在門邊遠遠聊天。
“殿下，你該找幾個侍女幫你梳頭的。”
“些許小事而已，沒必要麻煩別人。況且我也不喜歡陌生人動我的頭發。”
既然有了訪客，海莉索雅就快速將頭發盤了下，又找了件寬大披風披在自己身上，遮擋住被棉絨睡衣修飾出的婀娜曲線。
“伱也別站門口了，坐我對面說話吧。”
羅森微微躬身一禮表示感謝，然后才在對面的長椅上坐下來。
他也不賣關子，直說道：“殿下，說實話，我并不想離開新月鎮，所以非常遺憾，無法接受學院的邀請了。”
海莉索雅眉頭微微一皺。
“我承認你將新月鎮建設的不錯，但卻無法彌補這是一個偏僻之地的先天缺陷。”
“這樣沒前途的地方，值得你這么留戀嗎？”
羅森見她只是不理解，但并沒生氣，就知道阿爾芙若雅說的沒錯。
海莉索雅性格的確不錯，至少能講道理，而對于她這個身份的上位者來說，這是難得的美德。
他自然不可能和海莉索雅這個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解釋自己的想法，只是感嘆。
“殿下，有時候人總是會對一片土地生出難以割舍的眷戀，就如您，肯定也眷戀凜冬城，不是嗎？”
“這么說也沒錯吧。”
海莉索雅交疊起修長豐潤的雙腿，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上半身微微前傾凝視羅森，認真起來。
“我也實話實話吧。”
“我父親的意思是，拉法雷亞學院必須集中北境最好最全的術法知識，他絕不會容許一個非學院的法師擁有學院法師難以企及的學識。”
“于是，就只有兩種結果。”
“第一，這位非學院法師接受學院的邀請，成為學院的一份子。第二，這位非學院法師離開北境。”
羅森心中微微一震，完全理解阿爾芙若雅口中的‘性格蠻橫’的評價了，公爵的確是個很不好打交道。
幸好，他在蠻橫公爵之間還隔了他的女兒。
羅森嘆口氣：“這個說法可真讓人感到遺憾。”
海莉索雅微微一攤手，臉上顯出一絲無奈。
“我父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雖然我認為完全沒必要這么做，但既然他堅持，我做女兒的也沒法反對，只能支持。”
“所以，我非常抱歉。”
羅森輕嘆口氣，倒也不覺失望，因為他已經想出了一個折中的做法。
“想必殿下白天時也看到了，我本人也正在新月鎮教授流數，且已經有三百多位正式法師前來聽課。”
“高地幾乎一半的法師都來了，外地的法師也來了一些。”
“如果殿下堅持認為拉法雷亞學院需要一個最精通流數的術法導師，那可以授予我學院術法導師的名頭，并允許我進行異地授課。”
“異地授課？”
海莉索雅一怔，覺得這說法還挺新鮮。
羅森進一步解釋。
“殿下，我的妻子就是拉法雷亞學院的畢業生，而我曾經是我妻子的學徒，也和學院有深厚的聯系。”
“我們在高地創造了流數沒錯，但這同樣也是學院的榮耀。”
“現在，因為一些塵世瑣事的羈絆，我們‘暫時’沒法回到拉法雷亞學院授課，所以就在外地，以學院的名義先行授課。”
“如果殿下還覺得不足，那或許可以在高地建一個拉法雷亞學院的分院，院址就設在新月鎮好了。”
“這么一來，無論名義還是事實上，拉法雷亞學院都擁有了北境最精通流數的術法導師，不是嗎？”
聽到這，海莉索雅就笑起來：“你這個說法很討巧，但嚴格來說，依舊是違背了我父親的命令。”
“不過，我父親最近很忙。”
“他忙著應對交界平原的獸人軍團。所以，學院的事完全由我在負責，如果沒人多事將這件事捅到我父親那，的確可以這么辦。”
“但是，如果有嚼舌的小人將這事告訴了我父親，而那天我父親正好心情不佳，那你我都得倒霉。”
“準確的說，我會挨一頓臭罵，然后被責令在半個月內修復錯誤，而你最終還是要到學院去。”
羅森攤了攤手：“能晚一點是一點嘛。”
海莉索雅很不理解羅森所謂的眷戀情節。
“凜冬城又不是會吃人的龍窟，相反還是北境最大最繁華的城市，遠遠超過銀月堡呢。”
“還是那句話，故土難離，還希望殿下能體諒我的心情。”
海莉索雅淡淡地笑。
“我當然能體諒，但如果按你說的辦，我就為你承擔了額外的風險。”
“如果只是責罵也就算了，但這事會大大降低我在父親心中的評價，而我父親總共有四個兒子，四個女兒，每一個都是才華橫溢。”
“神子之間的競爭也是非常激烈的，我好不容易來到這個地位，可不想被其他兄弟姐妹所代替。”
羅森心中微動，知道對方在提醒他給出誠意。
他自然準備好了，就道：“殿下，防御獸人軍團，最好的辦法是建立堅固的要塞。”
“恰好，我的石化建筑術能在短時間里建造異常堅固，異常高大的要塞。”
“我愿意為您培養盡可能多的建筑法師，幫助北境軍團抵擋獸人入侵。”
海莉索雅臉上笑意轉濃。
“很有吸引力的方案，也十分有利于提升我在家族中的地位。”
“但你在凜冬城也可以幫我培養建筑法師。”
“另外，你的石化建筑術經受的考驗還太少，并不被人信任，而我父親是個非常保守的人，輕易不會接受新東西。”
羅森立即道：“殿下，您剛才還說您的兄弟姐妹競爭很激烈，那我冒昧問一句，你們競爭的最終目的是什么呢？”
“自然是為了獲得更高的地位，乃至成為下一任寒冰公爵。”
“女法師，也能成為公爵嗎？”
海莉索雅點頭：“只要成就夠高就可以。比如索菲亞，她能成為神賜伯爵，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她那令人驚嘆的術法成就。”
“我現在已經是高階巔峰的成就，只要我突破大師絕壁，就有資格角逐公爵之位。”
“我相信我能在十年內突破。”
羅森對此不置可否:“可我聽說你父親蔑視法師。”
“準確的說，他蔑視的是法師的法術，而不是法師的智慧。更準確的說，他蔑視一切凡間的力量。”
“但他依舊還是凡人，且已經很老了，必須開始考慮繼承人問題了。”
“而如果我做出巨大的貢獻，又有足夠高的術法成就，那我依舊能得到父親的看重。”
羅森完全了解了。
于是他立即道：“那我就更要留在新月鎮了，留在這，對外以學院名義，對內卻以您的名義幫您培養您需要的人才。”
“而如果我去凜冬城，恐怕會面對各種拉攏，就算我依舊忠于您，恐怕也沒辦法專心為您辦事，對嗎？”
海莉索雅單手撐著下巴，仔細思索了下，緩緩點頭。
“你的理由有些勉強，但也不算錯。我的確有三個非常厲害的哥哥。”
羅森知道，她口中的哥哥，和競爭者是同義詞。
而話說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夠了。
果然，海莉索雅就道：“那就按你說的辦吧，就在新月鎮開個小小的分院。”
“分院院長就是你，或者你夫人。對外公開理由是，驗證石化建筑術的穩定性。”
說完，她細細解釋這么說的理由。
“我父親對獸人很頭疼，因為獸神王泰聶伯近百年間力量大漲。”
“所以，對任何能提高戰斗勝算的東西，都會有額外的寬容。”
羅森立即就明白了。
“那么殿下，我不僅會以學院的名義教授名義，也會盡力開創更穩定更強大的石化建筑術，以幫助您取得更大的競爭優勢。”
“很好，那現在究竟只剩下最后一個問題了。”
海莉索雅前傾上半身，甚至不顧胸前露出的大片白光，那雙神子特有的暗金眼眸凝視羅森。
“我如何確保您這位流數大師的忠誠呢？？”
羅森心中一動，眼神下傾去看白光：“殿下，我恐怕并沒有背叛您的資本。”
海莉索雅發現了羅森的小動作，也不躲閃。
“在我之上，還有三個哥哥。他們中的一個來拉攏你，那你就有了。”
羅森果斷搖頭：“不不不，如果是您的哥哥，那我絕不會背叛您。”
“喔？為什么？”
羅森瞇眼凝視，似在遮掩自己視線，又似要從衣服縫隙里看透進去。
“沒有為什么，我就是喜歡效忠您，就如我就是喜歡呆在新月鎮這種小地方一樣。”
海莉索雅看他眼神，心中一動，明白了他這話的含義。
她不怒反喜，掩嘴輕笑。
“我聽說鎮長極愛美人，現實中找不到，就畫了無數艷畫滿足自己的癖好？”
羅森略微‘尷尬’點頭，眼神依舊不離那片白光，似乎那里是人人向往的神國。
“殿下，這是我身上洗之不去的罪孽，連圣阿爾.咳咳，不是，連神對此也束手無策。”
海莉索雅作為神子，自然知道天上的事情，也自然知道管理高地的圣靈的名字。
眼看羅森眼睛幾乎要掉進自己胸口，再聯想其白天執意惹怒梅森爵士的行為，她忽然想明白這人為什么不愿意離開高地了。
他十有八九是迷上了阿爾芙若雅！
她心中暗道：“原以為是一個冷靜智慧的天才法師，卻沒想到，智慧是有，冷靜卻不多，反而常常熱血沖腦啊。”
這也可以理解，因為對方才16歲，還是個熱血少年。
她就想：“看來我得調整拉攏策略了。”
“既然他向往我的身體，那我就給他點甜頭。”
當然，她之所以肯這么做，也因為羅森這個人，值得她花大代價拉攏。
或許他現在地位還不夠高，但隨著流數發展和他自己力量的不斷提升，在北境，乃至整個黃金之地的名望和地位會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因為流數實在是太強大了，不止是法術應用，是整個社會全領域的強大。
可以預想到，黃金之地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流數學徒。
等到將來某天，羅森突破大師絕壁，成為大法師，天然就是北境的法師領袖之一。
那么，他能突破嗎？
這事其實沒準，高階迷障應該沒問題，但大師絕壁就說不準了。
自己在東境的堂妹赫雅嘉麗，如此絕頂的天賦，也在大師絕壁前卡了足足十年而不得突破。
而對方目前只是中階法師，在三十歲之前，沒有任何可能跨越大師絕壁。
一番斟酌后，海莉索雅得出最終結論。
“這人未來可期，但現在地位和力量都太低，給太多容易讓他狂妄嬌縱。”
“所以甜頭要給，但不能太多。”
這么想著，海莉索雅對羅森招了招手：“鎮長，你過來，到我身邊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羅森也一直在觀察海莉索雅，見她表情，大致猜到其所想，便‘迷糊’著一張臉，坐到了她身邊。
海莉索雅脫下披風，側轉身看著羅森，單手撐住如玉臉頰，面露一絲嬌媚笑意。
“鎮長，你覺得我美嗎？”
羅森連連點頭:“殿下風姿絕頂，令人心生巨大向往。”
這句不是瞎說，黃金神的血脈是真的杰出，容貌本就出色，加上公主的尊貴地位，就凝練出一股驚心動魄的風采。
羅森在地球就沒見過類似的存在。
下一刻，海莉索雅稍稍拉下衣領，又牽住羅森的手，按在自己溫暖胸口上。
她緊盯著羅森的眼睛，凝聲道：“你若是一直忠誠于我，為我效力，便能得到更多的獎賞。”
羅森面色‘大震’，手掌輕顫，顯出十分的‘激動’。
“殿下，您放心，我一定盡我全力，幫助您登上公爵之位！”
心中忍不住暗驚:“黃金神血脈果然出色，神女都有極其廣闊的胸懷。”
東境公主如此，北境亦如此。
海莉索雅又畫了個大餅。
“你記住，我大哥能給你的，我都能給。”
“我大哥不能給的，我也能給。”
“如果我真的成為公爵，那么，在封爵當天的晚上，我的身體就是你的。”
說完這句，心中卻暗道：“等我成為公爵，給不給你，就得看我的心情了。”
羅森心中也冷笑：“嘿嘿你當我是傻瓜呢，還成為公爵那天給我。你要真成公爵，掌握了神器，我再提這破事，那就是嫌命長。”
他絕不想摻和公爵繼承之爭，而凜冬城，就是爭斗的主戰場。
于是，遠離凜東城的理由又加一條。
他現在躲在偏僻小鎮里默默發展，就算最高層起了風暴，等掃到他這里，也變成微風了。
于是，羅森心里就出現兩個對策。
“以后保持低調，專心搞學術，當個‘不掌握力量’的乖乖學者。”
“第二，得準備好退路，北境要混不下去，就馬上提桶跑東境去，投靠赫雅嘉麗。”
憑定制畫的情分和自己的才能，赫雅嘉麗肯定會庇護他。
而赫雅嘉麗是最受寵的神子，一旦突破大師絕壁，妥妥就是下一任風暴公爵。
絕對沒有爭奪繼承權煩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