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場雪，越下越大。
透過皎月馬車的車窗往外望去，就見天地間一片蒼茫，大朵大朵的雪花如棉絮一般隨風飄飛。
路邊的田野上、田間的房屋頂、銀月游俠護衛的鎧甲上，都快速地覆蓋了一層白紗。
馬車里，坐著羅森、索菲亞大師和她的貼身侍女艾瑪。
索菲亞望著窗外飄雪，輕聲道：“誰能想到，未來可能影響人族命運的一所學院，竟以如此低調的姿態登場呢。”
開院儀式，除了索菲亞這個榮譽院長外，沒有邀請任何術法界的大人物，甚至連索菲亞，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羅森微笑：“大師，大樹種子剛剛破土發芽時，也都是默默無聞的。但到底能否真正長成蒼天大樹，還要看是否受到神的眷顧。”
索菲亞點了下頭：“這話也對。”
一陣凜冽的北風吹來，刮得玻璃微微震顫，也讓皎月馬車的車身微微顫抖，哪怕是強效恒溫法陣，也難以完全驅除那刺骨的寒意。
艾瑪急忙給索菲亞大師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黑貂皮坎肩，羅森也再次強化馬車的恒溫法陣，將車內溫度稍稍上提了一些。
索菲亞縮了縮身體，略有些憂慮：“石化建筑能撐住凜冬的考驗嗎？”
羅森微笑：“大師，您不是看過石化術的法術結構嗎？對低溫的抗性可遠高于高溫呢。”
溫度越低，石化術能量流失越慢，恒定效果越好。
索菲亞就感慨：“人老了，總是患得患失，哎”
羅森微笑安慰：“大師，您這幾個月身體狀況明顯好轉了呢。”
索菲亞點頭：“的確好了許多。對了，給我介紹下學院的基本情況吧。”
“是，大師。”
羅森凝了凝神，開始細細介紹詳情。
“整個學院占地有25拉邦。分兩個大部。為研究部和授法部。”
“研究部占地為10拉邦，花費重金打造。具體情況，大師您應該都了解了。”
索菲亞點頭：“授法部呢？”
“授法部又分三個區。分別是初等區、中等區、高等區。”
“其中高等區占地8拉邦，學生基本都是經過多年學習，有所成就的正式法師，專門上提高性的大師課，模式和拉法雷亞學院一樣。”
索菲亞明白了，又有些奇怪。
“這聽起來和傳統學院沒區別呀。”
羅森繼續介紹。
“中等區占地5拉邦，學生都經過啟蒙。是認識字，學過數學，并有一定法力基礎的術法學徒，大部分都是平民，目前招了800人。”
“這批人，我只收10克朗的學費，學習半年到一年，有天賦肯努力的，就升高級區。沒天賦肯努力的，就去我的各大工坊去賺錢養家。”
索菲亞眉頭一動：“唔聽起來不像是培養法師，倒像是培養工人。”
羅森微微一笑：“大師，并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成為學者的，有些人就適合成為工匠，還有些人就適合干粗活。各自都有自己的獨特才能嘛。”
實際上，這就是異界版的職業技術學院，教出來的都是有一技之長的法師型工人。
索菲亞點頭贊同他的話：“你說的不錯。那這么一來，各大工坊就不會缺人了。”
她又問：“初等區呢？”
“初等區占地2拉邦，目前招了2000人，基本都是農夫家的孩子，年紀在8到12歲之間，還沒完成過啟蒙。”
“我的打算是，對其完成基礎術法啟蒙，然后升入中等區繼續學習。”
換句話說，初等區是啟蒙學校，相當于前世的小學，而且是全托管的寄宿小學。
他們的農夫父母沒能力，也沒精力教導自己的子女，家里孩子也多，就送一兩個機靈的孩子到新月學院，交給羅森這個領主來教導。
搏上一搏，萬一孩子有出息，那全家人就跟著沾光了。
“大師，初等區的學生，我打算教三年，既完成基礎啟蒙，也完成法師性格的塑造。”
聽到這，索菲亞目光一凝，臉上顯出濃濃的興趣。
“這個初等區才是新月學院的精髓所在呀。弄得好了，高地的法師怕是會迅速增加。”
羅森點頭：“我開工坊，尤其是術法工坊時，就發現，很難找到聰明的，技術好的學徒。這大大限制了工坊的產能。”
“所以，我就想著培養多一些人才，將底層鋪厚起來，增加泥土的肥力，才能在這基礎上長出蒼天大樹。”
索菲亞緩緩點頭，想了下，說道：“說實話，我對高等區和中等區的開院演講不感興趣。這些事就你自己去辦。待會兒，咱們直接去初等區。”
羅森對此一點都不意外，立即點頭：“好。”
不一會兒，馬車穿過道路，就駛到了初等區門口。
25拉邦的偌大學院，初等區人數最多，但面積卻最小，地方也最偏僻，就窩在學院的西南角里。
毫無存在感。
門口是一扇大鐵門，門邊設有一個大崗哨，其中駐守著一隊20人新月軍團的戰士。
‘之呀’
堅固鐵門大開，馬車駛入還算寬敞的學院廣場，直朝初等區的知識禮堂駛去。
索菲亞聳了聳肩：“我感覺這里有點像監獄。”
羅森攤了攤手，也有些無奈。
“這個年紀的孩子活潑好動，若不管嚴一些，出了事情，不好和他們的父母交待。”
“另外，初等區全是平民，學生是，教習都是，數量也特別多，繳納的學費卻是最低。”
“待遇太高的話，不僅養不起，中等區和高等區的學生心里也會不平衡。”
索菲亞點了下頭：“你考慮的很周到。”
很快，馬車在知識禮堂后門處停了下來，萊迪雅和哈爾法師立即迎了出來。
兩人背后還跟著一群平民法師，大部分都是非正式法師，只有少數幾個是正式法師，但也都已經白發蒼蒼。
他們都是初等區的法術教習。
羅森先下馬車，隨后立即撐開一個強效恒溫結界和排斥力場，營造了一個無雪的溫暖區域。
這才攙著索菲亞的手，幫助她下了馬車。
站定后，他問萊迪雅：“一切都準備好了？”
“都準備好了，孩子們都在禮堂里等著了。”
說完，她又嘆口氣：“但我必須得說，這些農夫家的孩子非常頑皮，滿身的惡習。雖然已經洗了好幾遍，但還是有一股難以去除的泥土氣味。”
萊迪雅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
事實上，若不是羅森求她幫忙，她根本不會來干這事。
哈爾法師也聳了聳肩，態度比萊迪雅稍好。
“農夫家的孩子就是這樣的，從小在田間地頭打滾，心都玩野了，但我相信，只要教上半年，讓他們領受到了知識的魅力，他們就會平靜下來。”
萊迪雅對此不怎么抱希望，但也無所謂。
因為她只是來走個客場，負責具體教學的也并不是他，而是一干平民法師。
她微微聳肩:“但愿吧。”
羅森就道：“外面冷，趕緊進去吧，大師身體不好，說上幾句就得回去了。”
沿著后門通道一路走，就到了禮堂后廳。
隔著一層墻壁，依舊能清晰聽到禮堂前廳傳來的喧囂聲。
有小孩的吵架聲、哭泣聲，也有大人的呵斥聲，就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傳過來。
萊迪雅聳了聳肩：“看吧，就是這么一群怎么都叫不聽的野孩子。”
羅森完全理解她的心情。
8到12歲的野孩子，那真的真的很難纏，一兩個也就算了，要是達到2000多個，能輕易將一個喜歡清凈的法師給逼瘋。
索菲亞倒是覺得挺有趣。
“啊哈我倒是覺得一股勃勃的生機，或許若干年后，這些農家子中，能冒出幾個大師呢。”
這話一出，一直因為地位低下而沉默的平民法師們，臉上都浮現出一絲輕松笑意。
是人都渴望得到尊重，有知識的人更是如此。
先前聽到萊迪雅一連串歧視性的抱怨，平民法師們心情其實都不怎么好。
如今聽索菲亞大師這么一說，頓時感覺受到了尊重。
這可是大師的尊重，于是他們就都挺直了腰桿。
羅森也笑：“只要能出上一個，那我投入的資金就值了。若是能出兩個，那我就可以挺直腰桿，大聲宣布建初等區的正確性了。”
說實話，建這個初等區，他是頂了一些壓力的。
因為這是一種為天下先的改革，挑戰了不少老頑固的神經。
所以羅森不多走，每次只半步。
因為歷史經驗告訴他，搶先走好幾步的人，基本都沒好下場。
萬幸的是，索菲亞大師是支持他的，平民出身的哈瑞克也全力支持，這才壓下了不少反對的聲音。
索菲亞當然知道羅森面臨的壓力，她對他溫和微笑，表示支持。
“領主，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時間差不多了，在眾人陪同下，索菲亞來到了前廳，走上了大廳的演講高臺。
高臺之下烏壓壓一片，大部分都是孩子，有男有女，數目八二開，男左女右地坐在小板凳上，中間隔出了大約2米寬的縫隙。
人群中，還分布著一個個身穿黑衣，表情嚴肅的中年女子，大約有五十多個，是孩子們的生活管教太太。
不僅管孩子生活，也教導日常禮儀。
眼看索菲亞就位，管教太太們立即用嚴厲眼神、威嚴的低喝，命令孩子們禁聲，并讓每個孩子端正坐在小板凳上，雙手背在身后。
大殿內的嘈雜聲頓時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些無法克服，類似小板凳挪動的小動靜。
索菲亞大師作為榮譽院長，先用了個群體心靈之聲，開始發表開院講話。
“孩子們，作為新月學院的院長，也作為術法大師，我要告訴伱們，從今天開始，你們獲取了一個十分珍貴的機會。”
“這個機會，有可能讓你們，以及你們的家庭，擺脫與土地糾纏的命運。”
“也有可能讓你們的人生，走向你們父母想都想不到的更高層次！”
隨著她的話，孩子們顯得更加安靜了。
既是大法師的威嚴所致，也因為這個世界的孩子都偏早熟。
8到12歲的男孩或許還有點懵懂，但某些女孩卻已經開始憧憬人生了。
于是就能看到，左邊的男孩神情大多迷茫，右邊的女孩中，卻已有不少面露沉思。
在索菲亞演講期間，羅森則用冒險日志觀察眼前的孩子們，將他們的模樣一一記錄下來，留待備用。
演講時間不長，幾分鐘后就到了尾聲。
最后，索菲亞加重語調，凝聲道:“孩子們，你們現在未必能真正理解我的話，但要牢牢記住，并在以后的學習過程中，仔細體察這一點！”
她說完后，管教太太們立即按照排演過的內容，催促鼓掌。
于是知識禮堂里就響起了一陣稚嫩的拍掌聲。
看著一張張或天真、或頑皮、或懵懂的孩子面容，索菲亞嘴角微翹，臉上顯出一絲慈祥的微笑。
給一群農夫之子演講，她以前從未想過這種事，此時就覺得人生際遇十分奇妙。
隨后，羅森這個執行副院長適時接上。
他就不講什么情懷了，直接說干貨。
“我是新月鎮領主，也是新月學院的執行副院長。”
“孩子們，你們的父母將你們交給我培養，每年給出的學費大概是2克朗，相當于你們家庭四個月的總收入。”
“你們將在這個學院至少學習三年時間，也就是說，之后三年里，你們花費了家庭一年的總收入。”
“為了培養你們，你們的父母節衣縮食，你們的兄弟姐妹也放棄了走向美好生活的珍貴機會。”
“所以，為了家人，好好學習吧！”
這幾句話一出，不少孩子的臉色都凝重了許多，顯然是聽進去了。
之后，羅森又開始宣布一些簡單的學院規章制度。
無非就是將前世學校的制度和這輩子的軍營制度進行了糅合，最后就成了一個半軍事化管理的全日制寄宿學校。
說實話，開設這個初等區，羅森一點都沒賺錢，相反還賠了不少。
因為是全托管，學生的食物、衣服、課本，生病時的治療等等，全靠羅森掏錢。
2000學生，一年得花去一萬八千克朗。
2克朗一年的學費，不過就是意思意思，好讓學生父母心生重視罷了。
很快，他也講完了。
然后，開院儀式就結束了，一行人撤到了后廳。
前廳里，管教太太們就拍著手掌喊。
“好了，孩子們，都拿上自己的盤子和小板凳，準備去食堂吃早餐。”
“是，太太”
一大群稚嫩的回應響起，聲音十分興奮，顯然都已經餓壞了。
很快，一群孩子們立即跟著管教太太快速轉戰食堂。
后廳里的法師們聽著這動靜，各個面色都有些怪。
萊迪雅法師道：“領主，我總感覺你的錢會打水漂。”
羅森微微一笑：“別急嘛，過半年再看。”
軍事化應試教育或許很難培養出大師，但快速培養一批平均水準過關的人才，那是大大的有效。
而這也是他的主要目的，他現在太需要法師人才了，越多越好。
這2000孩子只是第一批，他以后每年都招一批。
隨后，他看向在場的平民法師教習，開始分發文件。
“教習工資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
“我這里再次重申，對待孩子們的學習，一定要報以無限的耐心。”
“你們教導的學生出了問題，你們就得負責。”
“但同樣，你們教導的學生有優秀的表現，我也不會吝嗇獎賞。”
“具體獎懲條件，我就寫在這份文件上，大家自己看。”
平民法師們就都低頭看文件，就見上面寫著。
‘班里出一個低階法力，該班的負責教習獎勵10克朗，出一個中階，獎勵100克朗，高階1000克朗。’
“若出現法術事故，視情節嚴重程度，進行對應懲罰。”
之后就是各種細節條款。
看了一會兒，有個中階平民法師問：“領主，高階真給1000克朗的獎勵呀？”
這家伙是高等教習，叫艾迪，中階法師。
羅森眉毛一揚：“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萊迪雅法師就笑：“我說艾迪，你自己才中階，敢說教出高階的學生？再說了，一群小孩子怎么可能出高階？”
艾迪嘿嘿一笑：“總要有個念想嘛。”
這可是1000克朗，拿到手直接可以去新月鎮里買房了呢。
之后，教習們又問了一些問題，羅森也一一解答。
等情況差不多了，羅森就拍了下手：“好了，情況就這樣，只要我寫出來的，說到做到。”
說完，又轉頭對索菲亞道：“大師，我們再去學院其他地方轉轉吧？”
索菲亞對研究部也挺感興趣的：“那就帶我去各個實驗室轉轉吧。”
于是，一干正式法師就陪著她進入了研究部。
研究部地方極大，除了各大實驗室外，最醒目的就是一座足足有30米高的尖頂高塔。
索菲亞早就看見了，這時就指著高塔問：“那是？”
“新月術法高塔，是給院長住的。分五層，地下一層儲物，第一層會客，第二層圖書館，第三層臥室，第四層觀景臺。”
“時間太緊，裝修還沒完成，再過半個月就差不多了。您如果有興趣，就可以隨時在這居住。”
索菲亞想了下，搖頭拒絕。
“好是好，可我年紀大了，換地方就睡不好覺，就留給真正的院長住吧。”
羅森點頭：“如您所愿。”
之后，羅森就陪著索菲亞大師，逛了元素研究室、生命研究室、煉器研究室，一路逛完，就已經是快中午了。
索菲亞大師也有些累了，便打算坐著馬車返回新月鎮。
羅森本想一起回去，但一個圣靈的意外到來，阻止了他的回程計劃。
不是別人，正是阿爾芙若雅。
她長發披肩、一襲白裙，安靜站在生命實驗室門口的屋檐下，正專注欣賞漫天飛雪。
除了羅森，沒人能看見她，也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或者說，她只讓羅森看見。
三月更新結束了。這個月每天四更老墨用了全力。好多夜晚，改文都改到午夜一兩點。
但依舊能感覺到出現很多紕漏，很多細節老墨自己也不滿意。
其他也就算了，東境公主真要好好寫，這個角色要是沒寫好，老墨就很心痛。
所以，四月更新計劃改變，日三更，多存稿，如果遇到大情節，會一次性爆完，絕不拖到第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