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凌晨四點鐘的時候，天空還是一片漆黑，全靠著門外走廊微弱昏黃的燈，和院門外街邊一直亮著的路燈撐起一小片亮色。
冷風呼呼的吹，從院門口鉆進來，像是個肆無忌憚的小偷，正大光明的在兩人的眼皮子底下亂竄。
徐行沒說話就喝了兩大碗酒，被李智斌這么一個直球發問，一下子給干沉默了，直接一把搶過他手里剛拿出來的燒餅，咬下去就是一大口。
鄉下的燒餅就是舍得用料，吃下去后滿滿的一口梅干菜和肉沫，熱騰騰的面餅咽下肚去，原本因為空腹喝酒而有點難受的肚子，一下子就舒服起來。
“所以到底是咋回事兒？”李智斌跟個好奇寶寶似的，一邊吃油條一邊問道，“什么叫同時喜歡上兩個女孩子？你不都跟醋醋在一起了嗎。”
“我沒說是我。”徐行咳嗽兩聲，“打個比方，如果是你的話，同時喜歡上兩個女生，你會怎么選擇？”
“沒這個體驗啊。”李智斌撓撓頭，“為啥會同時喜歡上兩個女生？再說了，你喜歡人家，人家也未必都喜歡你嘛。”
“那我換個說法。”徐行重新給自己滿上啤酒，端起碗跟李智斌示意一下，“如果是兩個女生同時喜歡上你，而你對她們也都有好感，你該怎么選？”
“……這是什么狗血三角戀劇情？”李智斌抽了抽嘴角，端起酒碗跟他碰了碰，喝了半碗后放下酒碗，又啃了一口油條，“你凌晨四點打電話喊我起床出來喝酒，就是為了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啊？”
“所以你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徐行喝下一大碗，把一個燒餅吃光后，又倒了一碗酒，順便把李智斌買來的肉包拿出來，“也對，我也就隨便問問，還是喝酒吧。”
“那到底是咋回事兒？”李智斌有點無奈，隨后展開了想象，“你現在跟醋醋在一起，那兩個女生里面肯定有一個就是醋醋。”
“除此之外，跟你關系比較親近的女生，也就那么幾個了，你又說自己也有好感，那肯定不會是別的什么女生。”
“這么算下來的話，也就那幾個名額了。”
“嗯？”徐行挑了挑眉，很好奇在旁人眼中，會有什么猜測，“比如？”
“圓圓姐？”李智斌眨著眼睛瞎猜道，“雖說比咱們大了幾歲，但你們關系也挺好的吧？而且人家還是財務總監，不就是管錢袋子的？”
嗯……如果硬要猜的話，從旁人的視角來看，姚圓圓的可能性還真有點大。
畢竟徐行每天的生活軌跡都很單調，要么在租房，要么在公司，要么就是回學校上課。
三點一線的情況下，能接觸到他的女生著實少得可憐。
姚圓圓身為公司財務總監，確實是平日里跟徐行相處比較多的人。
但徐行聽到這個答案，只是臉色一黑：“再猜。”
“不是？”李智斌愣了一下。
按理說肯定是姚圓圓的可能性最大嘛，而且徐行現在又是這么糾結的模樣，姚圓圓和顏池醋正好又是好閨蜜。
這么狗血的情況，才有可能讓徐行大半夜的拉他出來喝酒消愁吧？
但既然不是的話，李智斌思考良久，摸著下巴苦苦思索，看著徐行的目光也逐漸怪異起來，小聲的試探著問道：“不會是于學姐吧？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你到時候別搞出人命了。”
徐行：“……”
在李智斌看來，跟徐行關系還算好的女生也就這么幾個，于幼嘉又是他姐姐徐年年的室友兼閨蜜，還是他們公司地位僅次于徐年年的美術設計師。
要不是于幼嘉已經有男朋友了，否則她的可能性說不定能跟姚圓圓排在并列的位置。
畢竟姚圓圓雖然關系上跟徐行更好一點，但年齡比較大，都已經大學畢業了，至少比他們大個四五歲。
于幼嘉只比徐行大了兩歲，應該還在可接受的范圍內吧？
只不過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要不是也沒別的更靠譜的猜測，李智斌也不至于猜這個。
“我可沒有撬人墻角的習慣。”徐行一臉無語，“你能不能猜點靠譜的？”
“我這還不靠譜？”李智斌大聲叫道，“那還能有別的人選嗎？總不可能是王佳欣吧？”
徐行聽的是一頭黑線：“……她不也有男朋友嗎？”
“可她現在是單身啊。”李智斌一臉老實的說道，“之前同學聚會你沒來，所以不知道，那天只有薛偉強到場了，王佳欣沒來，聽人說是分手了……這不會就是你干的吧？”
“你想多了……”要不是李智斌跟他提起這茬，徐行都快忘了還有這號人物。
“那我是想不到了。”李智斌搖搖頭，隨后又問道，“你說的這個另外一個喜歡的女生，不會是我不認識的人吧？這還讓我猜。”
徐行聽他這么說，眼神頓時尷尬起來，但還是說道：“你確實是認識的。”
“那再給點提示。”李智斌還跟他較上勁了，“她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比我大。”
“長發短發？”
“長發。”
“你倆認識多久了？”
“十多年了吧。”
“臥槽！還踏馬是青梅竹馬的關系？我怎么不知道？”李智斌驚呼出聲，腦子都快宕機了，也沒想到徐行身邊有這么一號人物，“不應該啊，認識十幾年了，還是我認識的……長發……比你年紀大……這除了你姐還有別的女生嗎？你該不會是隨口捏造的吧？”
徐行看他大驚小怪的樣子，抬眼瞅了瞅后，又低下頭去，嘆了口氣：“所以說，為什么不能是我姐呢？”
話音未落，李智斌頓時瞳孔地震，張大了嘴巴，手上拿著的油條燒餅都掉在桌面上，油條還掉進了他的酒里。
一時之間，風聲呼嘯，卻又仿佛安靜的可怕。
李智斌的腦子因為運轉速度過快，一下子給干死機了。
一想到那位年年姐跟徐行湊在一起親熱的畫面，李智斌就一陣懵逼，表示完全想象不出來。
而且……你們不是姐弟嗎？
玩的這么花的嗎？
怪不得大半夜找我喝酒，還一臉為難的樣子。
現在這幅態度，該不會是……
“醋醋不會已經知道了吧？”李智斌悄聲問道，感覺心跳的比徐行都快，跟做賊似的。
明明腳踏兩條船的人都不是他！
“她還不知道。”徐行瞥了他一眼，“不然我怎么可能還有心情跟你在這兒喝酒。”
李智斌：“……”
“那你跟年年姐到底怎么一回事兒啊？”李智斌連忙又問道，“你們這樣……不太好吧？”
徐行此時沉默下來，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按理來說，現在都已經跟徐年年攤牌了，徐年年也讓他要珍惜醋醋，看似是放棄了。
可越是這樣，徐行心里反而越是堵的難受。
尤其想到上一世的種種，那些原本美好的回憶便會化作鋒利的刀刃，逼問他的內心。
當他把圍巾蓋在徐年年的腦袋上時，徐行承認自己確實動搖了。
真是操蛋。
“等等，你跟你姐不會已經……”李智斌說到這里的時候，下意識瞅了一眼屋子里面的方向，仿佛生怕徐行家里人出來正好聽見，然后打斷這家伙的狗腿，“是已經做過了？還是……還是已經鬧出人命了啊？”
徐行：“……”
“你腦子里在想什么呢？哪有這么夸張。”
“那就是還沒有嘍？”李智斌聽到這個答案，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差點沒嚇死我。”
“還好個鬼。”
“這還不好？”李智斌無語道，“你現在趕緊收手還來得及，一邊是你姐，一邊你都有女朋友了，還想這么多干啥？小心你們爸媽知道了，直接雙倍的父母雙打。”
“哦，這個啊。”徐行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漏了關鍵信息，猶豫片刻后，跟李智斌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于是說道，“年年姐不是我親姐。”
“我知道啊，堂姐嘛，那你們也不能啊。”
“她是我叔叔嬸嬸領養來的。”
“……啊？”
這一下子，李智斌是徹底被徐行說的話給干沉默了。
晾他之前怎么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還有比他能夠想象到的情況更加狗血的劇情出現在自己身邊。
年年姐是領養來的可還行？
李智斌愣愣的呆在那里，嘴里喃喃道：“你這么一說……你倆要是沒有血緣關系，那還真就是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了啊。”
“但是……”
“你難道都不覺得別扭嗎？十幾年的姐弟關系難不成說改變就改變的？總不可能你一直都對年年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李智斌這一番話，說的那是相當有道理。
正常人都不會對自家姐姐有什么幻想，哪怕乍一聽說自己姐姐是領養來的，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十幾年的相處擺在那里，怎么也不可能就這么隨便改變自己的觀念。
就好像上一世的徐行一樣，哪怕知道了徐年年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從始至終也沒朝著男女之情的方向去想。
只不過這一世的情況有所不同。
因為徐行考上了閔大的緣故，他在大學期間跟徐年年依舊保持著很緊密的聯系，以至于徐年年總是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些超出身份的舉動。
而這樣的行為，也在徐年年生日那晚，徹底突破了正常姐弟的關系界限。
這讓徐行逐漸意識到，徐年年對自己的感情，似乎并不只是單純姐弟之間的親情。
于是很自然的，他就陷入了糾結的狀態當中。
如果是別的女生表達出對他的好感，徐行可以很輕松的表示拒絕。
比如王佳欣那樣的。
又或者真就像李智斌猜的那樣，是關系比較好的姚圓圓，徐行也可以很干脆的婉拒對方。
但唯獨徐年年，他沒法做到。
以至于哪怕今晚跟徐年年攤牌后，他也從沒說過什么別的拒絕的話，只是一再的強調——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這話是說給徐年年聽的。
但又何嘗不是說給徐行自己聽。
如果是上一世他還單身的情況下。
如果是沒有重生前那些記憶的這一世。
結果或許都會不同。
但是這世上沒有如果，除非再重來一次。
老天已經垂青了他一次，徐行還不至于這么貪心。
只是面對如今的局面，他也確實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至于李智斌問的問題，對他而言壓根就不算什么問題。
畢竟從知道徐年年是領養而不是親生這事兒，按照徐行自身的時間表來計算的話，都已經過去了七八年了。
上一世的徐年年已經鋪墊了足夠久的時間，充足到徐行壓根沒法拒絕這樣的姐姐。
“你也別問其他有的沒的了，給不出好的建議，就給我喝酒。”
徐行端起酒碗再次跟李智斌碰杯。
李智斌只好陪著他，把剩下半杯酒喝進肚子里，然后又被徐行給滿上。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大清早的烏雞麻黑跟你在院子里喝酒。”李智斌忍不住吐槽道，“還給我來了個這么勁爆的消息，感覺一時半會都消化不了。”
“消化不了就慢慢消化。”徐行咬著肉包填飽肚子，跟李智斌分享了這件煩心事后，心情倒是好轉了一些，“別大嘴巴就行。”
“你以為我是你。”李智斌撇撇嘴，當然知道這種事不能對外人講。
徐行現在這個身份，還愿意拉著他出來喝酒聊這種私事，恰恰證明了這是真的把他當哥們看待。
李智斌雖然平時憨了一點，但這種事情還是看的很清楚的。
“要我說也簡單，你現在就是跟醋醋在一起，那就別想那么多。”李智斌咂咂嘴說道，“談戀愛嘛，又還沒到結婚生子的地步，說不定你倆將來就吹了呢？”
徐行：“……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聽著怎么這么難聽呢？”
“那你還想我說什么啊？”李智斌一臉無語，“總不能讓你直接跟醋醋攤牌，然后分手跟年年姐好上吧？我怕圓圓姐知道了直接上門揍我。”
“你怎么這么膽小？”
“我膽小，你膽大行了吧，有本事你就腳踏兩條船，算你牛逼。”李智斌白了他一眼，吐槽道，“這么好的倆姑娘，還不是圖你錢的，真不知道你上輩子積了什么德。”
“確實……”徐行又仰頭飲下一碗酒，眼神都迷離起來，“要不是我……呵……我都以為上輩子拯救過世界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