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悟空!  章四七 天地視芻狗,有情歸于無情

類別: 玄幻 | 東方玄幻 | 悟空悟空!   作者:微笑的夏洛特  書名:悟空悟空!  更新時間:2023-03-28
 
這哈奴曼和無支祁忽見木由似有所醒,都有些亮色,那獼猴兒心中暗思:此子可教也,就連一向不曾表他的馬猿也隱隱露出一絲笑容。只是不消片刻,這少年便如電擊了一下,轉而即安,再無波瀾,二者又黯然有失意之色。

于是哈奴曼瞥了眼女脩,他兩個暗心里交語,旁人聽見不得。只聽猴兒道:“我觀此輩并非少了靈明,如何這般迷頓,不吃引導?”

女脩負手答曰:“時明時晦,如晴如雨,比及過往同屬,實為難度。念往昔但有大善如惡者,這時或已幡然醒悟,或一泄未平,似此不溫不火之輩,最難安置。”

那無支祁雖未曾聞他們交談,卻視哈奴曼面露難色,便知此事仍有節外之枝。觀木由此時或多吃了些肉脯,豪飲了些酒漿,緋緋然有些醉意,沒有顧及幾人。那漢子便靠近了些,同哈、女二者低語了幾句。

馬猴兒一聽,大驚失色,又恐眾人注視他們,忙低語:“果真要如此嗎?”

無支祁道:“為今之計,如之奈何?”

哈魯曼躊躇一時,也下了決心,女脩本不插手這些因緣之事,所以無論他們作何決定,自己都是支持。

翌日,萬物寂然,光散疏欞。木由已在雪域諸民安排的下處醒來,一開大門,卻遠遠瞧哈奴曼、無支祁二人迎在園外,少年揉眸驚詫,忙施禮道:“兩位是來找晚輩的嗎?”

那哈猴兒一舒臂膀,口中出言:“只因你初來烏鹮,未曉得這里的妙處,早早來找你,須引著你去看些有意思的。”

男孩頷首道:“不知兩位要去哪里賜教?”

哈奴曼斜視向一旁兄弟,無支祁便悠悠講:“我們這里有一奇人,名曰立帝貨,能遍曉古今,通絕海外,宇宙萬問,無不可解,你可有意乎?”

孫木由心中頓然明了,這又是因緣之道,他方才說出此等之猛人,必來勾我好奇之心,如此便著了安排也。然而,轉念一想,去去又有何不可,且看那廝如何答我詰責。

這里少年應下須臾,那里他兩個便引著又是一通循亭沿榭,蜿蜒扭拐。行過兩刻,到得一所,其房并無牌匾,門前上重重鎖鏈,貼了道道封皮,風中或有灰燼,可見已許久不曾碰也。

木由暗自發笑,便隨口問兩個:“這果真是好去處?怎看著好似從未有人光顧?”

哈奴曼眼珠咕嚕一轉,輕飄答復:“只因怕這廝出去亂說,闖下禍事,只好此般處置。這些年并不敢隨意叫人看視,只因你與雪域有緣,故而引來。”

少年心中愈發覺得可哂,你們便是要安排我,自然是有緣,我也不能退縮,且看看是甚么貨色。

但見兩尊神主各自作法,鐵鎖迸裂,開了那門,霎時內中霞光萬道,瑞彩千條,紫瑩瑩,藍洼洼逼射出七色的華貴寶芒來。木由只覺刺眼,適應之后,才茫茫然視向虛空飄立一長者。觀此人是何模樣?有道是:

蒼蒼長髯一老僧,

絳紅法衣著彼身。

最是花開蓮現處,

不令莊嚴也覺真。

木由一踏腳進來,那兩個便閃身不見了,大門自閉,便剩少年與這立帝貨。猴娃心中只作他是派來的,也不愿再講何禮節,白什么給你們這些拿我作戲子排劇的家伙講禮?于是他叉著兩手,氣勢洶洶:“立帝貨!”

那人道:“孫木由!”

噫?倒真是個有能耐的。我這名字也未告訴此處之人,他們就知曉了,也罷也罷。他便上前張嘴詢問:“你是誰安排來的?”

那立帝貨搖頭晃腦,口生金蓮:“我乃羅天上真與西方賢圣廣發慈悲,予你因緣得見也。”

少年撇撇嘴,卻也不敢過于放肆,只暗暗壓了怒意,低聲言:“這些仙家屢屢安排于儂,我每遇一人,每經一事,總有他人驅使,此是為甚?如何能得自由?”

凌空者道:“汝屢屢遭事、邂逅鬼神,皆乃因果。緣為爾起,因爾滅,你亦隨緣起,隨緣滅,此非你一人之命,眾生皆是如此,古今俱為一理。”

猴娃大笑出問:“即便是如賢圣佛祖、羅仙古帝也要隨緣生滅嗎?”

立帝貨曰:“昔佛講經時,曾有一狐求道:‘我曩日乃尊者,也為靈說法,一日有人生惑:大修之人可落因果?我答:不落因果,從此世世為狐身,懇請世尊為我解脫。’薄伽梵即告它:‘大修之人,不昧因果。’”

語盡諸事,這立帝貨身軀一頓,陡然收了萬丈光明,寂滅空枯,變得尋常老僧模樣,端坐于地,再無言了。木由此時變得知趣,未再多問,卻對方才之答若有所思。片刻,少年忽露喜色,轉而涕下,然屋門剎那打開,他聞聲出去,卻再不見哈、無二尊。

孫木由也未管這些,自顧自回到了下榻之處,憑窗望著外頭的景色,越發覺得歡快,自覺這是未有的真福國,并非浪得虛名的假勝境。正看得入神,忽聽得遠處傳來梵唱陣陣,又生起一陣肅穆之感,當下狂心頓息,只剩慈悲。

當此時,忽瞧見更遠處郊林升起一縷濃霧,這煙好生奇怪,絕非自然而發。那孫木由忽地由喜化哀,毫無來由地有了一種悵然若失之意,又覺得從這升騰之霧中望見了霞光瑞彩,驀地消失。

正所謂:

排云直上九霄煙,

暗躲因緣萬億千。

或謂相逢因轉瞬,

故而又喜又闌珊。

木由不能派遣內心的好奇,便要縱起騰云,近前觀探,這一看未打緊,偏到了跟前,瞥見一群域民正簇擁著一個老者,架在火上焚燒。原來他所見之煙霧,均為前方興起的。少年再仔細一瞧,那坐在火堆里的人,正是立帝貨!

不管是誰?怎敢做出此等喪心病狂之事?活人安能炙烤?木由心中大愕,急轉為怒,頓時掣出丈高巨檑,躥身而上,如惡鷹撲食,伸出一只大手來,攬住那老者衣物,即奔馳而離。飛不出幾步,忽覺手中重量奇怪,遂一看,才知抓走的不過是衣物,那人赤條條身子,仍在焰火中掙扎受苦。

且說這所謂立帝貨,原以為已是個得道的高士,水火難侵,哪知那熱浪襲來時,也要忍不住嘶喊,血肉頓作焦糊,百姓鼻中都泛著胔骼怪氣。再看那焦爛炎堆之上,朦朧赤色之中,呲呲冒著惡臭泡沫,便是人油也。

木由大慟,泣涕如雨,肝腸寸斷,如喪考妣,轉而一揚仙兵,自空接連怒罵:“爾等妖魔,妄行邪道,殘忍屠戮,我今斷不饒也!”

于是不由分說,便念口中真言,將那擎空煉獄檑的勃盛功力盡數發揮,登時變作如山大的一根撐天巨擘,轟隆隆、赫拉拉,一路滾將下來!那些人如臨雪崩,宛若末日當頭,紛紛四散跑開,就要奔離此地。可神器之威,浩瀚無垠,又哪是雙腿能逃得脫?便都凄慘淋漓,均成了那檑下血紅的肉醬。

正是:一日怒興撼山斃,管令眾豺受菹醢。

孫木由雙臂亂舞,殺得癲狂,忽聞得空中一聲震撼巨響,乾坤相接之處,直直降下兩尊萬丈高大的巨人,遮天蓋日,撥云開谷,一個為羅摩座下神威大護法哈奴曼,一個乃稱霸江河鎮淮蠻荒獸無支祁,二者力通太古,使出萬般法術,往空中五百里間拋開一道毗連交錯的囚山大網,朱絲繁密,就要生擒木由!

男孩矍恐,爆氣欲逃,誰料僅離百丈,那網驟然一縮,牢牢裹住其軀,他拼命扭曲,卻仍動彈不得,漸無勁力了。再說此天地寬廣之物喚作紅塵罟,是昔年天妃所贈,能裝日月星河,可束因緣道果,今拿它出來,只為縛一少年,可謂小題大做。

他兩個又掐出一決,借云納霧,凝出一道璀璨閃爍的汪流,乃所執湯,懸空而瀉,澆作水柱,將猴娃喚醒。

女脩瞧見二人終制服與他,便也未再出戰,協巨檑遂隱無痕之中。那木由在網中怒吼:“爾等困我作甚,怎不分良莠,無辨善惡!”

哈奴曼面色無悲無喜,只輕聲道:“如今你妄開殺業,難道也是良善嗎?”

少年掙扎未息,急上心頭:“我混沌至今,幸得指點,才生幡悟,終將了道,誰知卻有人毀吾法情,將那迷津的艄公,幻海的船家燒作焦炭,你道我怎得自安?!”

無支祁神體通顛,金環團圞,這時出言,如雷炸滾,講:“人生終有盡頭,此者命數已盡,自然要斃,死則死矣,焚為灰燼,是其愿也。”

猴娃漸停動靜,容色慘沮,卻還不甘追問:“若是其愿,曷故哀嚎?他能知曉一切,爾等盡受指點,怎敢忘恩負義?”

哈奴曼雙眸輕闔,道:“非也,人之肉身,不過軀殼,既然將亡,留之何用?吾眾敬畏其神,何必執著于皮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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