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樸素丹爐劇烈旋轉,無盡烈焰,直接將朱陵大帝封鎖其中,任由他的根基乃是先天元火所化,但是這丹爐之中的火焰卻尤其地暴戾霸道,硬生生的將他燒得痛苦難忍,作為烈焰所化卻感受到了火焰這個概念都被燃燒的劇烈痛苦,禁不住放聲怒號:
“你到底是誰!?”
“為何來阻攔我!”
“為何?!”
“哈?道士我就是看你不順眼,無上炸爐真君,你記好了!”這帶著面具,渾身上下氣機都遮掩了的道人出手霸道,將朱陵大帝打得渾身狼藉,袖袍一掃,那丹爐猛地散開,卻是元氣所化,而丹爐卻將那朱陵大帝吐出,一只手提著這位大帝。
后者呢喃道:“伱也是,為了北帝子而來的!”
在他所見的一切里面,自己只是單純因為挑錯了威脅蕩魔的對象,惹怒了北帝。
玄都淡淡道:“不,單純是因為我比你強。”
“按照你的道理,我比你強,打你一頓,不是理所當然?”
而一直到現在,朱陵大帝仍舊認為自己的錯誤,是威脅了北帝子護道者的性命。
玄都不曾多說什么,也懶得張名,只是用右手扣著朱陵大帝的頭,語氣里面頗多的暴躁和不耐煩,道:“教你個乖,哪怕是先天所生,也記得澄澈性靈,不要被蒙蔽了性靈入了災劫,給人利用來當探路的子都不知道。”
“媽的,你們該死哪兒死哪兒,別死在我家門口,你們入劫還要給別人添麻煩。”
“真他娘的好死啊!”
“什么?!”
“誰敢……”
朱陵被打得神魂蒙蔽,只記得‘無上炸爐真君’阻攔自己,而后這位‘無上炸爐真君’提著朱陵大帝的頭,甩手扔到了南極長生大帝的道場,袖袍微動,此刻身上的暴躁散開,化作了一種澄澈從容的氣息,眸子抬起,看著這層層迭迭的澄澈祥云,言簡意賅道:
“四御之二,南極長生大帝,貧道來此,給你帶個口信。”
“玄微那小子入了北帝,卷入了北帝和南帝的道爭之中死了,那是他活該。”
“這個紅毛鳥兒打他的時候,貧道也懶得去管,沒有去攔,死了就死了。”
“眼下在北帝那邊的玉真來找,我也讓他出去。”
“但是你不該存了用這小子來試探太上一脈立場的打算。”
“老師已離開天庭,爾等,不可惹他清凈。”
南極長生大帝道場之中,流光流轉,周圍剎那安靜,就連在這浩瀚世界之中振翅飛翔的鳥兒也停止下來,就像是時間凝滯了,而后有燦爛無量流光,化作了一尊看不清面目的存在,道:
“還以為太上玄微是入了你的眼的,倒是覺得饒有趣味地等太上一脈的大師兄破戒。”
“誰曾想,玄都大法師,眼中果然只有太上這個老師。”
“可是,太上道友許久不出,突然有得到了名號的弟子出現在了北帝的麾下,自然引人注意,換你是我,你會不會去試試看?況且,朱陵本就有為友報復的念頭,本座只是沒有阻攔而已,也不行嗎?”
大法師語氣暴躁不善,道:
“作為四御,沒有約束,即是默許,這個道理朱陵懂,貧道覺得長生大帝應該懂。”
“那么,玄都來此,是給本座一個下馬威嗎?”
“下馬威?”
“哈,我栽樹,風吹雨打以成才,有人以火燒之,非為毀木也,乃針對于我也;如切如琢,如琢如磨,以使璞玉成才,而有人以利斧鑿子破之,非為碎玉也,乃為我也,你先動手,我來找上門,理所當然。”
玄都大法師又瞥了一眼被毆打地失去意識的朱陵大帝,知道了周圍的氣機都被封鎖,索性就隨意摘下面具,化作了真身,冷淡注視著眼前的南極長生大帝道場,道:“而貧道今日,也來說一件事情,也給你你要的太上一脈立場。”
“你和北帝,誰勝誰負,誰的道對,誰的道錯,我沒有興趣,也不感興趣。”
“別來煩我。”
“更別去煩老師!”
“昊天怎么樣,玉皇怎么樣,貧道也懶得管。”
“至于玄微,他領受蕩魔的名號,就已經和天蓬一樣,卷入了這下一次的量劫之中,可以死于道劫,可以死在爭斗之中,甚至于可以死于被暗算,玉璧有姓名,老子給他收骸骨,唯獨一點……”
“卻不能死在因為背負了太上之名,就被人利用,試探老師立場的事情上。”
“這是師門的因果,不是他的,他還未正式真正地進入門中,師門不出面幫他攔劫,也不能牽連他。”
“御,不可插手,不可動念。”
南極長生大帝注視著眼前的玄都大法師,饒有興趣道:
“玄都的意思是,哪怕他是北帝戰將,本座不能對他動念,不能出手?”
玄都語氣平和,淡淡道:“當然可以。”
“你殺了他都可以。”
“但是你因為他是老師的弟子而動手,和當他是一名尋常北帝戰將動手,是兩回事。”
“他死在南帝北帝道爭之中,可也,死在你針對太上一脈的布局下,不可。”
“若他真的只是蕩魔,你會任由朱陵這頭豬去挑釁北帝的戰將,只為了讓他出一口氣?當然不會,是因為你驚疑不定老師的立場才這樣做的,你擔心這是老師在默許支持北帝,又覺得老師的性情不會這么做,玄微他斬東華的時候,你就有了那心不是嗎?”
南極長生大帝淡淡道:“你說的對,卻不夠對。”
“以嚴刑律法約束蒼生之秉性,看似無私,其實不是最大的自私?”
“我所為者,蒼生也。”
玄都大法師看著他,知道了這句話的厚重。
不夠對,是指得目標不只是北帝。
是玉皇?
還是……
玄都的目光幽深,沒有繼續講下去,伸出一根手指,道:
“千年內,真君前。”
“御之南極長生大帝不可直接對他出手,不可以他為棋子試探老師。”
“唯此不可。”
“余者,無不可。”
南極長生大帝微笑道:
“玄都你果然最看重的是老師,是否代表著,那位的狀態也不是很好?”
玄都大法師氣機幽深翻騰,懶洋洋道:“老師的事情,高深莫測,你都要試探,我自更不知,但是這樣的事情,弟子代師勞,替他做個回答而已。”
玄都大法師注視著南極長生大帝,二者緘默許久,南極長生大帝忽而微笑,道:
“五百年。”
“五百年后,我會親自斬他一劍。”
“五百年間,我不會親自對他出手,如……”
聲音還未曾落下,玄都大法師點了點頭,干脆利落,轉身就走。
似乎根本不想要在外面多呆,也半點不給南極長生大帝面子,事情辦完了轉身就走,也不擔心南極長生大帝是否會違約,這樣的性子讓南極長生大帝恍惚覺得,這五百年時間給的太充裕了,于是笑一聲,也不在意。
看了一眼朱陵,無聲無息,這位被烤灼得神魂都茫然的大帝傷勢瞬間恢復如初。
朱陵大帝茫然劇痛,最后的印象只有一個暴虐的火焰。
環顧左右,遲疑不已,看向南極長生大帝,行禮道:“大帝君,我這是……”
“你沖撞了一個人煉丹,被遷怒了而已。”
“嗯?!竟然還有此人?!”朱陵大帝駭然失色,道:“是誰人?”
南極長生大帝面容清秀,道:“唔……”
“叫做無上炸爐真君。”
朱陵大帝遲疑茫然,旋即面露羞愧之色,叩首道:“長生大帝,我惹下禍事了……本來是打算威脅拿捏住了那蕩魔,卻未曾想到,那老黃牛竟然是北帝子的護道者,反倒是惹怒了北帝,引來了北極諸圣之一和左輔右弼之一。”
“長生大帝,我又給您惹下禍事了。”
“這一次事情大,您索性就將我交出去……”
南極長生大帝注視著他,如此的溫和慈悲,道:“無妨的你既然是我南極一脈,我自會庇護著你的,區區小錯而已。”朱陵大帝面容慚愧,重重行禮,道:“我,長生大帝君……”
南極長生大帝笑著道:“你可是我的臣屬,我怎么會棄你于不顧?”
“放心,這事情,我會幫你處理。”
“只是你之后,隨我去北帝宮中道個歉,另外,去南極仙翁處,拿些延壽的丹藥,并諸多法寶給那位北帝子就是了……”
朱陵大帝道:“大帝君……”他一咬牙道:“今日之事,我會一力承擔!”
“斷不會因此而讓大帝君的名號受到些許的污塵!”
南極長生大帝笑道:“眾生皆有好生之德,再說了,你因為東華被折辱而動怒,又有什么錯呢?只是口頭上的爭斗而已,北帝之寬宏大量,遵循律法,他必然不會因此而真的對你做什么,那豈不是和自身道途有違背?”
“所以,哪里有什么罪行呢?”
“你此番,至情至性,做的不錯。”
“且下去,稍微休養一番便是。”
“是!領命!”
朱陵大帝感恩戴德又是極為慚愧地地去了,而南極長生大帝自語:“北帝子,護道者,護道者又和太上一脈有關聯,朱陵,你確實是做的好,太上一脈,不入劫難太上啊太上……”
“道祖為何能超凡脫俗呢?”
紫府玄都觀之中,兩個童兒正在看著外面的風景,一邊興致勃勃地想著大法師什么時候回來,其中左邊那個童兒開心道:“我還以為大法師還是像是之前那樣懶洋洋的不肯出門的呢,這是他這八百年來第一次出門吧?”
右邊的童兒用力地點頭:“是!”
“不過,沒有想到,大法師這么看重玄微師叔呢。”
“是啊。”
“嘿嘿,這不是像是話本里面一樣了么?”
“但是為什么大法師對玉真壽元真君會說,他不會為玄微出手張名的啊?”
這個問題把兩個童兒的腦子都弄得打結了,大法師的性格,是那種上清搶人就直接提著丹爐上門的,咋咋呼呼,且又暴躁,但是從不曾說謊,對于玉清首徒說了那樣的話,就不會為玄微張名撐腰,可是他又說了那奇奇怪怪的話,之后又離開了。
和大怨,必有余怨,報怨以德,安可以為善?
解開大的怨恨,必然會留下怨恨,以德報怨,不是好的解決方法。
是什么意思?
正在思考的時候,忽而看到前面天穹之上祥云流轉,卻又聽聞,那朱陵大帝自縛手腳,由南極長生大帝帶著前往北帝宮中,為其觸動北帝子而道歉告罪,卻又是很大的一番事情和熱鬧,兩個童兒又是雙手托腮,嘆了口氣。
“南極長生大帝欸……”
“是啊,比起北帝那么恐怖,還是南極長生大帝好。”
“延壽的丹藥和靈草很多都得是長生大帝提供,然后就是咱們玄都觀的丹藥了。”
正說著,忽而聽到背后傳來了陣陣雷霆,又有香味逸散,兩個童兒回轉,卻看到了玄都大法師不知道何時又回來了,那丹爐之中霞光氤氳,而大法師的身上又是懶散下來,兩個童兒驚喜道:“老師,您什么時候回來的?”
“嗯?玄微師叔呢?”
大法師懶洋洋地不回答,只是看著丹爐,這紫金八卦爐今日這一爐丹藥終于是成了,燦爛流光,霞光異彩,卻是九轉金丹凡人服下,可當即白日飛升,三花聚頂,逆反先天,可延壽元,補根基,療愈傷勢,無可不破。
也可重塑道基。
一爐出丹十三粒。
玄都大法師收入玉瓷瓶之中,看著兩個寂寞的童兒,沉默了下,淡淡道:“走吧,今日我去玉皇宮中送丹,這是之后十三年的份,你兩個,這次隨我一起。”
于是兩個童兒都驚喜。
玄都大法師垂眸,淡淡道:“往后五百年劫起,今日之后,再不能出門。”
“所以,好好玩。”
兩個童兒面色苦下來,旋即一咬牙,就要決定這一日好好玩耍個痛快和酣暢淋漓,于是拿起了好多東西,大法師雙手籠在袖子里面,一副剛剛煉丹之后的模樣,眾多仙神都認得出來他,和他打招呼,恭恭敬敬。
延壽者也就是南極的靈根和這太上一脈的丹藥。
怎么能不搞好關系?這大法師剛煉完丹藥,卻是去了玉皇宮殿,送丹藥的時候,哪怕是他,也要隔著一層層的珠簾,不能去看到玉皇的真容,而出來玉皇宮殿,遠遠看去,北方群星列宿的光華流轉,火曜之后,十一曜各領其職責。
太上玄都大法師看著兩個童兒,看著那兩個童兒在放風箏,看著遠處的星光。
童兒玩耍累了,看著大法師,忍不住好奇詢問道:“大法師,玄微師叔他好像闖蕩出了很大的名頭呢,你不去教教他東西嗎?”
玄都淡淡道:“有人幫忙教了。”
“懶得去了。”
“啊?”
大法師拂袖起身,散漫的臉上帶著猶如太上的神采,淡淡道:“為者敗之,執者失之,天蓬,玄微,所得越多,越入劫難。”
“八千年前,勾陳后土,道基已損,而今之劫。”
“火德星君的位置好拿不好坐……好自為之。”
在大法師清淡遙遠的注視之下,群星列宿,諸多爭斗,終于是角逐出了那些星君的名位,于是眾人皆歡呼雀躍著慶賀好友,哪怕是落敗了的,也是如此的,只是眾人環顧左右,卻是不見了那位火德星君,于是有人笑道:“哈哈哈,火德星君,應是前去火曜宮之中。”
“來來來,咱們也去看看那數千年前的珍藏!”
于是諸星官,仙神,齊齊涌動著去了火曜宮中,火曜之宮門已打開,其中諸多珍藏散發流光,都潛藏封印,走入其中,高聲呼喊道:“火德星君,請出來吧,我們來尋你飲酒了,哈哈哈。”
眾之笑聲皆止住了,看到火曜宮中,并無一人,唯獨一把五火旗倒插在了宮殿之中,而那火德星君的印璽就掛在了這五火旗幟之上,其上有淡淡的流光,卻不見星君,眾人驚愕皆難言,左右尋找,不由失聲高喊:“火德星君呢?”
“火德星君在何處!”
“火德星君!”
人世間——
梅花樹下,少年道人安靜躺著,睜開了眼睛,在離開天猷大真君之后,他前去了火曜宮中,看到了火曜的傳承,翻閱之后,就只是將那南方朱陵大帝的旗幟和火德星君的印璽一并放在了那里,見人神之隔,知天庭本真,少年道人心神安寧,知自我之弱。
道心所見此世混雜。
神人之隔……
他呢喃,下意識看向了天生仙人的少女,而后看到云琴坐在那里,一只手托著下巴,那一支筆就擱在嘴巴上,小心翼翼地一動不動,因為兩只雀兒站在她的發梢上,正在彼此的交流,少女擔心自己驚動他們,小心翼翼,眸子亮著光。
“無惑無惑,你醒來了?”
“你看!”
“它們不怕我欸!”
少女欣喜雀躍。
齊無惑微微靠著梅花樹,少女笑容燦爛,于是天上的群星列宿們在茫然之后,去找火德星君,然后在正式登記名號的時候發現,這家伙又不是斗部的,又不是火部的,怎么混進來的?于是一陣的雞飛狗跳吵吵嚷嚷地要找到這個來斗部打了一架之后掛印離開的家伙。
諸神們自有諸神的考量,仙人們有仙人的爭斗,各自有各自的道,各自有各自的理。
無有善惡,無有對錯,不過選擇,爭爭斗斗,吵吵嚷嚷,讓人心煩而意亂,而在旋渦之中的少年人卻像是離開了這些,只是在梅花樹下看著朋友認真欣喜的模樣笑出聲來,而少女看著那少年模樣,看著他臉上自己畫的花貓,終于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噗,哈哈哈,無,無惑你不要,不要這個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我,我忍不住了。”
“嗯?”
少年道人疑惑,云琴看到那少年臉上如同花貓似的,卻又一臉茫然,更是忍不住,笑的前俯后仰,少年不解其意,忽而意識到什么,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臉龐,一時怔住,旋即看著那笑得淚花快要出來的少女,也笑起來。
梅花樹下,兩小無猜。
天庭之中,有人大呼拍案。
“火德星君是誰!”
“火德星君在哪兒!!”
“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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