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漆黑的夜空銀蛇狂舞,響雷陣陣,仿佛諸神在發泄憤怒。
電光照在霍柏的臉上,清晰地映出了這位伯爵次子眼中的恐懼和懊悔——
怎么會遇上這么大的風暴!
而當他看到斷裂的桅桿時,整個人都傻了。
一個響亮的耳光將霍柏掀翻在甲板上。
“你如果不是我親弟弟,我現在就砍下你的腦袋!”
身后傳來哥哥霍拉斯的聲音,霍柏暈暈乎乎地掙扎著爬起來,囁嚅道:
“我……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霍拉斯聽到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揪住弟弟的衣領,對著他的臉狂噴口水:
“你當然沒想到!你個蠢貨腦子里全是海水和柰子!一個女人而已,用得著把所有人都帶入險地嗎?”
“我只是聽說……石階列島這一帶海域有些不成氣候的海盜……”
霍拉斯現在真的想把弟弟的腦袋給擰下來,但喘了半天粗氣,他終究還是一把將霍柏推倒在地上,吼道:
“你給我立刻組織士兵戒備,如果真有海盜出現,你沖第一個!”
“是……”霍柏低著頭不敢反駁,只是眼中卻還是閃爍著歹毒的恨意。
霍拉斯轉身就走,卻突然發現身后的陰影里,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人!
轟隆!
一道電光劃過,霍拉斯看清了來人的臉——
山姆威爾·凱撒!
霍拉斯心臟都漏跳了幾拍,好半晌才擠出一個笑容:“山姆,是你啊,嚇我一跳。你在那里多久了?”
山姆威爾深深看了兩兄弟一眼,咧嘴笑道:
“我剛到。這是怎么回事?”
“沒事,沒事。”霍拉斯故作輕松道,“一場小風暴而已,這種事我們見得多了,你要相信青亭島水手們的本事。”
“好。”山姆威爾點點頭,“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隨時派人來叫我。”
“好的。對了,還有娜塔莉小姐,她還好吧。”
“我正要去看她。”
“請您代為轉達雷德溫家族的歉意。”
“我會的。”
轉過身,山姆威爾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息,眼中閃過毫不掩飾的殺意!
霍柏·雷德溫!
當然,山姆威爾知道,自己決計不能魯莽。
派克斯特伯爵的次子可不是山里的野人,河灣的流民,不能隨便弄死。
這方面,他必須向“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這位陰謀家學習——怎樣才能殺死一個人,而又不讓自己有任何嫌疑。
他需要搭建一個小舞臺,找一個替罪羊……
咚咚。
“誰?”
“是我,山姆威爾。”
艙門過了一陣才被打開,臉色發白的侍女剛想行禮卻差點摔倒。
山姆威人伸手扶住她:“娜塔莉小姐還好吧。”
“小姐……她剛剛吐了,才躺下……”
山姆威爾走進船艙,就見娜塔莉頭發散亂地躺在床上。
“山姆……”
“沒事吧?”山姆威爾坐到床邊,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
有點發燙。
“我好難受……”小姑娘可憐兮兮地抱住山姆威爾的手臂,把頭埋在他的懷里。
這樣的風浪連山姆威爾這種體格健壯的人都有些難以承受,更別提嬌弱的娜塔莉了。
“沒事的,風浪很快就會過去。”
“嗚嗚——山姆,我不要去君臨了……嗚嗚,我也不要回星墜城……我跟你回鷹嘴嶼好不好……嗚嗚……”
“好了,好了,睡覺吧,睡一覺起來一切就好了。”山姆威爾輕輕拍打著娜塔莉的后背。
屋外傳來轟隆的雷聲和狂暴的風雨聲,夾在著隱隱約約的各種呼喊聲。屋內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停,卻仿佛是混亂天地間的唯一溫暖。
好不容易將娜塔莉哄著睡著,山姆威爾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外面的風暴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甚至變得更加猛烈了。
密集的雨點瞬間就濕透了他的衣服,被風一吹,竟有些寒意。劇烈的搖晃中,山姆威爾也覺得自己的胃部像是被一把大手死死攥住,他需要竭盡全力才能壓制住嘔吐的欲望。
黑漆漆的夜空,不時劃過閃電的火光,在那一閃而逝的光亮中,山姆威爾突然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波濤洶涌的海面上,幾只掛著三角風帆的長船隨著滔天巨浪起起伏伏,它們時而被浪花拋到半空,落下時濺起高高的水花,時而整條小船都被巨浪掩蓋,好半晌后才濕淋淋地從浪花里鉆出來。
它們像是跳動在大海上的精靈,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從地獄中爬出的魔鬼!
“海盜!海盜!”
甲板上響起了急促的呼喊聲。
顯然,并不只山姆威爾一人發現了這些游弋在附近的長船。
“準備戰斗!準備戰斗!”
山姆威爾聽到霍拉斯聲嘶力竭的聲音,但卻很快被隆隆雷聲所掩蓋。
該死的!
山姆威爾臉色開始發白,這里根本不是他所適應的戰場。
狂風驟浪中,他連站穩都勉強。
還有他所帶來的親衛隊,也同樣不習慣海上的顛簸。
此時面對海盜,他只能祈禱青亭島的士兵們足夠強悍了。
雖說他們名聲在外,但這里畢竟只有五艘戰船,而對面的海盜究竟有多少,誰也不清楚。
更不清楚對方到底是腦子抽了瘋,還是真有足夠的底氣,居然敢在這種鬼天氣里發起戰斗。
又是一道長長的閃電劃破天際,彌久不散,足足持續了三四秒鐘的時間。
整個海面在它的籠罩下,恍如白晝。
借著這道光芒,山姆威爾終于將面前的一切都看清楚了。
然而,他寧愿自己什么也沒有看清。
艦隊四周的海浪中,游弋著多達六七十艘長船,他們猶如一只只嗜血的灰狼,緊緊跟隨著自己的獵物。
而在狼群之中,還有一只狼王——
那是一艘單桅戰艦,暗紅色的船身細長低矮,船帆漆黑猶如無星的夜空——
是的,這樣的狂風之中,它居然還敢張著帆!
鼓脹的風帆帶動下,這艘只有青亭島艦隊旗艦一半大小的戰船猶如利箭一般快速逼近。
尖銳的船頭如刀鋒一般劈碎巨浪,卷起的一堆雪白之中,一尊黑鐵少女像若隱若現。
她矗立在船頭,單臂向外伸展,濃密的黑鐵長發飄蕩在腦后,一對眼睛由亮白的珍珠制成,閃耀著雷電的光輝。
可她沒有嘴巴。
這時,山姆威爾才終于看清了這艘戰船的名字——
寧靜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