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的海風掃過龍石島,發出一陣陣野獸般的怒吼。
高聳在危崖絕壁上的城堡采用瓦雷利亞石工技術建造而成,造型獨特,塔樓都被雕刻成巨龍的模樣,沿著城堡有諸多形態各異的滴水嘴充當城垛。墻上伸出的龍爪是火炬臺,巨大的龍翼將鐵匠鋪和兵器庫籠罩其下,龍尾則構成了拱門、橋梁和室外樓梯。
早在瓦雷利亞末日浩劫來臨之前上百年,坦格利安家族便占據著這座島嶼,建立了領地。
但當時的龍王家族并沒有關注這座貧瘠的小島,他們連維斯特洛大陸都不太看得上,在他們眼中,厄索斯大陸才是世界的中心。
直到一場末日浩劫毀滅了巨龍帝國,逃難到龍石島的坦格利安家族才開始將目光轉向西邊的維斯特洛大陸。
龍石島土地貧瘠,人口稀少,雖說它扼守黑水灣咽喉要道,但在征服戰爭之前,這本是個無人關注的島嶼,畢竟那時候的君臨城還只是一個小漁村。
伊耿·坦格利安征服六國之后,定都君臨,龍石島的要害地位一下子凸顯出來,因此在坦格利安王朝時期,龍石島一直都是鐵王座儲君的封地。
簒奪者戰爭后,勞勃·拜拉席恩將龍石島封給了自己的長弟——史坦尼斯·拜拉席恩。
可惜,對于這個冊封,史坦尼斯卻并沒有感激。
因為弟弟藍禮·拜拉席恩得到的是富饒的風暴地。
凡事有了對比之后,就很難保持心態平衡了。
但好在,現在屬于史坦尼斯的機會來了,艾德·史塔克宣布瑟曦的三個孩子為孽種后,他就是鐵王座的第一合法繼承人。
“為什么要把勞勃說成‘吾所深深敬愛之兄長’?”史坦尼斯皺眉道,“我跟他之間沒什么感情。”
“公爵大……陛下。”克禮森學士年紀大了,總是忘記改口,“這不過是表示敬意。”
“這是謊言。”史坦尼斯的語氣仿佛鋼鐵一般堅硬,冰冷,“把它去掉。”
克禮森學士無奈,只好拿起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涂改。
然后清了清喉嚨,繼續朗讀他為國王撰寫的送給七國各大領主的書信:
“……先王勞勃一世離世后并未留下嫡系后裔,喬佛里、托曼與彌塞拉實為瑟曦·蘭尼斯特與其弟‘弒君者’詹姆亂……”
史坦尼斯再次打斷:“改成詹姆爵士。不論此人行徑為何,他終究是個騎士。”
克禮森學士暗自嘆息一聲。
他知道,這就是自己的主君,嚴肅固執,有著極強的正義感,不懂虛偽,不屑撒謊。
但這種“一視同仁”的冷酷,卻不會換來敵人的仁慈,只會讓自己人心寒。
拜拉席恩家族三兄弟中,藍禮最受平民百姓愛戴,勞勃最能折服人心,只有史坦尼斯,沒人喜歡他。
連他的兩個親兄弟都受不了他。
當然,也不是真的沒人認同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這種冷酷而近乎無情的正義感。
此時坐在克禮森學士身旁的“洋蔥騎士”戴佛斯·席渥斯就是其中之一。
簒奪者戰爭期間,河灣地大軍將風息堡圍得水泄不通,史坦尼斯在城內苦守一年,糧草斷絕,幾乎餓死,就是戴佛斯將一艘裝滿洋蔥的走私船開進了風息堡中,救了史坦尼斯一命。
但面對救命恩人,史坦尼斯在將其冊封為騎士的同時,卻依然砍掉了戴佛斯左手的四節手指,只因為對方是個走私犯。
“善行并不能抵消惡行,惡行也不能掩蓋善行,行為各有其報應處置。”這就是當時史坦尼斯對自己救命恩人的話。
正常人或許早就憤怒離去,但戴佛斯卻偏偏因此向史坦尼斯獻上了忠誠,成了其麾下忠勇無雙的“洋蔥騎士”。
“……與其弟詹姆爵士亂倫所生之孽種。根據繼承與血統的律法,吾于今日聲明,吾乃維斯特洛七大王國鐵王座之第一合法繼承者,勤王者應立刻宣誓效忠。以新舊諸神之名……”
史坦尼斯再次開口:“新舊諸神改成紅神。”
克禮森學士再次皺眉。
他知道,王后賽麗絲·佛羅倫篤信這個紅神光之王,而且還請來了一位名叫索羅斯的紅袍僧,天天揮舞著冒火的長劍在龍石島傳教。
“陛下,維斯特洛可沒有人信奉紅神。”
“以后就有了。”
“洋蔥騎士”戴佛斯也連忙勸道:“陛下,我也不建議您改成紅神見證,畢竟維斯特洛的貴族和平民都只知道七神和舊神。”
史坦尼斯面無表情道:“走私者,你什么時候這么虔誠了?”
“我不敢說自己有多虔誠。”戴佛斯恭聲道,曾經作為走私者的人當然不敢自稱虔誠,“但我依然會每周做禮拜。我也相信是圣母給了我七個身強力壯的兒子,是鐵匠長年保佑我的船只平安歸來。”
“給你兒子的是你的妻子,保證你的船不被風浪打散的是真正揮舞鐵錘的匠人。至于給了你如今身份地位的,則是我!”
“可即便如此,您也不該隨意更換信仰。這會讓貴族們認為您是一個狂妄的國王,平民們恐怕也很難愛戴您。”
“他們什么時候愛戴過我!”史坦尼斯猛然站起身,走到面南的窗前,遠眺遼闊的海洋,“從我當年親眼目睹‘傲風號’觸礁沉沒的那天起,我便下定決心不再信奉七神!任何坐視我父母淹死的殘酷神祇,都不值得我的信奉!
那些修士們成天對我嘮叨世間的一切公平正義都來自七神,但我所見到的種種公平正義,卻都是人力所為!
反而那些狗屁七神,只會干看著什么也不做!
所以,我寧愿選擇這個紅神,至少祂確實展現出凡人所不能及的力量,真實的力量。”
戴佛斯勸道:“陛下,如果您說的是索羅斯的那把火焰劍,請相信我,它只是看起來唬人。”
“不。我說的是真正的力量,火焰中蘊含的力量!”史坦尼斯側頭看向壁爐中跳躍的火焰,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一幕幕恐怖的幻象,“我需要這股力量。”
戴佛斯想起了從天及城傳來的那個聳人聽聞的消息,一開始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一劍砍翻四位白騎士,但隨著這么說的人越來越多,他也不得不相信。
聽說那位弒君者揮舞的就是一把燃燒的紅劍……
這便是火焰的力量么?
于是,他便閉上了嘴巴。
見屬下不再言語,史坦尼斯霍然回頭,冷冷道:
“立刻按照我的意思修改好,然后將我們手上的渡鴉全部放出去!”
“是。”克禮森學士只得無奈應下。
史坦尼斯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回到位置坐下。
在他面前,是當年“征服者”伊耿·坦格利安命人打造的巨大木桌,上面栩栩如生地雕刻著維斯特洛大陸的全幅地貌。
與龍石島相對應的位置經過精心設計剛好便是史坦尼斯的座位。
這一刻,整個七大王國都仿佛在這位國王的掌控之中。
君臨,紅堡。
年幼的國王坐在御前會議首位,屁股下面加了一堆墊子,這才讓他夠著桌面。
“還剩最后幾張了。”凱馮·蘭尼斯特爵士看出了國王的不耐煩,便開口保證。
托曼委屈地抿抿嘴,卻還是乖乖地用稚嫩的胖手握住羽毛筆,準備簽字。
凱馮將一張羊皮紙遞了過去,解釋道:
“這張文書判處山姆威爾·凱撒弒君叛國,并要求梅斯·提利爾公爵立刻褫奪凱撒家族一切爵位、城堡、封地,將此人押送至君臨接受審判。”
“我聽說凱撒有條龍。”一旁的財務大臣“小惡魔”提利昂·蘭尼斯特突然開口道。
凱馮點點頭:“我沒忘記。不過,那條龍可不好處理。我們又沒有馭龍者,要么任由士兵將其殺死,要么任其逃離成為野龍。”
“太浪費了。”提利昂一臉可惜。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凱馮聳聳肩,“而且,這道諭令能不能執行全看提利爾家族的意愿。現在我們可沒空去管這個凱撒。”
“這話沒錯。”提利昂挪動著小短腿在椅子上換了姿勢,“史坦尼斯散發出來的文書,叔叔你看過了吧?”
“看過了。”凱馮嘴角上翹,有些不屑,“這家伙還是那個脾氣,又臭又硬,他這樣子是不可能贏得人們愛戴的,不足為懼。”
“史坦尼斯確實不是個討喜的家伙,連他的親生兄弟們都受不了他。不過,風暴地貴族應該還會有不少人承認他的,畢竟他姓拜拉席恩。”提利昂提醒道。
“風暴地大軍陷在多恩,貴族們未必舍得將最后一點家底掏出來支持史坦尼斯,他們只是缺少一個拒絕的借口。而你父親已經幫他們找好了借口。”說著,凱馮已經將另一張羊皮紙遞給了國王,“這份文書正式賜予先王勞勃一世的私生子艾德瑞克·風暴以嫡出身份,并任命其為風息堡公爵,風暴地守護。”
“這個主意不錯。”提利昂微笑頷首道,“這位艾德瑞克·拜拉席恩公爵要想保住自己的合法性,就必須承認托曼國王的正統性。這下風暴地貴族就有借口拒絕史坦尼斯了,嘖嘖,父親真是好手段。”
“風暴地暫時只能這樣處理,不讓他們形成統一合力給我們添亂就好。”凱馮爵士將國王簽好字的文書收起,“現在我們的主要精力還是要放在艾德·史塔克糾集起來的北方勢力那邊。為此,河灣地的傾向非常重要。”
提利昂朝國王笑了笑:“所以還是要我的好侄兒盡快娶到那朵‘高庭玫瑰’呀。”
“是你的外甥。”凱馮瞪了提利昂一眼,糾正道。
“對對,外甥,外甥。”提利昂聳了聳肩,給了國王一個逗弄的眼神,隨后轉移了話題,“那我的好父親呢?他現在在哪?”
“你父親已經率軍前往赫倫堡。”
提利昂立刻會意:“這是要卡死北方軍隊南下的道路啊。”
凱馮點點頭,又問道:
“我們的糧草沒問題吧?”
“有大問題!”提利昂夸張地叫道,“國庫的情況你也清楚,之前為了供應喬佛里的大軍,本就已經夠吃力的了,現在又要打仗……”
“蘭尼斯特家族會支持一些。”
“那就沒問題了。”提利昂得償所愿,臉上露出了笑容,但他還是提醒道,“不過,糧草供應還真不是光有錢就行。君臨之前的糧食全靠河灣與河間兩地供應,現在河間地跟著艾德·史塔克反了,君臨的五十萬居民還有我們的大軍就全都指望著河灣的糧食了。萬一聯姻不成……”
“所以我們必須保證聯姻成功。”凱馮說著,又將一張羊皮紙遞給國王,“陛下,這份文書任命梅斯·提利爾公爵為法務大臣,列席御前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