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地的霧林城是梅泰林家族的封地。
現任家主瑪瑞·梅泰林伯爵夫人已經年過六十,但身體依然健朗。
可畢竟上了年紀,才用完晚餐沒多久,瑪瑞夫人就昏昏欲睡。
“再陪我聊一會兒。”瑪瑞夫人睜著惺忪的睡眼對孫子羅加道。
“可是您不困么?”
“是有點困。但睡太早也會醒太早。”瑪瑞夫人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可不想再一次半夜醒來,怎么也睡不著。”
“好吧,祖母。”羅加無奈,只得繼續陪瑪瑞夫人說著話。
但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呼呼風聲。
“起風了?”羅加起身將窗戶關上。
“應該是要下雨了。”瑪瑞夫人道,她絮絮叨叨說著話,努力驅趕著如影隨形的困意,“雨林的天氣就是這樣,動不動就下雨,我記得十年前你剛出生的時候,一場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暴雨襲擊了霧林城,整個城堡都在搖晃,你母親被嚇壞了,還多虧有我……”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老夫人的絮叨。
羅加上前開門,就見總管湯姆森站在外面,臉色驚惶。
“怎么了,湯姆森?什么事把你嚇成這樣?”瑪瑞夫人問道。
“龍!”湯姆森平復著心情,“夫人,有條龍降落在了城堡里!”
“龍?”羅加叫道,語氣中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恐懼,“是凱撒的那條龍嗎?”
“是的。凱撒大人也來了,現在就在貓頭鷹塔的塔頂,他想見您。”
這下瑪瑞夫人的睡意徹底消散,她站起身來,從容道:
“那就讓我們去見見這位風息堡的新主人。”
一行人沿著螺旋樓梯不斷往上,等快到塔頂時,就見這里已經聚集了十來位全副武裝的侍衛。
“不用這么緊張。”瑪瑞夫人擺擺手,“巨龍帶來的是客人,不是敵人。”
“沒錯,瑪瑞夫人,我是來做客的。”塔頂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瑪瑞夫人正要迎上去,就見羅加也跟了過來,便將他交給了湯姆森,道:
“你在后面待著。”
羅加不情愿地嚷道:“祖母,我也想看龍!”
“等會兒再讓你看。我保證。”
“好吧。”羅加這才怏怏后退。
“你們也不用跟著。”瑪瑞夫人制止了侍衛,獨自上前。
清冷的月光下,白龍龐大的軀體幾乎籠罩了整個塔頂,一枚枚鱗甲反射著微弱而斑斕的光,散發著致命的美感。
白龍跟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身穿青銅鎧甲,一把巨劍背在身后,整個人如同一桿標槍般聳立。
“凱撒大人,歡迎來到霧林城。”
山姆威爾展露笑顏,微微俯身:
“瑪瑞夫人,深夜打擾,還請您原諒。”
“不礙事。我年紀大了反正也睡不了多久。”瑪瑞夫人的目光在白龍和年輕伯爵身上來回流轉,“不知道您大駕光臨有什么事?”
“我來是想問問您。”山姆威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梅泰林家族現在效忠于誰?”
“這是個好問題。”瑪瑞夫人露出無牙的笑容,“我的丈夫生前誓死效忠勞勃·拜拉席恩,當初簒奪者戰爭爆發,梅泰林家族義無反顧地起兵反抗鐵王座。
后來勞勃稱王,將風息堡冊封給了弟弟藍禮·拜拉席恩,梅泰林家族當然效忠藍禮。
再后來藍禮死在了多恩,鐵王座居然將風息堡冊封給了一個私生子。
呵呵,不管別人怎么想,但梅泰林家族不會向一個私生子屈膝。
更別說現在的鐵王座上的那位國王自身合法性就存疑。”
山姆威爾笑道:“所以梅泰林家族現在沒有效忠對象?”
“沒有。”瑪瑞夫人斷然道,“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曾寫信來霧林城,要求我們效忠,但我們沒理他。
不光我們,風暴地貴族就沒幾個愿意搭理史坦尼斯,那是個討人厭的家伙。聽說那家伙進攻君臨卻遭遇慘敗,現在灰溜溜地逃回龍石島了?”
“是的。”
“唉——”瑪瑞夫人嘆息道,“拜拉席恩家族已經沒人有資格獲得風暴地貴族們的效忠了。”
“我倒是覺得有個人有資格。”
“誰?”
“我。”山姆威爾用一種當仁不讓的口吻道。
“您不是拜拉席恩啊。”
“我確實不是。但風暴地之主原本也并不是拜拉席恩。三百年前這片大陸還分裂成七個國家,彼此紛爭不休,直到‘征服者’伊耿騎著巨龍在黑水河口登陸,終結了這一切。”山姆威爾伸手在白龍頭上輕撫著,口中繼續道,
“如今七國重新陷入紛爭,也需要有個人來終結這一切。”
瑪瑞夫人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這位意氣風發的男人,還有他的龍,半晌之后才道:
“凱撒大人,只要您能做到兩件事,那梅泰林家族就會向您獻上忠誠。”
“您請說。”
“藍禮·拜拉席恩是我們的封君,而他慘死在陽戟城,這個仇,梅泰林家族必須為他報。我的兒子邁克爾也是為了給藍禮報仇,現在成了多恩人的俘虜。
所以,只要您能將我兒子贖回來,并為藍禮報仇,梅泰林家族必將效忠凱撒家族。”
“可以。”山姆威爾的語氣中飽含自信,“五天后河灣地、風暴地、多恩將在多恩海上的血礁島舉行會談,希望您能來參加,我相信您會得到您想要的東西。”
“三境會談?血礁島?那里安全嗎?”瑪瑞夫人問道,“不是我不相信您,而是擔心多恩人,他們最喜歡背棄誓言,搞暗殺。”
“放心吧。血礁島雖然是多恩的領地,但卻是個無人小島。而且四周遍布暗礁,大船無法靠近。我已經跟道朗親王約定,與會的領主只能帶一位侍衛上島。這樣一來,多恩人也就玩不出什么花樣了。”
“好。”瑪瑞夫人這才放下心來,“我會去血礁島。”
“那我們到時候再見。”山姆威爾正準備告辭,卻被瑪瑞夫人叫住了。
“凱撒大人,能帶我的孫子羅加騎一下您的龍么?”
山姆威爾還沒來得及回復,就見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從門后蹦了出來,正用崇拜而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
“去換件厚一點的皮革褲子,我帶你飛幾圈。”
“好!”羅加發出一聲興奮的尖叫,然后就沖了回去。
沒一會兒,小家伙就換好褲子跑了上來。
山姆威爾帶著羅加騎上了白龍,在霧林城上空轉了三圈,然后才重新落下。
羅加的小臉漲得通紅,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不能自拔。
他望著山姆威爾騎著白龍消失在夜空中,終于忍不住問道:
“祖母,我能做凱撒大人的侍從么?”
瑪瑞夫人摸了摸孫子的腦袋,笑道:
“我會幫你問問。”
“太好了!謝謝祖母!”
離開霧林城,山姆威爾騎著白龍一路往南,很快便抵達多恩海北岸的哭泣塔。
這里是懷特海德家族的領地,也是他需要拜訪的最后一個風暴地領地。
山姆威爾直接降落在城堡高處的露天陽臺。
這番動靜很快引來了值夜的侍衛,當他們看到塔頂的白龍后,全都張大了嘴巴。
山姆威爾將手一攤,示意自己沒有惡意,道:
“我是山姆威爾·凱撒,特來拜見亞當伯爵。”
“哦,好,好……您請稍等……凱撒大人。”
很快,侍衛便找來了亞當伯爵。
“凱撒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亞當伯爵努力隱藏著心中的驚懼,但白龍那帶著硫磺味道的吐息還是讓他忍不住微微發顫。
亞當伯爵早就聽說過凱撒的巨龍,但聽說是一回事,真正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這條巨龍還半夜降臨在自家城堡中。
看著比傳言中更加巨大的白龍,亞當伯爵腦中忽然想起來有關“征服者”的巨龍的那些遠古傳聞。
頓時細密的汗珠從他額頭滲出,也不知道是因為燥熱的空氣,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山姆威爾看出了此人內心的虛弱,徑直道:
“我希望懷特海德家族能效忠于我。”
亞當伯爵對此倒是沒什么驚訝,畢竟從風息堡被凱撒攻占的那天起,風暴地貴族就意識到此人的野心,也對這一天的到來有所預料。
只是沒想到竟是已這種方式……
“只要您能讓多恩人放了懷特海德家族的軍隊,我就向您效忠。”
“可以。”山姆威爾露出微笑,“五天后,多恩海上的血礁島,河灣、多恩、風暴地三境會談,我希望您能參加。”
“會上您能讓多恩放人?”
“能。”山姆威爾篤定道,“另外,我也想請您做個見證。”
“見證?”
“是的,到時候您就明白了。”
山姆威爾神秘一笑,隨即轉身騎上白龍,騰空而起。
離開哭泣塔,山姆威爾轉而往北。
所有風暴地領主他都已經拜訪了一遍,現在他將返回風息堡。
這一路走下來,他發現風暴地貴族對于效忠自己這件事其實并不抵觸。
仔細想想也并不意外。
畢竟他已經在之前征討風暴地的戰爭中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還占據了風息堡。
與之相比,拜拉席恩家族衰落得就太厲害了。
雖說鐵王座上坐的國王依然姓拜拉席恩,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一頭小獅子。
而不是雄鹿。
這一番拜訪,山姆威爾能夠感受到風暴地貴族對于蘭尼斯特家族的憤怒,以及鐵王座上那個孽種的厭惡。
作為反抗蘭尼斯特暴政的急先鋒,山姆威爾自然容易得到風暴地貴族們的好感。
由此山姆威爾也更加堅信,自己決不能向彌塞拉·拜拉席恩屈膝。
而且白龍的威懾力也超過了山姆威爾的想象。
很多風暴地貴族雖然聽過凱撒的巨龍,可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如今當山姆威爾騎著白龍降落在他們的城堡中時,對他們而言是一種極大的震動。
這也是山姆威爾堅持要拜訪所有風暴地領地,而不是發出渡鴉通知的原因。
他要讓他們親眼見證凱撒的強大。
當然,不少風暴地貴族還有些遲疑,應該覺得山姆威爾缺少統治風暴地的名義。
但很快,山姆威爾將會給他們一個名義。
迎面而來的風愈發凜冽,不知不覺間,山姆威爾已經穿過了雨林,屹立在海岸的風息堡在黑暗中隱約可見。
東方的天際已經出現了一抹魚肚白,破曉將至。
“走吧。”山姆威爾拍了拍白龍的脖子,“我們回家。”
克利奧帕特拉發出一聲嘶鳴,隨即俯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