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后。
散修聚集地內的棚戶區,一間房屋門口,兩撥人正在劍拔弩張的對峙,氣氛異常沉凝嚴肅,空氣中仿佛都流動著細微的電流,稍有點火星就能爆炸點燃。
周遭諸多居住在此的落魄戶早已遠遠避開,唯恐殃及池魚。
此時,破落的棚戶門已被蠻力撞開,撞碎的木頭碎渣散落四處。
房屋里面的墻壁上,一行涂寫在墻壁上血跡斑斑歪歪扭扭的字跡,清晰可見。
“殺人者,金字坊無名小卒!”
房屋中的地面上,一個修士腦袋瞪著雙目,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頗為瘆人。
任誰都看得出,這修士死前的不甘和猝不及防。
殺人者不講武德搞偷襲,但只看那脖頸處的刀口,就明白此人一刀斬首時的果決狠辣,快、狠、準,是個膽大包天的人物!
關鍵這貨還寫個留字,殺人者無名小卒,昨天人親自請你赴宴,誰不知道你叫陳登鳴?這不是嘲諷。
胡同街的老大名叫錢淵,是個須發皤白的獨臂老者。
他此時眼如兩道利電,罩定地面上的腦袋,又緩緩閉目,冷硬從口中一字一頓擠出幾個字,“好!好!好!”
誰都能聽出這三個‘好’字中所蘊涵的憤怒,其身周一眾人均是大氣不敢出,噤若寒蟬。
對面另一伙人便是金字坊的人,此時金字坊的老大徐寧就被簇擁在人群中。
他自然是不懼對面的死對頭的,甚至此時看到那墻上的字和地上的人頭,再看到對面死對頭那張臭臉,他就想笑。
他向來也是率性而為之人,此刻就真的大笑了起來,笑聲震得周圍屋頂上的瓦片震顫,惹得對面胡同街的人各個怒目而視,刺激得身旁一眾手下也跟著一起大笑。
“徐寧!你過分了。”
錢淵陡然睜開雙目,眼神閃爍駭人光芒,身上靈氣波動,散發強烈靈威,一眾先天在這股靈威下各個面色發白。
“過分?”
徐寧笑聲稍歇,淡淡目視錢淵鼓掌笑道,“老錢,你我斗了這么多年,一個月前,我手下的老林在外慘死,你說不是你們胡同街做的,今日這件事又怎么說?
伱竟敢派人來挖我的人,還好我這位陳兄弟是個人物,有膽魄又有忠義......”
錢淵怒聲道,“現在是我的人死了,這陳登鳴只是區區凡人,憑什么在那么短的時間連殺三人,其中還有一位修士。我懷疑就是你精心設計好的。”
“笑話!”
徐寧冷哼,“你這位手下,也不過是區區練氣一重天的實力,他防備不周,被陳登鳴干掉也很正常。
靈氣固然是比先天真氣厲害,但不提前設防,先天殺修士的例子又不是沒有。
更何況,你莫要忘了他是從哪里來的......而且,就算是我精心設計的又如何?”
此番話一出,登時氣氛再度變得緊張,雙方俱是怒目而視,有修士已經掐訣,大有立即開戰的架勢。
錢淵咬牙,無比氣惱,腦海中思緒百轉,也有些驚異。
他也已隱隱打聽到,駱家的那位大小姐,好像前段時間是去參加妙音宗和其他修仙宗門聯合組織的任務,隨后就帶回來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就是陳登鳴。
他本也是依附駱家某位大人。
只不過那位大人與徐寧背后的人并不對頭,因此雙方才多年互相不對付。
眼見徐寧招攬了陳登鳴,他卻慢了一步,故而才想挖來陳登鳴,同時試探其口風,打探其來歷以及與駱大小姐之間的關系。
本也是打算威逼利誘,區區一個凡人,晾其也不敢反抗。
未曾想這個凡人卻如此膽大妄為,竟然砍死他三名手下而后趁夜逃走了,如今他算是人沒招到,還折損了人馬,丟了臉面。
此時木已成舟,若要找回顏面,還得先找到這個凡人,卻不宜此時再與徐寧開戰,以免便宜了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
錢淵面色難看冷哼,喚人收走手下頭顱安葬,撂下一句狠話,便帶著人烏泱泱離去。
徐寧難得看到錢淵這個老對頭吃癟,這陣子因老林的死而丟失的顏面,也在今日被陳登鳴送的驚喜找了回來,心情舒暢至極,當下哈哈笑道。
“兄弟們,傳下話去,陳登鳴是我徐寧器重的人,誰也不可為難他。他只要回來,我徐寧必重重有賞!”
話雖時這么說,在場一眾人羨慕的卻少,只感到欽佩。
得罪了錢淵,這賞賜,可不好拿喲。
更多人佩服的不僅僅是陳登鳴的膽大妄為,更佩服他的審時度勢以及謹慎心細,干掉胡同街的人后便迅速跑路,直接離開了散修聚集地,而不是跑去金字坊的地帶躲著。
如此一來,至少短期內,旁人很難找到他。
長期的話,野外妖獸肆虐,只怕是兇多吉少。
不過,暫時仍是好過待在聚集地內。
畢竟胡同街那么多人那么多雙眼睛,根本藏不住,金字坊的修士再怎么庇護,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保護在一個凡人身邊。
說白了,凡人的命不值錢。
一個凡人得罪了一位強大的修士,下場往往就是死路一條。
當錢淵和徐寧這兩位練氣六重的修士同時盯上了陳登鳴時,那就不是福了,而是禍。
“陳郎君......”
棚戶區的角落中,許微緊抿嘴唇,神情緊張,眼神中浮現憂慮與惋惜。
她實在沒想到,平日里和和氣氣,深居簡出的陳登鳴,竟會突然如此膽大妄為,殺修士,他怎么敢想的,他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這一刻,許微只覺她竟然仍是缺乏對這位鄰居的了解。
可惜,只怕將來再也做不成鄰居了。
...
此時,散戶聚集地外的山野之中。
陳登鳴已極其謹慎地縮在一個山縫內,吃著干糧恢復體力的同時,靜靜看著遠處地面上焚燒的一爐香。
自昨夜離開散修聚集地后,他并未立即走遠,而是等夜色白天到來,才徹底離開聚集地,尋找到這一處臨時的棲身之所歇腳。
這里四周已被他布置了不少陷阱,一些坑洞內還埋藏了石頭蠱、篾片蠱。
蔑片蠱害人,是將煉制的竹蔑蠱一片,悄悄放置陷阱中,行人過之,蔑跳上行人腳腿,使人中毒痛苦。久而久之,蔑又會跳入膝蓋去,令人腳小如鶴膝。
這種蠱經過煉制后細如牛毛,很難察覺,修士也會中招。
而此時,前方焚燒的一爐香,則是陳登鳴以煉蠱訣煉制的一種蠱香,可吸引來蛇、蜈蚣、蟾蜍等毒物。
他準備先培育出部分蛇蠱用以散布周圍預警,而后再爭取在未來三個月里,修煉突破到練氣一重,成為修士。
屆時才有希望再度返回散修聚集地。
他從未想過要長期躲在野外。
因為野外的安全很難得到保障,其次野外的靈氣委實太稀薄,不適合修煉。
為此,他還得適當繼續修行損命拔苗術,提升靈根,加快修煉速度。
“可惜了,終究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計劃也趕不上變化,我還未收集齊全金蠶蠱的煉制材料,也還沒成修士,就被迫離開聚集地了......”
陳登鳴咽下最后一口干糧,喝了泉水,目光看了眼遠處被夕陽染上曙色的山林。
幽靜的暮色正暗暗向他四面圍攏來,山野間此起彼伏的獸吼聲也逐漸多了些。
野外比聚集地更危險了。
但他的心卻莫名安寧了。
想來,應是人心比野獸妖魔更可怕吧。
與人斗都不怕,又何懼妖獸乎?
他起身去收了香爐,抓起幾只吸引來的毒蛇,回山縫煉蠱,安靜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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