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意分幾重,也有高低之分,至于強弱如何,卻全因人而異了。
此時,呈現在陳登鳴頭頂的第五種圖案中的道意,卻是晦澀難明。
這還是陳登鳴首次看到人心殿發生如此異狀。
或許是因他的心靈境界已經達到了某種標準,才觸動了人心殿有這類反應。
但更令他感到新奇的,卻是這從未見過的新道文與道意。
人仙道統第一重道意天人合一,他是早在未曾接觸人仙道統之前就已領悟。
第二重道意頂天立地,雖是在之后吸收人仙道文的過程中領悟,但此道意卻用得不多。
第三、第四重道意,他也是皆已領悟,用得較多。
唯獨這第五重道意,神秘莫測。
這一刻,隨著陳登鳴動念之間,頭頂第五幅圖案緩緩飄落下來,好似祥云蓋頂,逐漸落于他的心靈深處,衍化種種道意。
陳登鳴心靈中頓時浮現出一幕恢弘的畫面。
好似一剎夢回遠古修仙界,大地蒼茫,優美逶迤的山嶺,蜿蜒盤旋猶如巨龍。
陡然,一只巨大的腳掌踩踏而來,越過山嶺如踩踏泥丸,行走之間一陣地動山搖,煙塵四起。
卻見一尊巨人敞開倆大腳行走在大地之上,其身軀穿過了云層,白云迷漫將他上半身掩蓋。
呼——
他那璀璨如星辰般的雙眼俯瞰足下,環觀下方的群峰,一個個山頂探出云霧外,似朵朵芙蓉出水。
驀然間,這巨人晶晶發亮的雙眼似發現了什么,發出一聲狂吼,震碎云霄,渾身氣血沸騰,恐怖的氣息,震懾天地和千萬里窮山惡水中的上古妖魔。
在這時,一點點星星點點奇異的力量,匯聚向巨人,融入其一個個毛孔中,鉆入血肉。
巨人的體型頓時再度暴漲,力量倍增,氣息驚人,吼聲卷起狂風,席卷八方,群魔退避,誅邪不侵。
卻見那一個個星星點點的奇異力量,竟赫然是源自周遭窮山惡水間安營扎寨的一個個小人部落。
無數小人身穿獸皮,草衣,偶有些建立起了土墻和城邦的小人身穿麻布衣,此時,這些小人兒均在向著頂天立地的巨人頂禮膜拜,傳遞出這一種奇異的力量。
但見不少部落以及城邦外,一些本打算擇人而噬的兇惡上古妖魔,均被巨人震懾八方的怒吼驚退
“那是.香火信仰之力?”
陳登鳴第一時間對那股星星點點的奇異力量作出解答。
但很快他又否決。
“不不太像.沒有香火之力的那種強烈因果聯系,反倒像是單方面輸送的一種力量,沒那么簡單.”
得益于香火分身對香火信仰力的鉆研,他對于香火信仰力也是非常了解。
此刻察覺到不對以及特殊之處,一時參悟得沉溺其中,如癡如醉。
修煉時光一晃即過。
在元嬰期這種動輒兩千壽的悠久歲月中,十數年的修行時間,當真是可謂彈指一揮之間。
在這十數年內,四域徹底恢復了安定。
曾經被戰敗的以三圣宮、天魔宗、魔剎國、天地劍殿為首的諸多域外邪修勢力,俱是遵照停戰協議,被驅逐龜縮在極北苦寒之地以及極西荒涼地帶,不得逾越雷池半步。
一時間,四域恢復高速發展。
只不過劃分資源和地盤的諸多仙宗道門,已非昔日的諸多熟悉仙門,多數則是從四海遷入過來的仙門。
長壽宗以及天道宗因在戰時的表現搶眼,仍是穩坐四域頂尖宗門的交椅,甚至長壽宗隱隱還要超出一線。
昔日與兩宗齊名的蜀劍閣卻就要在聲勢上差了許多,但因神劍道君這么一個化神坐鎮,仍可算是頂尖宗門之一。
這十幾年間,長壽宗也已選出了新的長壽種,發展得一派欣欣向榮。
鶴盈玉以極微弱的優勢,當選了新一屆的長壽種。
陳登鳴在閉關中途之余,出關為談思言進行過一次投票。
他這一票,也是出乎大多數人意料的一次投票。
最終更是導致談思言在票數環節,以微弱優勢壓過了鶴盈玉。
然而,在之后的斗法比拼實力的環節,鶴盈玉以金丹后期的實力外加諸多強力法寶,毫無意外的取得了勝利。
最終比拼潛力的環節,鶴盈玉盡管曾經損耗了二十年壽命修煉《損命拔苗術》。
但其整體的壽元潛力,還是比談思言更強。
靈根潛力,則稍遜于談思言,綜合而言,這一環節二人算是打平。
而對比實力以及投票環節的綜合表現,鶴盈玉具備壓倒性的實力,談思言卻只在投票環節具備微弱優勢。
故而在經過長壽宗長老會議商定后,還是選了鶴盈玉當選新的長壽種。
談思言對這種結果,卻是表現得比曾經更為風輕云淡,海外云游數十年歸來后,已變得更為沉穩而干練,沒有當選道子,便主動申請想要出宗再立分宗,拱衛宗門,互為扶助。
這種請求,在長壽宗過去的歷史中并不罕見,一般都是極其出色又有自信的金丹大修,才會選擇另立門戶。
但這也是有才能之士最好的發展。
若是能將個人宗門發展好了,在外也是自由自在,一人掌控一個門派的話語權和資源。
除了少數時期本宗召喚之時需要聽召,大多數時期都可自行發展。
作為掌門,陳登鳴對于談思言的請求,也并未拒絕強留。
在經過宗門長老會的商議后,便大手一揮,批準了談思言帶上一眾愿意跟隨的親信,在宗外另立門戶建立分宗,互為扶助。
為表昔日情誼,陳登鳴還私掏腰包,從北靈宗遺產中拿出四艘三階靈舟贈予,作為分宗啟動財產。
這批準建立分宗的過程,自然也是沒那么簡單。
任何隨行出宗弟子的思想審查等等,都需要走一步步流程,以防出宗弟子另有二心,得了宗門支持卻又不聽令,那卻就是另一樁麻煩了,具體便暫且按下不表。
再說陳登鳴這頭,十八年修煉下來,他的實力提升也是不小。
其中最主要還是十幾年前接受人仙道統的傳承之時,借助人心殿散出的仙氣,便將《天仙決》修煉出了四千五百多的熟練度。
這種提升,近乎已是省卻了他十年的苦功。
加之此后十八年的修煉積累,《天仙訣》的熟練度已是提升了一萬一千一百多點。
此際,人心殿內。
陳登鳴在意念間觀察自身的面板狀態。
“元嬰中期修士陳登鳴
壽:252/874/4905
靈根:水、木(上品100/100)
武功:《陳氏武道總綱》(仙武47/100)
道法:《長壽功》(圓滿)、《天仙訣》(中期17019/36000)。
道統:天仙道統(福、壽、命):其他略.”
而今他已是二百五十多歲的高齡。
自邁過兩百歲的坎兒后,此后每年陳登鳴已很少慶賀壽辰。
有時往往一次閉關修煉,清醒過來后,壽辰就已經過了。
他也還有悠久的四千多年壽元,不是數著日子活一天算一天的遲暮老人,倒是也沒有將壽誕之喜看得太重。
而以《天仙訣》如今的進展程度,陳登鳴也只需再日夜不輟的修行五十二年,便可突破到元嬰后期。
算上過去的二十一年時間,他是堪堪可在七十三年左右的時間內,完成突破。
對應破碎天心界開啟的時間,若是運氣好的話,也許剛好趕上。
唯一令他感到可惜的是,不知是受限于心靈境界,還是實力境界或者悟性。
人仙道統所展現出的第五副代表道意的圖案,他始終難以領悟。
不過這些年鉆研下來,也并非毫無所獲。
陳登鳴依稀有種感覺,這種道意,似并非僅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就可掌握,可能還關乎到很多人。
“那更像是一種借力,無論是愿力還是什么力量.至少不會是我一個人的力量。
乃是集眾力于我一身,有些類似香火信仰之力,卻又截然不同。”
陳登鳴闔著的眸子睜開。
心緒浮動時,看向周圍兩側一排排的心火燈盞,若有所思,“也可能會是心力。
我一個人借助其他很多人的心力,增強我的心力,人力有時盡,心力無窮極。
但每個人的心緒不同,心思不一,人心難測,除非同心協力,才可能有一線希望將心力注給我。
這或許還要借助人心殿的力量自己來的話.”
陳登鳴想到過去一些年間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由暗自搖頭。
他早有各類深思熟慮后的猜測,其中心力是較為靠譜的一種。
但這些年間,他也曾嘗試過引導姐兒的心力加注到他的身上,增強他的心力。
結果卻發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羞澀事情。
后來再多次嘗試,依舊如此。
陳登鳴也唯有放棄嘗試,多了吃不消,心力不會增長,反會損耗。
這同時也表明,他人的心力是很難加注到自身的身上。
鶴盈玉乃是他最親近的人,尚且如此。
其他更多人,只怕更是難以實現,唯有借助人心殿,方有那么一線可能。
就在這時,前方一盞心靈燈火搖曳。
火焰中浮現出猛鬼祝尋那兇神惡煞的面龐,神色間浮現出喜悅。
“嗯?難道是有小陣靈第七魄的消息了?”
陳登鳴心中一動,立即心神傳輸過去,與老祝的心靈建立聯系。
他此次進入人心殿,也就是估摸著已到了與祝尋約定的每半年一次的聯系時間,故而進來等候。
過去十八年里,他和祝尋始終保持這種頻率的聯系,除了為確定祝尋在陰泉之下的發展安全外,主要也是尋找小陣靈的第七魄的下落。
然而陰泉之下的世界,委實不小。
尤其是冥河之中,各種支脈眾多,四通八達,水系復雜。
想要找到小陣靈的第七魄,若是其名聲極大還好,可若是籍籍無名,那還真是如大海撈針。
陳登鳴心神聯系過去的剎那,祝尋的心靈中便傳來欣喜之聲。
“陳哥,這次終于找到一個靠譜的線索了。
我本來三個月前就想聯系你,卻無法主動與你取得聯系。
其實這線索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確定,如今更是調查得八九不離十了”
陳登鳴,“怎么說?小陣靈的第七魄如今在何處?”
祝尋,“三個月前,我的鬼差在陰冥鬼王的鬼城內坊市內,察覺到了魂器異動。
那魂器唯有在發現陣靈前輩的魂魄時,才會產生反應。
我于是立即讓二房前往督促追查,最終確定,魂器唯有在靠近陰冥鬼王的鬼城內府之時,反應才越是強烈。
因此基本可以確定,陣靈前輩的第七魄,應該是在陰冥鬼府中.”
陳登鳴皺眉,“陰冥鬼府?”
祝尋凝重道,“陰冥鬼王可不簡單,他雖沒有陰泉,但卻能自建鬼城,手底下網羅了不少強橫鬼將鬼修,算是那片河域最強的霸主,擁有元嬰后期的實力。
陰冥鬼府也是防備森嚴,布置了厲害鬼陣,很難潛入,我之前派去試探的人手都已經石沉大海,只怕已是打草驚蛇。
如今,想要進一步確定陣靈前輩的魂魄,是否在鬼府之內,也許唯有強闖!但是”
“元嬰后期.”
陳登鳴心中沉吟。
這種實力境界的鬼王,的確不好對付。
哪怕他助力老祝,以老祝如今的實力境界,也還是存在極大的風險。
而且,老祝所說的“但是”,又是另一種顧慮。
“你是擔心會誤傷到小陣靈的第七魄?”
“不錯。畢竟元嬰鬼王交手,很容易波及到其他鬼物。
而且陰冥鬼王的實力的確很強,元嬰后期也只是多年前的傳聞,如今還不知它是否已經突破。”
祝尋心神凝重,“因此我有一個打算,想請星落陰泉鬼君一起行動,許諾成功后,將陰冥鬼王的勢力和地盤,分一半給他,如此一來,我們的風險也就降到了最低.
否則即使我能將陰冥鬼王逼出鬼城,我那大房二房也未必有能耐,可在陰冥四鬼將的眼皮子底下深入鬼府搶人.”
陳登鳴頓時明白了老祝的心思。
他此時正處于人心殿內,以心神聯系對方心靈的狀態,當然清楚對方此刻波動的心思。
明白老祝其實在這件事上,還是存了一些私心。
是想要借此時機消滅陰冥鬼王,擴充自身勢力與地盤。
不過,這與尋找小陣靈的第七魄也并不沖突。
他也不介意這點兒正常人都會有的私心。
畢竟鬼府內的情況未知,小陣靈的第七魄是被拘禁藏了起來,還是已成了鬼府內的人,誰也不清楚。
陰冥鬼王也不像是傻子,能輕易被引出鬼府。
引出了鬼府,若是元嬰圓滿的實力,那祝尋也唯有落荒而逃。
除非星落陰泉鬼君親自出征,派遣鬼兵鬼修來攻打,倒是可能驚動這鬼王出城應戰。
屆時老祝或者兩名鬼娘子,也就有機會進入陰冥鬼府尋找小陣靈的第七魄。
而能吸引星落陰泉鬼君出征的理由,唯有許以重利,干掉陰冥鬼王,奪走其地盤資源和勢力。
陳登鳴只是稍稍思索,便果斷傳去心神。
“你先去游說星落陰泉鬼君,看他是否愿答應,若是棘手,我再出面與他談。”
這些年,他又與星落陰泉鬼君做過兩次交易。
所給出的反攻修士聯盟的物資愈發令星落陰泉鬼君不滿。
而陳登鳴從陰泉下調查到的有關鬼帝垣的情報訊息,也逐漸令反攻修士聯盟不滿,導致給出的物資愈發雞肋。
這一條連通人世間與鬼蜮之間的絲綢之路,儼然已是岌岌可危。
暫時陳登鳴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但經過這些年的合作,星落陰泉鬼君的關系,確實也處得還不錯。
這次聯手征討陰冥鬼王,或許便是一次進一步鞏固關系的合作。
陳登鳴吩咐完祝尋后,心神退出人心殿,回歸洞府之中。
鼻子很快就嗅到了丹藥室內傳來的一陣藥香,不由眼神微黯,心內一嘆。
這藥香,乃是續命藥汁,是他消耗戰功從反攻修士聯盟兌換來的續命靈丹。
只因續命靈丹對于凡人而言,非是續命之物,而是催命之藥。
故而鶴盈玉每次都會將珍貴的續命靈丹熬制成汁,再稀釋之后,喂給陳敬。
不錯,這續命藥汁,便是為陳登鳴的兒子陳敬熬制。
早在十年前,陳敬和陳依然便已被蔣強和黑風、黑云豹,再度送回了東域長壽宗,與他們生活在一起。
然而,陳敬卻在五年前便愈發氣色不佳,老得很快。
陳登鳴一眼看出,陳敬的壽元已是快走到盡頭了。
這本是不應該之事,陳敬縱不是修士,卻也是先天武者,以陳登鳴提供的資源,活個一百三四十歲也很容易,豈會在八十多歲就瀕臨大限。
但這種事,卻就是發生了。
自那時開始,陳登鳴便開始想法子,為這兒子多延一些年壽命。
只可惜,續命靈丹經熬制又稀釋后,藥力可謂大打折扣,可謂百不存一,且愈是服用,藥效愈是削減。
故而,如今陳敬哪怕以此藥續命,恐怕也只能再活個四五年光景。
“敬兒這孩子,昔年因陳雪那次傷得太深,這是心病頑疾導致的壽元衰減,藥石難醫.”
陳登鳴長身而起,走向丹藥室。
縱然他是心靈宗師,也明白陳敬的心病根子在何處,卻也難以為其徹底醫治心病。
除非施以術法,令陳敬陷入長久而虛幻的心靈世界中,與陳雪在虛幻的世界中白頭偕老,或許還能延壽個數十年。
又或者令陳雪直接死而復生。
這些顯然都是治標不治本且沒有必要之事。
陳登鳴不愿那么做,陳敬也不會愿意臨到死了,還活在虛幻的心靈世界中。
因此,這次服用過藥羹后,陳登鳴打算帶兒子陳敬出去走走,回南尋看看,回凡人的世界轉轉。
陳敬看到昔日的故鄉,心情也許就會好很多,也能多活個一兩年,含笑九泉。
這已是陳登鳴作為老父,所能做的最后一件有意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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