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雙目溢血,反應在其所創立的鳳凰道界之內,便是掀起了劇烈的天地反應。
鳳鳴道域最宏偉的中心道域深處,有一片由鳳鳴道尊親手締造的道界。
那道界之中,天的東西兩邊懸著兩輪大日,卻赫然是道力所凝聚的兩頭神獸——鳳與凰。
此刻,兩頭神獸艷麗的羽毛均是靈光黯淡,通體繚繞的火焰倏然微弱下去。
一股股熱辣辣的焰流以及滾燙燙的光,從鳳、凰身上噴射下來,分別落在下方的道湖之中,將湖泊點燃,似一面巨大的火鏡,燃燒著起來,白閃閃一片,格外刺目。
轟——
轟!——
一座座鳳凰道界內蘊含道力的火山,突然也在此時噴發了,噴薄出滾燙巖漿焚滅山林,如此地動山搖的巨變,甚至引起地面裂開極長的縫隙。
道界內生存的諸多修士,均被如此巨大的驚變異常驚動。
一些強大敏銳的修士,還察覺到了道界中的靈氣變化,似紊亂微弱了一些,紛紛驚疑不定。
“怎么回事?道界怎會突然驚變?”
“道尊無恙,道界就永不動搖,莫非道尊”
“休得胡言!”
宏偉仙門外。
鳳鳴道尊在雙眸流淌出滾燙似巖漿般閃耀的血液之時,身上便已散發出一股霸絕星空,無窮灼烈的沸騰氣勢。
她神色無比凝重,驀地抬手掐訣,雙手快如幻影,結出的手印宛如鳳喙。
頓時,破碎天仙界內,那鉆入仙王府內與天道狠狠碰撞后近乎崩散的小鳳凰,驟地再度凝成一點花型,只是花火顯得更為微小虛弱。
這花火播散道力,迅速拉長成一條火線便要掠出仙王府,逃離破碎天仙界。
然而,一股浩瀚瘋狂的磅礴意志,宛如徹底盯上這一道膽敢冒犯碰撞的意志,似犁庭掃穴般狠狠掃蕩而過。
仙門之外。
鳳鳴道尊手印微顫,一雙鳳眸中流溢出的血液更多。
她驀地深吸口氣,不惜借調自身道界之力,毅然舍棄了鳳凰道火中的大部分力量,僅有一片小花瓣,在大部分道火被瘋狂天道意志吞沒的剎那,似漏網之魚般劃過天際,飄入宏偉仙門之內。
眼看著這一片微弱道力凝結的小花瓣,就要徹底穿過宏偉仙門,重返外域。
突然,仙門之間浮現出了一張湛藍大網。
這是天網。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此網出現的瞬間,那濃郁的瘋狂天道意志好似不依不饒,要透過仙門侵入到域外。
鳳鳴道尊始終未曾動容的臉色,驟然一變,立即抬手迅速抓去,鳳眸中盡是強烈威儀。
“昏天!此界非汝天!”
其手在抓出之時,登時于星空中凝結為一只播散炙熱驚人道火的巨爪,狠狠向前一撕。
‘轟——’
整個仙門再度在劇烈火焰中焚燒起來,這次更是直接燒至門柱崩裂,其間的天網也是被點燃,在巨爪落來的瞬間,被撕開一道巨大的縫隙。
但那股濃郁的瘋狂天道意志,也在同時轟至。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驟地炸響,整個仙門都霎時炸至粉碎,火焰巨爪炸至殘破。
鳳鳴道尊悶哼,口角溢血,鳳凰道袍散發鮮亮的道力光輝播撒,身影閃爍避開。
無數道刺目的閃電呈奇形怪狀的樹枝形,從粉碎的仙門處向四面八方伸展,似將整個星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良頃。
所有電光以及那股瘋狂的天道意志,同時消弭了。
下方遠處的魔修星大陣平臺,也早已被方才擴散的恐怖沖擊波轟得坍塌了下去。
星空之中,僅余下鳳鳴道尊一人的身影。
在其身前,一片殘破花瓣飄浮著,其中僅藏著凰蕓的元嬰神魂。
鳳鳴道尊俏面凝結寒霜,身上散發出攝人心魄的恐怖威儀氣息,鳳眸揚起之間,滿目冷意。
她鳳鳴,已很久未曾冷眼看人。
但當她真以冷眼看人之時,也代表炙熱的內心已起冰冷殺意。
“大悟道尊!出來吧,還要隱藏到什么時候?你既敢阻止本尊,又豈會怕本尊?”
遙遠星空深處,倏然悠悠傳來一道星光和蒼老嘆聲。
“鳳鳴道尊,你縱是這些年徹底掌控鳳凰道火,但這世間最熾烈之火,也終究難以焚滅你心底最深處的冰冷啊,伱是對老朽也起殺念了?”
遠方星光迅速由遠及近顯現而來,逐漸浮現出一株橫跨星空的巨樹虛影。
“老朽阻你,你應是知曉原由的.”
“原由?!”
鳳鳴道尊俏面火光一閃,口角和眼角的鮮血悉數焚燒,鳳眸中盡是怒火在燃燒,道。
“古界之內,五仙或亡或瘋或亙古沉眠,境界跌落,仙不再仙,大道將崩。
昏天若還是昔日的天仙,本尊絕不會出手。
但昔日天仙逃避大劫,化為這昏天,充其量也只是位列道尊,今日若非你大悟從中作梗,昏天豈會蘇醒如此多意志,險些將本尊重傷.”
那巨樹的古拙樹干上,浮現出一張蒼老得滿是皺紋的老者面龐,神色愁苦道。
“鳳鳴,你昔日古界那位故人,早已逝去,而今所留,不過幾道冥頑不寧的執念。
若這幾道執念自己能成,方是正果。若不能成而強成,必成惡果。
古界之事,結古界因果,將來劫力自有古界承擔,你身為道尊若是插手,豈非將古界因果攬入新界?”
“縱是如此,也不代表你大悟道尊就可從中作梗設計本尊。”
鳳鳴鳳眸冰寒,正欲開口,突然眼眸一動,看向遙遠深空,眼神凝重。
“寰空道尊,你閉關了這么久,今日也來湊熱鬧?”
若說大悟道尊壽命悠長,本尊乃是新界誕生的第一株昆吾巨樹修出成果,深不可測。
那么寰空道尊,就更為深不可測,因其是新界誕生之初就位證道尊的存在,新界的誕生似都與其有莫大的關系,乃是新界還是混蒙時就存在的生命。
這時,一道深沉的神秘道音,從深空深處傳來,落入鳳鳴心靈之中。
大音希聲。
此道音,也唯有大悟道尊和鳳鳴道尊真正聽到。
聽到這道音,鳳鳴道尊鳳眸中的寒意也淡化了不少,回首看了一眼已徹底坍塌后逐漸消弭的天仙界仙門,搖了搖頭,放下了心內對那人的一絲不切實際的執念。
魔落猖狂霸道偏激易怒。
佛詭陰險多疑缺乏果決。
終究都不是那人,昔日宏愿難再成。
破碎天仙界內。
山川大面積崩塌,大地干裂,一些原本還茂密的樹林,如今成了一株株枯樹瘦瘦弱弱地立著,葉子稀疏,在風中發出凄涼的聲響。
仙王府曾所處的沙漠,而今已成了一片火紅的巖漿海洋,緩緩地流動著,冒出了咝咝咕咕的聲響,空氣中四處彌漫著熔巖的熱氣。
仙王府就好似坐落在巖漿海洋中的一個小島,頂上籠罩重重令人心悸的劫云,云中閃灼著道道瘋狂的雷霆電弧。
一股強烈而瘋狂的天道意志,仍在府內徘徊游蕩著,播散陣陣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震懾八方。
嗖嗖嗖——
一道道靈光迅速從八方破空飛臨而來。
逐漸匯聚到一起,飄浮半空,顯現出蘇顏焰、軒沉硝、喬昭獻等諸多元嬰真君的身影。
眾人看到此地已成一片滅世巖漿般的場景,紛紛色變。
尤其是感受到空氣中散發著威懾人心的恐怖道韻波動,人人好似渾身衣物都要點燃,皮膚火辣辣的,精神都有種隨時緊繃著要瘋狂之感。
“師弟.”
蘇顏焰眸光急閃,已察覺不到陳登鳴的氣息,不由心中強烈焦切,想要靠近仙王府,卻被軒沉硝立即攔阻下來。
“蘇師妹,不可沖動。”
軒沉硝皺眉,“此地已充斥瘋狂天道的意志,又是上古劫力縈繞不散,危機重重,萬不可再刺激。
否則便是仙王府內還有人生還,也將兇多吉少。”
經軒沉硝這么一說,蘇顏焰也很快冷靜了下來,盡管心內仍舊憂慮無比,但也知曉此時再焦急也不得冒進。
眾人正一籌莫展之時,一道微弱的聲音倏然在軒沉硝、蘇顏焰以及喬昭獻三人心靈間回蕩。
“我尚且無礙,魯道友犧牲了,陳師侄如今也是情況不明,你們不可貿然接近仙王府,否則連我也將難以脫困。”
“初祖。”
“曲前輩!”
軒沉硝和喬昭獻紛紛精神一振,旋即又一顆心下沉,沒想到形勢如此嚴峻,強如長壽道君竟都犧牲了,而自家初祖現在居然都難以脫身。
蘇顏焰則是俏臉頓變,美目凄迷,神色悲戚,一想到自家初祖魯修成竟是犧牲,而可擔當大任的陳師弟又生死不明,悲從心來,忍不住泫然欲泣。
“老陳”喬昭獻怔怔看向仙王府內,一時也不由唏噓悲愴,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禱吉人自有天相。
這時,一聲鹿鳴倏從后方傳來。
眾人回身看去的剎那,便見到燒至漆黑破破爛爛的巨鹿法袍疾馳而來,腰帶間還懸著數個儲物袋。
恍惚之間,眾人還以為看到的是陳登鳴的身影飛來。
仔細一看,才發覺只是一件空有器靈的空法袍。
軒沉硝正要阻止巨鹿靠近仙王府,豈料這巨鹿也是通靈,飛近后斜瞅了眾人一眼,邪惡鹿瞳只是瞪著仙王府聳著鼻子,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又直打響鼻,似也是在感慨唏噓。
喬昭獻看了一眼黯然的蘇顏焰,安慰道,“蘇師姐,你看老陳的法袍都已自行飛回了,這法袍通靈,我想老陳肯定是無礙的,只是暫時失去了聯系。”
他話音方落,巨鹿突然打個響鼻,嗤之以鼻般瞪著喬昭獻,又比劃了一下身上被燒得猙獰的肌肉,擺擺手,搖搖頭,嘆口氣后,背著手離去,背影一時顯得有些蕭索。
“什么意思?”喬昭獻呆立原地。
蘇顏焰嘆口氣,“它說陳師弟在危機時刻將它送走,它都險些被燒死,陳師弟只怕已經兇多吉少,它又要換新的主人了.”
眾人聞言,一時都不知該說什么好,均是心頭沉重。
這一戰,委實太過慘烈。
尤其長壽宗,若是長壽道君和長壽掌門真的都是齊齊身隕,那么長壽宗只怕也要從最頂尖的大宗門,一瞬間跌落為尋常大宗門了。
而付出的這些犧牲,他們知道,他們也愿領情感念。
可外界四海四域中,又有多少人知道,愿感念呢?
若干年后,長壽宗徹底沒落,也擔當不起長壽宗這偌大的名頭時,又有多少修士還曾記得,昔日有天大面子的長壽道君,還記得那叱咤風云斬殺敵修元嬰如砍瓜切菜的長壽掌門?
俱往矣.
“我要留在這里,守候一些時日。”
片晌后,蘇顏焰開口道,身影飛向遠處巖漿的沙漠地帶。
她也只能守候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因為如今發生這等巨變,長壽宗群龍無首,也需要立即穩固根基。
哪怕心中悲戚,但她還沒有太多悲戚的時間,需要立即和刑慧光一起主持大局。
“哎,我也在這里守一段時間吧。”
喬昭獻看向軒沉硝,見其頷首同意后,當即放下心來。
其他眾修見狀,也是紛紛寬慰后,各自對著仙王府的方向作揖深拜。
“陳掌門啊,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希望您吉人自有天相,老尸我就在附近找個風水寶地把自己埋了,等候你出來。”
婁鎮作揖過后,唏噓一句,拂袖而去。
其他人也是紛紛離去,各自在這破碎天仙界內,還有早已做好決定將要執行的事情。
唯有葫蘆劍島的葫蘆雙劍伉儷二人,被軒沉硝留了下來。
劫力與瘋狂天道意志等諸多氣機密布的仙王府內。
一團磅礴而蘊含瘋狂意志的血團,在之前血潭的位置靜靜懸浮著。
血團好似凝結成了血色琥珀,其中封存著一座黑蓮臺以及被一簇金黃火焰包裹中的兩座閃爍微光的殿宇。
磅礴瘋狂的天威,將血團鎮壓在此。
重重劫云在血團外繚繞,宛如道道枷鎖,令被封鎖其中的魔尊元神道力以及人仙兩座道殿,均是無法脫逃。
血團后方位置的宏偉天福殿內,曲神宗小心翼翼以天眼通觀察到這一幕,眼神中浮現驚悸之色。
“這是天道最強的道意神通之一,天牢.陳師侄這下麻煩了,算是被誤傷了.”
突然蘇醒的瘋狂天道,以天牢將所有進犯者都關押禁錮了進去。
魔尊的元神道力自是不必多說了,其最初以天福鴻蓮規避破碎天仙界的壓制和天道的關注,那也是投機取巧,欺蒼天無眼。
這種技倆,在天道被刺激得蘇醒大部分意志后,一眼就被看穿,禁錮在了天牢內。
最終無論是魔尊的元神道力還是天福鴻蓮,都會被天牢逐漸汲取走所有的力量,會隨著瘋狂天道的自我凈化,化為純凈的天仙道力,與之融為一體。
這個過程,就與合道大能死后的過程一般無二,最終都是力量歸于自身的道,或被其他道吞噬吸收成為養分。
各道最終極的路走到最后,其實都不過是最原始的彼此吞噬,壯大自身。
只不過,這次陳登鳴卻也被殃及,意外卷入了天牢之內,被瘋狂天道判定為了入侵者禁錮,慢慢將要被吞噬。
只因無論是人仙兩殿,還是吞噬了人仙兩殿的鳳凰道火,都屬于外道之力。
處于這兩種外道之力之間的陳登鳴固然是天仙道傳承者,但其力量相較于前二者,太過微小,被瘋狂天道一口吞噬,也屬于冤枉又悲哀。
曲神宗認清這一情況,雖感焦急,卻也有些一籌莫展。
此時哪怕是他這位純正的天仙道傳承者,能調動三大天仙殿,卻也不敢貿然觸動天牢,驚擾還未徹底沉睡的瘋狂天道。
天道都瘋狂了,真狠起來,只怕連自己都打,他這個時候刺激,也只會令情況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