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聲,稿子我先帶走了。”
“我還沒改完呢!”梁曉聲急道。
“沒事,下了班我再給你送來。”林為民忙道。
在梁曉聲的一臉不解當中,林為民哼著小曲兒出了他家。
“對了,領導,您找我什么事啊?”
在同事們爭相翻閱著他那篇神奇的稿件時,林為民問蒙偉宰。
此時蒙偉宰的眼神柔和,“沒什么,就是告訴你一聲,香江那邊的稿費到了,走的國際電匯。”
眾人本來正在欣賞梁曉聲的稿子,這會兒聽見蒙偉宰提到稿費的話題,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林為民敏銳的察覺到這幫人的八卦,知道有老覃在,國文社就沒有不透風的墻,索性大大方方的問道:“人家香江的稿費都到了,咱們的稿費還沒到呢!”
蒙偉宰沒好氣道:“能一樣嗎?人家下個月就發表了,我們還得等兩個月呢!”
兩人聊了幾句,死活不提稿費數字,把一旁等著的眾人急的不行。
“為民,你那小說發在香江給了多少稿費啊?”柳蔭最終按捺不住內心的八卦,主動開口問道。
“也沒多錢。”
“沒多少錢是多少錢啊?”
“一個字五米分,伱們算吧。”
眾人嘁嘁喳喳,《情人》的稿子是多少字來著?
對了,二十四萬多,再乘以個五米分,還得換算一下單位。
一萬兩千米刀!
不多啊!
經過了《霸王別姬》米國、泥轟兩地出版動輒幾萬刀、幾萬刀的稿費洗禮,同事們的震驚閾值明顯提高了,算完了這個數字之后表情從容淡定,甚至還有幾分不滿。
就這點?
這幫人還跟林為民討論起來,“為民,這回的稿費怎么這么少啊?”
“香江那地方能養得起文學雜志就不錯了,你還指望能給多少稿費?”林為民道。
“不應該啊!我聽說人家有些作家的稿費都是千字一兩千塊。”
八十年代,千字一兩千塊,在如今的香江通俗文學圈子里的大家確實能拿得到,比如倪匡,甚至能拿到千字兩三千塊,在香江的作家當中,倪匡敢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又比如金庸,人家自己就是報社老板,八十年代已經封筆,但作品仍不時出版。稿費以單行本銷量計算,一本小說幾萬冊、十幾萬冊的銷量,扣除印刷、紙張,全數落在金庸的口袋里,一本單行本少的只有十萬字,收入比倪匡的高多了,但不能單純以稿費來計算。
倪匡為此還曾經感嘆過,說他的稿費雖高,也多不過查大俠!
“那是通俗文學圈子的事,況且那也得是最拔尖的幾個人才能有的待遇。”林為民解釋道。
大家了然的點了點頭,香江的通俗文學大家沒看過也聽過,最有名的當屬武俠小說,確實好看。
在眾人談論著的時候,大家都沒注意到窩在辦公室一角登記著來稿的佟鐘貴。
他手上的動作早已停下,內心滿是驚濤駭浪。
一萬兩千米刀都叫少?
別說是一萬兩千米刀,就是人民幣,他也沒見過啊!
林老師的《情人》不僅要在香江發表,11月份還會在《當代》今年的第六期上發表,稿費標準佟鐘貴恰好知道。
千字十二塊錢,是他的整整一倍。
這就是近三千塊錢,再加上一萬兩千米刀。
這只是發表的稿費,佟鐘貴還知道,林老師的每一部作品,幾乎都是在發表后一年之內出版了的,動輒就是幾十萬、上百萬冊的賣。
他現在帶《當代》算是臨時工,對基本稿酬和印數稿酬是有概念的,以林老師作品的銷量,一部作品收入幾萬塊錢簡直不要太輕松。
算到最后,佟鐘貴的腦袋有點眩暈。
以前光聽說林老師的小說出版到米國、泥轟,賺的都是外匯,稿費高的離譜,可一直也沒什么概念。
今天親耳聽到大家討論林為民的稿費,他終于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大作家!
林老師一部小說的稿費,頂的上一個普通老百姓一輩子上班的收入了,佟鐘貴心中樸素的對比著。
可隨即他又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實,要是算上小說海外發表、出版的話,可能不止一輩子,十輩子都不止。
就拿《情人》來說,《當代》給的稿費標準在國內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整部小說也不過三千塊錢。
可香江的《八方》給的卻是一萬兩千米刀,如果用官方匯率來算的話,這個差距足有六倍,要是用民間匯率來算的話,就更可怕了,得差了十幾二十倍。
最關鍵的是,他剛才可是聽林老師說了,《八方》給的稿費標準其實是偏低的。
那要是正常標準或者偏高的稿費呢?
佟鐘貴有些不敢想了,那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
想想前幾天他還在為剛剛拿到三十塊錢的稿費而沾沾自喜,佟鐘貴不禁有些羞愧。
看看人家林老師的層次,一兩萬塊米刀的稿費說的就跟一兩塊一樣。
佟鐘貴抬起頭,在眾人討論著稿費的時候,林老師已經坐回了椅子上,低頭審稿。
他心中不禁升出高山仰止之感。
這才是我學習的榜樣啊!
時間一晃到了十月,這段時間林為民有空了便約上馬嘟嘟前往友誼商店、外貿商店和信托商店去轉悠。
陶器、瓷器、銅器、玉石、印章、文房四寶弄了不老少,都放在了故宮旁邊的那座二進院子。
因為搜集古董,林為民惡補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又到各處去見識,再加上馬嘟嘟從旁解說,林為民也算是擺脫了對古董行業兩眼一抹黑的狀態。
不過眼下有個問題迫在眉睫。
買來的古董字畫,沒地方放了!
將最新收攬的一個乾隆時期的雙耳瓶擺進房間的最后一個角落,林為民和馬嘟嘟退到了門口。
“林老師,您應該打點博古架,或者收幾個也行,要不然東西都這么擺在地上,太占地方了。”馬嘟嘟說道。
林老師在搞收藏方面,風格獨特,屬于壕放派。
馬嘟嘟有時候心里會忍不住吐槽幾句,這么些好東西,放在他手里,屬實是有點暴殄天物了。
可他不得不承認,林老師是真有錢啊!
大手一揮,豪擲千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管你什么宋代的、明代的,瓷器還是玉器,只要能念出來個出處,林老師照單全收。
馬嘟嘟有時候會勸林老師控制一點,有些東西也不一定升值多少,買回來了也是放著落灰。
“也不值什么錢,百八十塊錢的東西!”林老師總是這么回答。
每每這時,馬嘟嘟都會感覺到心口郁結,難以釋懷。
我們不一樣!
不一樣!
跟著林老師這種大撒比的收藏家出門,是很難控制住不出手的。
看著人家成堆成堆的往家里倒騰東西,誰不眼饞。
但馬嘟嘟跟林老師完全是兩種風格,他每次看一件東西都是翻來覆去,精打細算,絕不浪費一顆子彈。
就是這樣,他也得是用一兩個月的工資才能買一件便宜貨。
到了月底,就是他最難熬的日子。
每次林老師請吃飯,馬嘟嘟都是提前兩頓留肚子,吃完了又能頂兩頓。
馬嘟嘟覺得自己跟林老師這種壕放派收藏家比起來,自家大約可以稱為婉約派。
天天晚上餓著肚子,就為了節約點錢搞兩件古董。
沒錢搞收藏,難啊!
林為民在馬嘟嘟說完話后點了點頭,對他的意見表示贊同,“地方確實是有點小了!”
“嘟嘟,回頭你幫我尋摸尋摸,看看有沒有大一點兒的宅子往外賣的,買一套。要不然這家里都沒地方放東西了!”
馬嘟嘟:……
再次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參差,馬嘟嘟狠狠在心里給了自己兩個嘴巴。
讓你多嘴,讓你多嘴!
正在他心里懊悔的時候,就聽林為民又說道:“還是買兩套吧。不光是古玩沒地方放了,家里的讀者來信也有點占地方,我那幾間倒坐房的書架都已經堆滿了,信這玩意放地上時間長了就潮了。”
您還知道放地上潮?
馬嘟嘟的眼神放到了屋里地上的那幾本古籍上,下面墊了兩層油氈,書就那么放著。
這幾本書是今天剛買的,明代的古籍。
在您老心里,這明代的古籍就趕不上幾封讀者來信?
馬嘟嘟真想薅著林老師的脖領子朝他噴口水。
不行了,不能再待下去,馬嘟嘟覺得再待下去,自己的心態要出問題。
“行,這幾天有時間我幫您打聽打聽,有消息了我給您回信兒!”
說完,馬嘟嘟就想走,卻被林為民一把拽住。
林為民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正好是飯點兒,“著什么急走啊,還沒吃飯呢!”
“不了,不了,晚上回家里吃飯。”馬嘟嘟心里難受,現在就想離林老師遠一點。
“都一處,怎么樣?”林為民問。
馬嘟嘟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腳步猶豫。
“湊合一口,湊合一口。”
林老師拉著馬嘟嘟往外走。
馬嘟嘟感覺林老師的手勁可真大,他怎么掙也掙不開。
林老師,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