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在文研所學習時,林為民就覺得曲小偉在敗家這件事上是有點子東西在身上的。
報紙上的一些言論,林為民當然也看過,不提他所擁有的先知優勢,哪怕是稍微知道點經濟常識,也不敢大肆宣揚這種觀點啊。
買不如租這種論調最致命的地方在哪?
沒算通脹和貨幣貶值啊!
銀行存款利率現在是高,可前幾年更高,一年利率都18,放三十年后你敢信?
現在呢?三年期的長期存款年化利率才9,現在的趨勢是利率每年都在降。
但中國作為新興經濟體,房價一直漲是大趨勢。
此消彼長,說買不如租,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是非常扯淡的事。
“你啊,可少聽點那小子胡說八道!”
林為民鞭辟入里的給大家分析了一番房價,然后語重心長的警告姚淑芝。
大家紛紛對他的言論表示信服。
“難怪你這幾年一直在囤房子。”姚淑芝嘟囔道。
“我那是稿費實在花不了,總不能看著錢放在銀行里貶值吧!”
眾人聽著他的話感到一陣牙酸,就伱稿費多是吧?就你稿費多是吧?
又過了幾天,章藝謀從意大利回國,又引起了一波媒體的報道。
這次《大紅燈籠高高掛》在威尼斯獲獎,沒有87年那一次的影響力大,也不需要章藝謀再帶著片子繞世界的參加電影節了。
他回到燕京接受了幾天采訪,約上了佟鐘貴到林為民家里拜訪。
“大導演來了!”林為民見到章藝謀笑呵呵的調侃道。
章藝謀笑得有幾分靦腆“林老師,您就別開我玩笑了。”
“金熊、銀獅,你這個大導演可是實至名歸啊!”林為民真誠道。
章藝謀擺了擺手,表示謙虛。
《妻妾成群》的是林為民推薦給章藝謀的,現在電影得獎了,章藝謀當然要向林為民表示一番感謝。
“用不著謝。你和小佟倆相互成就,我看著也高興。”林為民笑著說道。
說完感謝的話,章藝謀又聊起了這次參加威尼斯電影節的情況。
《大紅燈籠高高掛》去年年底的時候就在進行后制,其實是有機會參加二月的柏林電影節,還有五月的戛納電影節的,但章藝謀卻硬生生的等了半年時間,參加了威尼斯電影節,這其中當然是有緣故的。
1988年,郭峰投資了侯孝賢的《悲情城市》,電影入圍了當年的威尼斯電影節,那一屆威尼斯電影節評委會主席正是國內的大導演謝晉。
電影節開幕后,郭峰和侯孝賢來到威尼斯參加電影節。郭峰見到謝晉大訴家國情懷,將謝晉忽悠的老淚縱橫,不出意外,《悲情城市》獲得了當年的威尼斯金獅獎,成為第一部獲得這個獎項的華語電影。
謝晉自認欠了威尼斯一個人情,于是便有了今年章藝謀攜《大紅燈籠高高掛》參加威尼斯的事。
有《紅高粱》打下的基礎,章藝謀在全世界各大電影節都是被奉為貴賓的存在。
可惜這次只獲得了銀獅獎,還是差了點意思,章藝謀對此倒是不甚在意。
經過這幾年來的歷練,他已經鍛煉出了幾分寵辱不驚的心性。
等著參加威尼斯的這半年多時間,他也沒閑著,一直在鼓搗下一部電影的事。
章藝謀作為導演是很勤奮的人,這一年時間以來,搜集了好幾部的版權,他這次來除了感謝林為民幫忙推薦《妻妾成群》,還有一個目的是想問問林為民對他備選的幾部作品的看法。
章藝謀掏出的劇本當中有一部竟然是汪碩的《我是你爸爸》,據他說是花了一萬塊錢從汪碩那買的。
“《我是你爸爸》就別考慮了,你拍這種題材的東西太吃虧了。”林為民點著劇本說道。
林為民還在一堆劇本里看到了柳震云的《一地雞毛》,這部還是在《當代》發表的。
“你打算拍《一地雞毛》?”林為民問道。
章藝謀沉吟著說道:“本來是打算拍的,我們把故事背景從燕京改到了重慶,電影節之前我也去了,但始終沒有找到感覺。所以我現在也有點猶豫……”
他說著從幾部劇本中翻出一份《中國作家》,說道:“林老師,這期的《中國作家》上有篇中篇不錯,很生動,我覺得有改編的潛力。”
林為民翻起那份《中國作家》,只看了兩眼,便說道:“是這篇《萬家訴訟》?”
章藝謀聞言高興起來,有一種得遇知己之感,“我就知道您肯定能理解我的想法!”
林為民笑道:“《萬家訴訟》的內容不錯而且故事里面包含著很多可以展開的元素。改編電影,不僅需要改編的內容優質,也要有供改編所發揮的空間。”
章藝謀頷首興奮道:“您說的太對了我就是看中這篇的這個優點。”
“那就拍這部吧!”
“好。”
佟鐘貴看著章藝謀在林為民三言兩語的影響下便決定了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心中不由得感嘆。
林老師對于藝謀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確定了要拍攝的作品,章藝謀一時躍躍欲試。
“編劇定好了嗎?”林為民問道。
“沒呢。”
“我給你推薦個人吧,《本命年》你知道吧?”
章藝謀點頭,“知道,謝飛導演的電影,還在國外得了獎。”
“《本命年》的原著叫《黑的雪》,是劉恒寫的,他劇本寫的不錯。”
能讓林老師說劇本寫的不錯,創作能力肯定不用懷疑,章藝謀心里這樣想著,說道:“好,那我回頭聯系他。”
后世劉恒成為章藝謀的文學顧問,給他做編劇是在《菊豆》這部作品時,可這一世因為林為民的原因,章藝謀沒有拍《代號美洲豹》,也沒有拍《菊豆》所以與劉恒并無交集。
之前劉恒推薦韓壯壯出演《本命年》,這次林為民推薦他當《萬家訴訟》的編劇,也算是還了他的人情。
章藝謀和佟鐘貴在林為民家待了兩個多小時,吃完午飯才走,離開時章藝謀心滿意足。
來一次林老師家里,又解決了一部作品的問題。
“藝謀!”佟鐘貴叫了他一聲。
“怎么了?”
“你覺不覺得……”佟鐘貴的語氣有點猶豫。
“覺不覺得什么?”章藝謀問道。
“你覺不覺得你現在對林老師有點依賴?”
佟鐘貴并不是挑撥離間,只是因為他站在林為民和章藝謀之外的第三者的角度看待問題,所以很清楚的看出了章藝謀現在的心態和他做出這一系列行為的原因。
佟鐘貴的話讓章藝謀呆立當場。
他愣在那里好一會兒,腦海中的畫面不斷閃過這幾年和林為民的交往,全都是林為民無私的幫助。
他不禁苦笑著說道:“林老師幫我確實幫的太多了,不知不覺之間就養成了這種依賴。”
佟鐘貴聽著他的話,心里也有些感觸。
確實就如章藝謀所說,林老師對他的幫助太大了,支持他拍電影、找投資、挑劇本、選編劇,電影制作過程當中最重要的工作,林老師全都幫過忙。
換做是誰,應該都無法拒絕這種幫助吧?
佟鐘貴心里這樣想著,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余,“算了,是我多嘴。”
章藝謀笑了起來,說道:“這樣的依賴有什么不好?別人想依賴還依賴不著呢!”
佟鐘貴點了點頭,這一點說得倒是很對。
翌日,林為民上班第一件事簽署《升官記》的出版合同。
《升官記》自從五月在《當代》發表已經過去了五個多月時間,彼時第三屆雁冰文學獎的余波未平。
有《盜官記》珠玉在前,再加上剛剛過去的評獎活動,林為民在那個時間點發布這部的目的也不言而喻,所以一經發表便在國內文學界引起了軒然大波。
不提林為民在中所嘲諷的各種社會現象和對象,單從作品本身來說,《升官記》的完成質量是非常高的。
后世人一提到中國的諷刺,最先想到的永遠是清末民初的那幾部經典作品,《老殘游記》《儒林外史》《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孽海花》。
到了近代,也有魯迅先生、老舍先生、趙樹理先生等名家的作品。
但到了改革開放這些年,諷刺似乎就落寞了下來。
倒不是沒有作家寫這一類的了,相反還是有一部分作家在堅持這一類題材的創作,但近些年來的作品都存在一個問題。
辭氣浮露,筆無藏鋒。
這個評價也是眾多評論家在評論清晚期諷刺、譴責常用的用語,說得簡單點就是寫的太直白、太夸張了,不夠含蓄,缺少文人的那種婉轉和洞明。
這也是諷刺、譴責在創作時,最難規避的問題。
你要揭露、要諷刺、要譴責,就難免流于直白、失于夸張。
林為民在《升官記》中揭露和諷刺了這個社會上的很多怪現象,在寫到人物之間的算計和斗爭之時是極盡赤裸的。
但在處理這些情節時又非常理智和客觀,并不參雜個人情感,這就最大程度的避免了中的情節失真,讓的氛圍更加的真實、平和。
哪怕故事中人物斗得再激烈,也并不影響讀者的閱讀,更不會讓讀者產生夸張失實的感覺來。
國內著名文學評論家雷達,在七月時曾在《文藝報》上撰文,稱贊《升官記》是“中國當代諷刺之巔峰”。
如此盛贊,把很多人對于《升官記》這部的關注焦點從“文壇恩怨”轉移到了本身上,也讓不少人真正認識到了《升官記》這部的真正價值和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