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戰士們最后還是戀戀不舍地離去了,但在走之前,羅伯特基利曼以個人名義,送給了莫塔里安和哈迪斯一些小禮物。
莫塔里安連禮物盒子都沒拆,直接把這個用藍綢緞包裹的小盒子扔進了倉庫,他沒有必要的好奇心,同時對羅伯特基利曼的好感不足以支撐起他拆完這個禮物盒。
另一邊,哈迪斯則對基利曼送給他的大型馬庫拉格掛毯非常滿意,滿意到不能再滿意了。
這是條純手工縫制的掛毯,哈迪斯猜測這估計是哪個極限戰士的作品,針腳緊密,毛絨絨的質感相當舒適,而以湖藍色為底色的毯面上,繡制著滿滿一面的風景,和煦的陽光灑進潔白的廣場,遠處,則是莊嚴的堡壘,一些小鳥則活躍地點綴在各處。
哈迪斯判斷出這應該是馬庫拉格上的景色,但具體在哪里,他就不清楚了。
無論是從觀賞性,還是政治角度考量,這幅掛毯都堪稱完美。
于是哈迪斯把其中的一副掛在了他的辦公室里。
雖然這造成了一些哈迪斯自己都不在意的小騷動,匯報工作時,伽羅看著這幅掛毯欲言又止,而沃克斯則一臉幻滅的表情,其他的死亡守衛則在進入了哈迪斯的辦公室后,第一反應一般是愣一下。
而反應最大的則是莫塔里安,死亡之主走進哈迪斯的辦公室,眼神就沒有從那幅巨大的掛毯上移開,他死死地盯著那幅畫,就像是盯著一個還沒上絞刑架的女巫。
莫塔里安緩緩走過去,用手試著戳了戳那幅掛毯,又立刻嫌惡的收回手,他感覺快吐在那幅馬庫拉格掛毯上了。
“有什么問題嗎?”
哈迪斯表示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沒什么。
莫塔里安慢慢地將視線移開
那一陣,死亡守衛內部的極限戰士笑話格外多。莫塔里安也順便召開了好幾場針對大規模類人型敵人的模擬戰。
而反應最小的是鑄造廳的恩里克,這位不顯山露水的理工老大爺早就一眼識破了哈迪斯的本質,面對哈迪斯辦公室中出現的掛毯,他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只是照常向著哈迪斯匯報工作。
茹斯特發來消息,為哈迪斯鑄造的船大體竣工,現在他們需要哈迪斯有關內部裝飾的指示,如果哈迪斯不做特殊要求,那么這幫機械賢者就要自己裝了。
哈迪斯擺了擺手,讓他們自己裝吧,他不是糾結細節的人,只要裝備和武器到位,艦船的火力夠猛就行了。
讓那幫賢者按照標準模板簡單裝裝就行了,他們又不會真的給他整出鋪滿粉色絨毛地毯的粉紅毛毛兔風格。
另一邊,第二批派往火星的技術軍士已經回來,同時第四批也已派遣。
作為第一批從火星回來的技術人才,以及鑄造部的名義實際老大,恩里克問哈迪斯需不需要去看看那批新兵,順便演講,順便考察那批新兵的職業素養。
哈迪斯默默望向恩里克,重點其實是最后一句,他還記得當初他剛剛回來時,鑄造廳的鑄造大師輪番給他出技術難題,美名其曰為考察新人職業素養。
說白了就是下馬威,讓這幫剛剛從火星學了一堆知識的新兵老實一點,對于這些平日里相當無趣沉悶的鑄造廳,這是他們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
但可惜哈迪斯車翻了他們所有人,導致那次活動的娛樂性大大減弱。
似乎是因為哈迪斯這個先例在前,鑄造廳對于這次第二批的新人保持了某種謹慎的態度。
所以他們決定邀請鑄造廳目前最強的人——哈迪斯,過去給新兵們一個下馬威。
而對于此等樂子,不是,請求,作為鑄造廳的老大,哈迪斯自然是答應了他們。
在派往火星的第二批死亡守衛中,巴斯德很明顯是他們當中學藝最精的那個(僅限主課),
在模擬戰場中,即使不斷有導彈在他的身邊炸開,大地都在因此劇烈地顫抖,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為風暴鳥換下三毫米的0號齒輪。
又或者在高壓高溫高輻射環境中,在顯示屏完全受損的情況下,憑借經驗,靠著破碎的電波,完成大型鳥仆儀的系統重裝。
任何極端的環境都無法讓他的內心有絲毫起伏,他就像是一臺運行良好的機器,完美地完成每一次維修。
不過在一些較偏門的課程中,比如機械教宗教禮儀的規范,鑄造世界采購物資的標準流程,不同世界賢者語入門巴斯德全軍覆沒。
(順帶一提,以上偏門課程,最好成績保持者均為哈迪斯。)
但由于火星是素質教育,所以他們不卡畢業證明,多門課程不合格的巴斯德就被稀里糊涂地送回來了。
巴斯德對此的理解是,他不理解,但既然他回來了,那他就會為死亡守衛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順便找到那位H前輩。
其實,巴斯德自己的學術造詣,也已讓他在火星的技術基地中積累了足夠多的聲望,鋼鐵勇士和鋼鐵之手的戰士們都對這位腦子里似乎缺了一根弦的死亡守衛稱贊萬分,甚至有人說他頗有那位H的學術之風。
但巴斯德自己知道,這不過是平日里的謬贊,只有認真研讀過H前輩大作的人,才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堪比云泥。
而他們的稱贊也只會加深巴斯德心中的執念,那就是找到那位前輩!
可惜的是,即使是鑄造廳這種地方,也存在著形式主義,剛下飛船的他們,首先接受了萬機之神的洗禮活動,然后就是被叫去聽鑄造廳領導哈迪斯的講話。
巴斯德面無表情地站在這批新兵的前排,那些文字就像是流水,流進他的左耳,然后從右耳順暢地流出。
他對于這種活動向來不關心,不在意,不喜歡。
比起這些,他更希望去找鑄造大師,問問鑄造廳里有沒有名字首字母為H的人。
或者姓氏首字母為H,又或者有沒有特別喜歡字母“H”的人?
巴斯德一會兒在心中想著怎么跟這位厲害的前輩開口,一會兒又擔憂這位前輩別已經戰死了,一會兒又想著如果前輩戰死了,到墓上,他該送什么機械元件——
在上面簡單聊兩句的哈迪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這位面無表情的新兵想成了死人。
作為哈迪斯,他也只關心接下來的娛樂活動。
很明顯鑄造廳的大家都不喜歡形式主義,也不喜歡說教,哈迪斯草草聊了兩句,就讓那些躍躍欲試的技術軍士們帶新兵們去考察職業素養了。
他也很好奇這幫新人能不能撐到他設置的難題面前,因為上一次哈迪斯的經驗,今年的鑄造大師們可算是都拿出了看家本領,出的題是一個賽一個邪門。
從維修臨時喚醒的暴躁無畏老哥,到限時限制零件制造通用凡人口糧流水線,哈迪斯看了都直呼出生。
雖然他自己也沒當人,哈迪斯這次出的題是,身處正在下落,失控的空投倉內,手動控制降落坐標,以及維修艙外迫降系統。
恩里克表示你才是初生的冬曦,失控就算了,下落狀態下維修艙外的系統,你是要創造奇跡嗎?
對此,哈迪斯無辜地眨眨眼,這不是考察嗎?
雖然也沒人覺得能有新兵抵達哈迪斯設置的最后一關。
于是那天,鑄造大師們坐在一起,端著茶看已經串通好了的無畏老哥暴揍新兵,紛紛表示這就是青春啊。
誰還沒被無畏揍過呢?
——眾人的視線突然都移到了混在他們當中,哈迪斯的身上。
喜聞樂見的,正快樂地喝茶吃點心的哈迪斯就被踢出去巡查了,負責解救那些被打趴下的技術軍士。
雖然哈迪斯對他不能繼續坐在那里吃東西頗有微詞,但可以近距離旁觀那些新兵的掙扎,也不失為一種趣事,這是獨屬于鑄造廳的樂趣,是其他死亡守衛都難以理解的愛好。
很快,在一片哀嚎聲中,這批新兵紛紛倒地,無力再戰,那幾個鑄造大師笑瞇瞇地走過去,邊聊邊大聲感嘆這屆的質量不行啊——
“我完成了,下一個試煉是什么?”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鑄造大師們的談話。
巴斯德望著自己剛剛搭建起的流水線,再次在心中估算著自己的設計,沒有問題,他想到——
一個人影突然闖進了他的思考,
“這么快,你完成了?”
巴斯德沉默地抬頭,看見剛剛那個負責講話的人正興致勃勃地盯著他,像是對他很有興趣,而他則又忘了對方叫什么了。
巴斯德拘謹地點點頭,
“流水線前端拆解了常用的3式設計,而后端則借鑒和改良了火星的.”
“不,關鍵不在這里。”
等巴斯德簡單地介紹完,那個人輕聲說道,他左眼的紅光正在掃描巴斯德的流水線,
“你用了一個完全沒出現過的輪型結構,對不對?我沒見過它。”
巴斯德謹慎地看向哈迪斯,默認了這種說法。
巴斯德在內心思忖著,他是鑄造廳的領導,那么他應該知道那個H前輩,雖然這讓巴斯德有些難以啟齒,但巴斯德認為,那么優秀的人,應該會在鑄造廳出人頭地——
前提是千萬別死了。
那么巴斯德只要讓這個領導對自己留下些好印象,再借機詢問他有關前輩的事情
巴斯德第一次感覺自己在人際社交方面有了重大突破。
而在巴斯德還在心中構思著怎么詢問時,見這孩子怎么又不說話了,哈迪斯只好自己開口,
“我認識你,巴斯德,對不對?”
巴斯德點頭,不語。
哈迪斯繃不住了,好歹給他個反應啊。
算了,哈迪斯習慣了,于是哈迪斯再次開口試探,
“你的鑄造天賦相當不錯,你打算這之后去哪個部門深造?”
然后,哈迪斯就看見,巴斯德堅定地沖他搖了搖頭。
哈迪斯第一次在心中打出了滿屏的問號。
“大人,我不需要。”
等等,這個新兵到底理解了個什么啊?他把哈迪斯的話想成什么了???
“大人,”
巴斯德咽了口唾沫,
“我希望找一個人,一個.死亡守衛的技術軍士。”
哈迪斯滿頭霧水,但還是先答應了下來,
“你說,我盡量幫你,他叫什么,或者長什么樣。”
巴斯德慢慢地搖了搖頭,他突然有些難以啟齒了,他既不知道那個狗前輩叫什么,也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他就貿然地去問鑄造廳的領導了。
“我都不知道,但是,前輩在火星上留下了一本書,一本可以眾人共同編輯的書,而前輩的署名是H。”
然后巴斯德就看見領導一臉無奈地盯著他看,似乎憋著一些話。
巴斯德知道自己又叒選錯人,開錯口了,他完了。
他想起自己因為做錯了神教禮儀,被火星賢者追著罵的過往,然后他就被摁到教堂里反省了一個月,如果沒有H前輩留下來的如何假裝虔誠,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從那個教堂里跑出去了。
“你找他干什么?”
哈迪斯問,他在盡可能地讓自己繃住,然后他就看見巴斯德一臉大義,仿佛豁出去了一樣,
“我希望成為他的學徒,或者去感謝他,H前輩留下的文字教會了我很多,也讓我意識到活著的意義。”
“我很感激成為死亡守衛,我也很感激成為死亡守衛的技術軍士,而我此生最不后悔的就是去火星,看到并理解了那些文字。”
巴斯德深沉地說道,
“所以,大人,請您至少讓我見前輩一面。”
哈迪斯再一次沒繃住,等等,前面他還能理解,活著的意義?這個叫巴斯德的新兵到底理解了什么啊?!
“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誰了。”
“你已經見過他了。”
哈迪斯繼續崩住,盡可能保持著面無表情的面部,然后他就看見了巴斯德驚喜而失望的神情。
“大人,我沒有認出他,能否告訴我是哪位?!我不會再認不出了!”
哈迪斯沉默地,低著頭盯著他,而巴斯德則緊張地盯著哈迪斯。
哈迪斯緩慢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那個.我叫哈迪斯,HADES。”
然后哈迪斯就看見,巴斯德那慢半拍的,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他慢慢往后,往后倒——
巴斯德感覺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他最后聽見的是H前輩,不,現在該叫做哈迪斯,大喊藥劑師的聲音。
現在,巴斯德想,在前輩面前都沒有認出對方,他還是去執行死亡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