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技。”
阿巴頓說,
“但是需要血主的配合。”
“異族的平庸者,你真的要選擇如此酷刑?”
馬格小子輕聲問道,在與自己相同類型的綠皮死光后,這位幸存的綠皮將自己的名字直接更改為了“馬格小子”,以紀念自己昔日的美好時光。
說來奇怪,在離開了偉大的冥王與大度的赤紅之主后,冥地氏族再也沒有出現過馬格小子這類綠皮,
即使馬格小子親自試著教導那些有靈能天賦的小子們,可再也沒出現過那謙遜的馬格小子們了。
感謝你的關心,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方向。
身披巫師袍的馬格小子身前,暗淡白發近灰的高挑之人轉過身,福根看起來更加虛弱,但臉上的表情卻更加輕松。
他被皇帝派往聯合綠皮,將這支氏族引入血主的領地,借刀殺人。
皇帝是故意的,他有意將與色孽相性極好的福根外派,同時并不下達返回命令,福根知道皇帝的心思,若他在場,那些權柄會去依附的大抵便不會是皇帝了。
福根對此也并未有任何不滿,正相反,他感謝皇帝的這一安排。
萬年前被色孽強制墮落依舊是一場噩夢,這萬年來福根學會了接受,但他依舊不愿面對。
而在冥地氏族里當異族顧問的時期里,福根在持續關注皇帝的動態,最后這位原體選擇同冥地氏族聯合,助他擺脫皇帝的控制。
對這位原體來講,與綠皮合作,在此之前是難以想象的。
但這支氏族不一樣。
在與這個綠皮氏族相處的過程中,福根很難描述自己的心情,冥地氏族似乎并不像其他綠皮那般戰爭狂熱與粗魯,正相反,它們相當重視基礎建設與教育建設,并熱衷于火力覆蓋對面。
灰鳳凰有時會在夜間驚醒,他不確定哈迪斯與馬格努斯到底養出來了個什么怪物。
綠皮在戰爭的滋養下而生,整個種族具有不穩定性,整個種族的發育皆是為戰爭而生,一般而言,這種文明不會具有長期發展的潛力。
但在這支氏族上,福根看到某種可能……某種……打算長期發展的可能。
這種可能讓福根感到害怕,綠皮的發展速度與統合效率是遠遠高于人類的,
而現在,在warlord大門牙的領導下,冥地氏族大后方穩定基建,前方則針對性發起戰爭,將新生代綠皮拋入血主領地以進化綠皮的現實下,冥地氏族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壯大。
它們究竟想要干什么?
淡淡的不安一直籠罩在福根心頭,但他卻無心無力更改這些,硬要說,借助冥地氏族靈能力量逃離皇帝控制的他也該被算在冥地氏族的助力人里。
他曾經試著與冥地氏族的領袖大門牙交談,這只綠皮現在已經比原體還要高大了,其高度甚至達到了解放本質后莫塔里安的大小,并看起來隱隱有繼續長大之意。
隨后福根意識到了冥王的政治技能似乎也被這些綠皮們學去了。
綠皮warlord甚至懂得跟他打太極和虛與委蛇,但除此之外,它又并不像是其他綠皮那般僅僅只是狡猾,原體可以探出它在為了某種更加偉大的事業而努力。
那會是什么?
原體的政治頭腦到底比一只綠皮更加出色,盡管warlord在與福根的交談間也在瘋狂進步,但福根還是問出了些什么。
這位率領著與眾不同氏族的warlord,回歸了它屬于綠皮的初心。
首先,它想要擊敗冥王,以讓冥王徹底認可綠皮這一種族,并為它們降下賜福;其次,它想要它的綠皮王國復刻人類帝國榮光,并弒殺其余偽神。
因此這位綠皮的基建一直是對標著人類帝國的。
福根有些汗流浹背了。
他意識到他可能親眼見證了一場巨型戰爭的萌芽。
但在同他的交談中,這位聰慧的綠皮warlord也在飛速進化,福根確信這只綠皮不會讓他把消息傳回去的。
倘若他回去,這只綠皮大抵也會用他合作過綠皮這件事詆毀他,讓此事在帝國內部流傳。
但他也……
沒有動機去做這件事。
福根感到悲哀,但現如今的他并不愿回歸帝國,昔日原體的驕傲早已被奪去,他甚至不如科茲強大。
他不愿讓人類看見他現如今的模樣,或者說,至少不希望自己的兄弟看見自己現如今的狼狽。
曾經光耀的鳳凰早已泯于平庸,沒有浴火的毀滅,徹底淪為渣滓,亦沒有徹底超脫,掌握完美之道。
他現在就像是個普通人。
不甘于現狀,卻也無力改變。
此乃平庸之苦。
現在的福根不愿再以這種模樣被突兀扔到舞臺之上了,聚光燈聚攏于他,他卻只會驚覺恐慌與恥辱。
而在皇帝效力的歲月里,他又被迫犯下不少罪孽。
于是……就此離去,默默無聞,這并非難以忍受的選項。
選擇一個不會有任何人看見的角落,獨立一人忍受這份苦楚。
靜默之眼是個極佳的選擇。
我早已下定決心,
福根說,
也感謝你們對我的幫助。
“不,不不不,”
馬格小子連忙擺手,
“這位異族的客人,是您讓我們踏上了滿是戰爭與鮮血的夢想之地,也是您教授了我們許多,讓您擺脫桎梏,是我們的一廂情愿。”
福根沉默片刻,盯著馬格小子腰間黑石鏈懸掛著的魔法書,還有赤紅與亮藍羽毛圍成的肩飾,熟悉而不同的風格讓福根眼皮一抽。
即便看過多少次,福根也不會適應這些。
跟warlord不同,馬格小子反倒……更加善良與謙虛,就像是馬格努斯口中的他自己一樣。
福根也很難想象馬格努斯是怎么教授出的馬格小子,赤紅原體不會真的用心教了這些綠皮吧?
這……很有可能。
除此之外,這只馬格小子竟然還會解皇帝的人類巫術,盡管為了解除皇帝的標記,這些綠皮也付出了一些代價。
福根深吸了一口氣。
你們……讓我感到驚詫,我從未見過如此謙遜理智的綠皮。
“此乃冥王與赤紅君王的恩賜。”
馬格小子嚴肅地說道,但轉瞬又變得擔憂,
“我理解您期望隱居的心情,但您真的要選擇靜默之眼?靜默之眼內現在依舊有著低濃度的黑域,長期的駐留,會讓您的靈魂逐漸磨損,直至徹底消逝。”
這正是我所期待的,
福根低頭,下意識摸了摸冥地氏族送他的手鐲,難以置信,因為皇帝的惡趣味,除了那些功能性的飾品,福根不被允許穿戴任何用于美觀性的飾品。
在了解到這一點后,在福根第一時間擺脫皇帝控制,并丟棄之前的手鐲后,馬格小子特意送了福根一只僅僅用于美觀性的手鐲。
雖然審美……閃爍著熒光綠的手鐲上雕刻著“感謝朋友”的高哥特語,標語還是熒光粉的,福根感到一言難盡。
馬格小子知道福根的顧慮,因此并沒有選擇綠皮風格,以讓福根為難,但這種仿人類畫風也足夠奇怪了。
但這畢竟是……福根笑了笑。
在確認上面沒什么問題后,福根還是帶上了這個手鐲。
沒想到他這萬年來,第一份收到的善意來自綠皮。
還是馬格努斯教出來的綠皮。
而且,
福根說,嘴邊露出苦笑,
我曾經的朋友命隕于卡迪亞,我此次回去,也是希望能尋到他的一些信息,至少……找到幾根遺骨。
馬格小子將手放在胸口上,
“我很遺憾聽見這一消息,那么冥地氏族便不再挽留您了,愿我們下次相遇,可以來一場足夠waaagh的戰爭。”
“也很抱歉warlord有事,無法親自送您了。”
福根擺了擺手,眼中晦明難辨,最終轉身,頭也不回地踏上綠皮為他準備的艦船上。
他終于自由了。
遠方,靜默之眼正注視著他。
“巴爾。”
綠皮warlord大門牙粗聲粗氣地說,它再度用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通過前線七名warboss的匯報,它確定恐虐接下來要攻打巴爾,血主的靈能陰云正于此星域匯聚。
“這次不會是障眼法。”
大門牙肯定地說,在同恐虐交戰之時,它發現以戰爭著稱的血主卻在戰爭戰術上格外陰險狡詐,它們尤其需要防范那些長相相同的墮落星際戰士與惡魔。
“但祂為什么要去巴爾,祂不屑與俺們打了嗎?”
這幾年,大門牙一直致力于將恐虐惡魔當做經驗怪刷,而冥王傳授給它的技巧則讓它的氏族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大門牙身后,它的智囊團竊竊私語,隨后一個看起來很老很老的綠皮走出來,
“最偉大的老大,巴爾上有大鳥人。”
“俺們認為恐虐一定是打不過俺們了,因此希望拿到大鳥人。”
大鳥人……又一位原體。
大門牙想到,一位原體的作用是巨大的,冥地氏族先是受赤紅君王恩澤,踏入了志高靈能之門,接下來,它們又受到無名之鳳的指引,找到了戰爭與血的天國。
這期間,它們也試著找尋赤紅君王的其他人格,但卻一無所獲。
“那么俺們也去看看。”
大門牙說,進來戰爭減少,冥地氏族的發展也逐漸緩慢。
“冥王與摸他臉老大現在在……”
它看向星域圖,
“還在朦朧星域。”
但人類帝國的量子彈弓移速很快,冥王與他的軍隊完全可以在短期內抵達巴爾。
祂會來嗎?
不,偉大而全知的冥王一定會來。
現在的冥地氏族尚未有一戰之力……但它可以讓冥王看一看祂不受寵的次子,究竟成長到了如此程度。
大門牙下意識地撫摸著冥王賜予它的飾品,與愚蠢的綠皮們不同,大門牙早已意識到了它們不過是冥王無奈之舉的產物。
但它卻依舊難以想明白,既然是可以隨手丟棄的工具,那么冥王又為何當初極其耐心地對待它們?
祂親手鑄就了它們,將它們打造為世間最鋒利的利刃。
大門牙想不明白,但它也不必想明白。
它會以最宏大的戰爭,獻于它們的冥王!!!
是時候為冥王獻上冥地氏族的年度戰爭匯報了!
把綠皮引向巴爾?
歐米伽緩慢地說,咯咯笑起來,
異想天開。
阿巴頓則自滿地望著遲鈍緩慢的原體,原體不過爾爾,早在阿巴頓過往的經驗里,他深刻地認識到原體不過是能力出眾的凡人,甚至他們的內心可能遠比一般人更加污濁不堪。
“你不是想要讓巴爾亂起來嗎?你不是想要那個人對他們失望嗎?我想一個由他飼養而大的綠皮氏族,足夠讓那個金家伙反胃了。”
“而這個時候……”
阿巴頓瞇起眼,
“我們的機會便來了。”
于那血火騰燎之處。
于那日光唾棄之所。
呼吸,每一次呼吸都足夠疼痛,仿佛撕開胸腔內部的血肉。
被鮮血浸透盔甲的尸首躺在他面前,尸首與尸首相疊,延伸至遠方鐵鏈鏗鏘處。
鏈條依舊在搖晃,輕響自圓壇之上傳來,鐵鏈匯聚之處,沉悶的撞擊聲在生于背攏兩翼的鐵處女內嘶吼,夾雜著世間最污穢的詛咒與悲鳴。
每一次撞擊,粗暴纏繞在鐵處女上,極粗的鏈條便抖動一次。
血痂與鐵銹一同簌簌剝落。
一百六十九根火燭均勻放置在圓臺邊緣,金焰熊熊燃燒,漆黑的血自巨大的鐵處女腳下滲出,順著圓臺上的符文凹凸一點點淌下,最終滴答在圓臺側壁,凝成淚痕。
呼吸、呼吸……
紅砂之主的眼中僅剩一片赤紅,他坐在面對著圓臺的看守椅上,雙臂搭在腿上,一手虛握著戰斧。
又開始了……
安格隆想到,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此處無盡的憤怒與饑渴,他毅然決然地放出自己的精神鏈接,就像是之前億萬次那般。
在精神鏈接抵達目的地前,安格隆卻輕微地瑟縮了片刻。
但隨后,他還是連接了上去。
他閉上眼,雙目下淌出血淚。
以自身為導體,安格隆緩慢地釋放著凝聚在墮落者體內的惡意,這是場永無盡頭的酷刑,而安格隆甘愿承受。
因為有人遠比他更加痛苦。
鐵處女內再度響起撞擊聲。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