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啼于浩渺銀河之上,雄鷹振翅,其羽翼在虛空間劃出一道美麗銀絲。
大汗立于接地觀景窗之前,平日里珍珠白的盔甲上早已血跡斑斑,他一手攥住腰間寶刀,琉璃珠串起的腰墜在血腥氣郁郁的刀前晃蕩。
察合臺·可汗滿臉風霜,寒風刮出他面龐上的深邃。
他依舊堅守。
大汗嘆息。
我低估他了。
血氣翻滾,熟悉混沌的莫塔里安確信他們來到了某處血主的領域——
但在這里感受到恐虐是件極其荒唐的事情,羅格·多恩何時與血主建立了如此緊密的亞空間連接?
生與死的原體謹慎地行在這宛如鮮血涂抹的堡壘間,更加詭異的是,這里并恐虐的惡魔,僅有令人不安的鮮血。
多恩?!多恩?!
伏爾甘呼喚著,盔靴落在地上,響起清脆的腳步聲,他們前行、前行、繼續前行,直到——
在唯一一扇緊閉的門扉前,莫塔里安與伏爾甘對視了一眼。
隨后伏爾甘將手搭在這扇門之上,莫塔里安則已經準備好講手中的毒煙爐投擲進去。
——吱呀。
那是羅格·多恩,但那卻又不太像是
被赤紅所涂滿的磐石大廳內,原體正屹立著,宛如雕塑,他拄著巨大的鏈鋸劍風暴之牙,疑似干涸的內臟碎屑凝結在鏈鋸劍之上。
原本明黃如同黃金的涂裝此刻卻早已被鮮血浸泡,在嘈雜與骯臟的鮮紅間,背對著他們的多恩緩緩舉起另一只手中的對講機。
第899984次警告,我是羅格·多恩,我是人類,不是綠皮——立刻遠離這里,綠皮們。
莫塔里安能夠感到伏爾甘幾乎是在這句話后立刻松了口氣,但死神尚未放松,羅格的狀態不太對勁,不過至少不是最糟的狀態。
多恩!多恩!
伏爾甘喊道,大步走過去,火龍拍著多恩的肩,頭轉過去凝視多恩的雙目,卻在看見多恩雙目的那一刻猛地向后側頭。
莫塔——莫塔里安!
伏爾甘喊道,莫塔里安握緊鐮刀走過去,毫無意外地,他看見多恩的雙目上蒙著一層血霧。
是幻術。
莫塔里安伸出手,在多恩的面前晃了晃,多恩沒有一點反應,雙重夢境,本身在夢境的原體被困在第二重夢境內。
這有些罕見,除了能夠透視多種命運的康拉德與圣吉列斯會擁有多重夢境,此外的原體們極難跌入多重幻境。
多恩相當于是在自己的第一重夢里打造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堡壘,以防止自己的墮落,隨后他又被拉入了第二重夢境,以絕對的精神力抗爭著第二重。
我們現在怎么辦?
伏爾甘問道,莫塔里安看見火龍手間亮起的瑩綠色,伏爾甘小心翼翼地試著治療多恩——
這有些用,多恩身上的傷勢痊愈了,理論上來講,多恩現在應該是活著的。
但這并不足以把他從夢境間拉出來。
莫塔里安思忖著,他實際上已經理解了尼歐斯為原體們設置的不同位置,伏爾甘與他負責讓原體們物理上存活,而安格隆則確保原體們精神上無恙。
這種情況,按理應該叫安格隆過來。
但是,莫塔里安想到,既然羅格·多恩的精神狀態穩定,那么他們沒必要大費周折。
毒氣面具的吐息之后,
讓哈迪斯來。
死神開口,他們進入夢境是為了防止暴力破夢所損害到多恩的精神,但現在多恩精神無恙,在簡單標定位置后,完全可以暴力破開。
莫塔里安想到,似乎伏爾甘也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于是沒有什么猶豫,他們開始呼喚冥王。
山陣號
進展如何?
當莫塔里安自熟悉的無力感中睜開眼時,便看見基利曼一臉焦急地看著他們。
……無事。
莫塔里安說道,撫著額頭緩緩站起來,因為沒有莫塔里安對黑域的抗性高,伏爾甘與多恩暫且還沒有醒來。
下一刻,站定的莫塔里安感到了一股令他所厭棄鄙夷的氣息。
蒼白之主下意識皺起眉,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基利曼,
為什么人類之主也在?
原體問到,而基利曼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個機魂,
基利曼說道,
哈迪斯認為那個機魂有問題,因此叫過來了我們的父親,他們現在正在指揮室內交談。
莫塔里安的眉毛皺成了小山,山陣號與多恩的狀態都有些詭異。
下一刻,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來,
恐虐,我才是事實,羅格·多恩永遠忠誠。
這句話幾乎是令基利曼一個激靈,帝國之主越過莫塔里安,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他的兄弟面前,基利曼半跪下來,緊張地看著躺在靜滯立場艙的多恩。
多恩?
基利曼緊張地問道,他頭頂的橄欖桂冠閃耀出黃金的光芒,既令人感到溫暖,又令人感到灼燒。
莫塔里安依舊緊皺著眉頭,他回頭亦看向羅格·多恩,卻默默幾步離開了基利曼的光照范圍。
你還好嗎,多恩?
基利曼問道,他看見多恩緊緊閉上的雙目睜開,他堅定的目光望向基利曼。
我很不好。
羅格·多恩說,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羅伯特·基利曼,你無法欺騙我。
基利曼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但信息缺失的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單音節詞,最后,基利曼終于穩住了心智,盡可能平靜地問道,
你是什么意思,多恩?
站在基利曼身后,默默抱臂的莫塔里安不合時宜地開口。
他指他不會被你哄騙著去披公文。
莫塔里安涼薄地說,他知道多恩不是這個意思,但他是這個意思。
山陣號指揮室
哈迪斯站在陰影之中,默默地看著身披亞麻褐袍的尼歐斯將手搭在指揮臺上。
“我很熟悉你的氣息。”
尼歐斯說道,用手撫摸著光潔堅硬的指揮臺,
一陣寂靜的沉默,只有山陣號內部所發出的陣陣嗡鳴之聲,這個龐然大物正凝視著人類之主。
“但你不是我的父親。”
多恩說到。
人類之主自然地收回了自己搭在臺子上的手,他眨眨眼,棕褐色的眼眸中不知映出了何物,
“那么你便是從另一重命運中到來了——這是個好消息。”
“為什么是好消息,說清楚。”
這是旁觀的哈迪斯。
“我原本認為在最終時刻到來前,我們無法窺視到另一重命運——但多恩給了我們一個驚喜。”
尼歐斯說道,他側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哈迪斯,又轉頭望向山陣號。
“那么你是怎么來這里的,多恩?”
尼歐斯溫和地問道。
有些時候,人們總會面對自己命運的岔路口,他們做出選擇,選擇,再選擇,隨后人生便截然不同。
但有些時候,生命的本色已定,面對不同的選擇,他們卻會每次都做出相近的選項,一次又一次——直到命運重疊。
同一起點出發,因為岔路口所分開的兩條支路,會在某一時刻重新匯合嗎?
羅格·多恩證明這可以做到。
因首尾相連之神的嘲弄,人類之主帝皇的二十一位諸子在泰拉的圖書館間遭遇了一場襲擊,這一場襲擊將二十一位幼子拋向了銀河深處,并讓他們中的大部分遺失或扭曲了自己在泰拉之上的記憶。
自羊水艙中走出,在泰拉上接受了人類之主一月有余教導的原體們便如此散落在了銀河之間。
據史書記載,尚且年幼的羅格·多恩降落在了因維特這一冰雪世界上。
在泰拉的歲月內,人類之主著重將羅格·多恩塑造為一塊永無法攻破的頑石,這是多恩的底色,但卻未曾來得及教授幼子如何領導軍團。
因此降落在因維特上的多恩選擇了遠離人群,他獨自一人生存在冰原之上,獵捕野獸,直到因維特上最大的多恩部落發現了他。
人們發現多恩時,他正屹立在被他所殺死的野獸尸首旁,風雪為他披上一層厚厚的霜,遠遠望去,巨人宛如山石一塊。
這位巨人沒有記憶,沒有姓名,木訥少言,眼間光輝亦掩埋在漫漫風雪間。
人們自動簇擁多恩成為了新的領袖,而多恩則選擇了找到他,因維特上最大家族的姓氏作為自己的姓。
接下來的歲月內,多恩率領人們殺死了因維特上全部的野獸,并自發率領人們踏出因維特,朝周圍星域發起收復戰爭,這其間發生了無數殘酷,充斥著血與淚的故事,頑石濺上鮮血,但卻從未動搖。
等到人類之主重新找到多恩時,帝皇發現相較多恩其他不成器的兄弟們,已然收復了整個星域的多恩早已成為了優秀之人。
沒有任何多言,生平寡言的多恩當即宣布帶領著自己的國度歸順帝國,并即刻率領著帝皇所賜予他的帝國之拳軍團加入遠征。
在多恩的帶領下,這支軍團為大遠征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原體本人卻在原體圈內被排擠。
就如同頑石之主這一稱號一樣,多恩鮮少發言,出言便一鳴驚人,因此得罪了不少原體。
其間便有冷血君王羅伯特·基利曼。
羅伯特·基利曼是原體間最受到帝皇青睞之人,與其余諸子相比,羅伯特·基利曼很好地成為了人類之主所期待他成為的模樣。
降落在馬庫拉格之上的羅伯特·基利曼被康諾王所收養,接受過帝皇教育的基利曼雖然忘卻了在泰拉的記憶,但尼歐斯的教導卻早已刻進這位以理智著稱的原體靈魂之上。
在帝皇所設想的道路內,羅伯特·基利曼當手握住真正理智這柄利劍。
基利曼深知馬庫拉格之上這種落后的,過于理想化的小國寡民模式無法適應浩渺星海——這里的人們過于浪費,他們本可以更加強大,只要犧牲一部分。
絕對的理智之下,羅伯特·基利曼知道如何讓文明最大程度地發展自己。
于是在接任馬庫拉格的執政官后,基利曼將馬庫拉格改造成為了某種高于巢都的存在,人們鮮少休憩,而壓迫又不足以讓他們放棄自己的生活造反,因此基利曼手下的馬庫拉格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發展起來了。
當帝皇找到基利曼時,帝皇驚喜地發現了基利曼麾下的奧特拉瑪五百世界。
這是難以想象的榮耀,在見過基利曼那其他令帝皇失望的原體兄弟們后,帝皇幾乎是將他全部的欣賞給了羅伯特·基利曼。
羅伯特·基利曼也不負眾望,率領著極限戰士成為了大遠征中最出色優異的一支軍團。
然而,當這位君王將他淡漠的藍眸看向他的兄弟時,羅伯特卻感到些許失落,他意識到他的大部分兄弟都遠離了帝皇為其設定的命運,
在被拋向星海的那段時間內,大部分的他們都拋棄了最寶貴的特質,也是人類之主教授他們的第一課——“絕對理智”。
因此在結識同樣理智冰冷的多恩后,基利曼曾感到欣喜,但卻在隨后意識到這位兄弟依舊是頑石一塊,他足夠理智冰冷,卻并不是因為他足夠堅定。
而是他避開了人間喧囂,因此尚未開化。
基利曼對這一事實感到沮喪,但這并不會影響他自己的決定,基利曼認為絕對理智的帝國之拳們更適合殘酷與血腥的正面戰場——因此他向帝皇諫言。
事實證明,基利曼的眼光是正確的。
因為多恩的領導,同樣沉默寡言的帝國之拳們更適合殘酷血腥的正面戰場,他們不會像是圣血天使一樣聆聽敵人的慘叫而悲憫,不會像是午夜領主一樣因為審判而耗費時間,他們僅僅是執行任務。
帝國之拳們一次次地在此類戰場上取得了光輝戰績,因此沉默的他們便越容易被帝國派遣去這樣的戰場,頑石無聲,濺在其上的鮮血一次又一次干涸。
這正是某些存在所樂意看見的,鮮血干涸再濺上,直到這塊山石徹底化作赤紅。
隨后,血主望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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