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
周小芹迎上來，見宋詞手上還拎著許多東西，感到有些意外，這是她完全沒想得到的。
畢竟宋詞在她心目中，宛若神靈一樣的存在，卻完全沒有嫌棄她的母親，甚至算得上邋遢的母親，怎能不讓她心生感動。
所以不等宋詞詢問，她主動道：“宋先生，這三天以來，我一直跟在馮醫生……”
“等會再說，我先看看奶奶，大娘在家嗎？”宋詞打斷她的話道。
“在的。”周小芹趕忙點了點頭。
于是宋詞拎著東西，走到窩棚前，朝里面喊道：“孫奶奶，你在家嗎？”
“在，是小宋嗎？”
屋內孫小菊聞聲問道，聲音中透著絲絲喜色，然后她人就出現在了門口。
“小宋，你這么早就來啦，快坐，快坐……”
孫小菊趕忙招呼宋詞坐下。
她這里幾乎沒人來，宋詞第一次來看她，是因為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就罷了，離開時候，說過幾天再來看她，也只是客套話罷了，誰又會把一個沒用的老人記在心里呢？
所以她不認為宋詞還會來，只不過是個過客罷了，但是宋詞真的來了，她卻又說不出的開心，蒼老的臉頰上滿是笑容。
“我也不知道給你買些什么東西，于是自己估摸著買了一些。”宋詞把買來的禮物遞給她道。
“哎吆，伱人來，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怎么還買這么多東西？代你破費，這可如何是好？”
孫小菊顯得有些惶恐不安，想要伸手去接，卻又有些不好意思。
宋詞直接把東西塞到她的手上。
“沒多少錢。”
“好，好，真是好孩子。”孫小菊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
然后道：“你等等……”
說著轉身走回屋內，但很快就又出來，手上還拎著一個紅色的袋子。
“知道你要來，所以我在超市里買了點吃的，你嘗嘗味道。”
孫小菊打開袋子，一臉希冀地看著宋詞。
宋詞往里面看了一眼，是橘子，還有一些散稱的糖果。
孫小菊理智告訴自己，宋詞應該不會來了，上次只是客氣話，可是心里卻又抱有一絲期盼，萬一呢，萬一真的來了，連一樣招待人的像樣東西都沒有，那多不好。
所以她“斥巨資”買了這些東西，她同樣也希望宋詞能喜歡，而不要嫌棄她買的東西才好。
宋詞其實對這些東西都不太感興趣，但是他是一個懂人心的人。
于是他把手伸進袋子里，抓了一大把糖果塞進自己口袋里，笑著道：“我女兒喜歡吃糖，帶回去給她吃。”
急著又一把從里面抓出四五個橘子。
“我還是比較喜歡吃橘子，孫奶奶，謝謝你。”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都拿去，都拿去……”
孫小菊開心地把整個袋子往宋詞懷里塞。
“這可不行。”宋詞趕忙拒絕。
“為什么不行？這就是給你買的。”孫小菊道。
“我不愛吃糖，這些糖帶回去，我女兒肯定抱著不放，小孩子糖吃得太多不好。”宋詞解釋道。
“這樣啊，那我幫你把橘子拿出來，你愛吃橘子吧？”孫小菊一臉期盼地看著宋詞。
“對，那就麻煩你了。”
這一次宋詞沒有拒絕。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孫小菊拎著袋子回了窩棚。
宋詞就坐在門外，吃起手上的橘子。
“謝謝。”周小芹在旁邊道。
“謝我什么？”宋詞反問道。
其實周小芹自己也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宋詞的做法，讓人很舒服。
于是道：“你能來，我媽很開心，她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
“你們老家是哪里的？”
宋詞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孫小菊如果是江州市本地人，應該會有自己的住所才對，而且這樣的孤寡老人，政府也會管，除非是從外地流浪而來的。
“會稽。”周小芹道。
“浙州？”
周小芹點了點頭。
會稽屬于浙州下面的一個地級市。
“那你們為什么會來江州？”宋詞有些好奇問道。
“是因為……”
還沒等周小芹解釋，孫小菊就又拎著袋子從屋內出來了。
“糖我都拿下去了，這些都給你。”孫小菊把袋子遞給宋詞道。
宋詞伸手接過，聽見袋子接觸后發出的聲音，立刻就知道，糖恐怕沒有全都拿下，不過他也沒戳穿，而是笑著道了一聲謝。
“應該是我謝謝才對，你還惦記著我這老太婆。”孫小菊有些感慨地道。
“我媽媽也惦記著你呢，不過她人在鄉下，暫時來不了看您，所以我代表她來的。”宋詞笑著說道。
“回鄉下了啊？”
“對，我爺爺奶奶在鄉下，他們身體不太好，回鄉下去照顧他們了。”
“老哥哥老姐姐都多大歲數了？”
“一個八十六、一個八十五……”
“那是高壽，老哥哥老姐姐好福氣……”
也不知道孫小菊本身就比較健談，還是因為久未與人說話，或者是因為覺得宋詞人好，滔滔不絕地說著。
說自己所見的世界，世界發展太快，很多東西她都搞不懂了，比如現在人都不用現金支付，比如路上的快遞員比拾荒的都多……
說她自己的人生，說她年輕的時候有兒有女，生活幸福……
“奶奶還有兒子嗎？”宋詞聞言有些驚訝。
他還以為孫小菊只有周小芹一個女兒呢。
“有個呢……”
孫小菊臉上先是惆悵，接著難掩悲傷，甚至還悄悄抹了抹眼角。
怎么回事？難道和周小芹一樣，也去世了？宋詞心想。
好似猜出宋詞心中所想，旁邊的周小芹滿臉怒意地道：“還能怎么樣，是個白眼狼。”
宋詞有些好奇，但是此時孫小菊坐在旁邊，他也不好出言詢問。
不過孫小菊卻主動解釋起來。
原來孫小菊還有一個兒子，叫周廣才，不過多年以前就來到江州，然后定居在了江州。
而周小芹則在老家嫁了人，因為住得近，孫小菊年紀大了以后，理所當然地由周小芹照顧，這本來問題也不大。
可直到周小芹自己檢查出了絕癥，基本上能活下來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直接放棄了治療，不是她不想治，而是沒錢治，而且又治不好，只會拖垮一個家。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她不認為自己去世以后，丈夫會像對待自己老娘一樣對待自己的父母，畢竟孫小菊還有個兒子呢，哪有讓女婿照顧的道理，這也說不過去。
所以周小芹這才帶著孫小菊不遠千里來到了江州市，想讓弟弟周廣才照顧母親。
可事實上，周廣才就是個白眼狼，對母親不管不顧，連家門都不給進。
孫小菊被傷透了心，只能在外面流浪，至于再回女婿家，同樣也沒想過，畢竟女兒已經不在，她沒那個臉。
宋詞知道事情經過之后，也是唏噓不已。
“放心吧，在你離開之前，我會把孫奶奶安排妥當。”
宋詞向周小芹保證，此時他已經從孫奶奶家出來。
“謝謝，謝謝您……”
周小芹也不知道應該怎么感謝宋詞，只能不停地說謝謝。
“好了，先別謝了，說說你這幾天所見所聞。”
周小芹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敬佩的神色道：“我不知道宋先生為什么讓我跟蹤馮醫生，但這馮醫生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呢……”
宋詞聞言，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這馮志恒如果不是一個知行合一的人，那就是一個自律而又有恒心的偽善者，無時無刻都保持著一種虛假的人設，即使一個人獨處，也不會露出絲毫的破綻。
如果真的是這樣，宋詞就非常頭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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