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是不是到江州市了？”
馬曉璐側耳傾聽，剛才她迷迷糊糊地好像睡著了。
“是快要到了哦。”
一直強打著精神，沒有睡覺的苗小紅取出一把梳子，幫馬曉璐把頭梳了梳。
“我剛才睡了，做夢夢見爸爸了。”馬曉璐說道。
正在給馬曉璐梳頭的苗小紅手上動作頓了頓。
然后問道：“你爸和你說什么了？”
“我爸爸給我吃牛肉餅餅。”馬曉璐笑嘻嘻地道。
“你呀，就知道吃。”苗小紅沒好氣地道。
接著嘆了口氣道：“伱爸知道找到了小宇，死也瞑目了。”
“要是我爸還在就好了，媽，我都快我忘記他長什么樣子咯，你們那個時候，為什么不多拍一些照片呢？”馬曉璐忍不住埋怨道。
“就你事多，那個時候哪里想到那么多。”
苗小紅嘴上這樣說，其實心里也覺得頗為遺憾，家里的照片并不多，僅有的幾張，都還是很早以前的，丈夫去世后，連個念想都少得可憐。
“江州南站即將到達，請下車的乘客做好下車準備……”
“媽，馬上就到江州市了，我們快點拿行李下車吧？”
聽見播報里的聲音，馬曉璐趕忙催促起母親。
此時苗小紅看起來不緊不慢的，看得馬曉璐好生焦急。
其實苗小紅哪里是不急，是太過著急，太過激動，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
兩人也沒多少東西，就一個包，里面塞了兩件換洗衣服，除此之外，就是一本沒有幾張照片的相冊。
這是帶過來給馬光宇看的，看他還能不能記起這個家，記起這個家的人。
等兩人來到出口處，已經有一些人在排隊等候了。
“媽，就是你磨磨蹭蹭，你看現在都這么多人。”馬曉璐不滿地撅著嘴。
“就你話多。”
苗小紅不滿地伸手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一下。
“江州南已到達，請下車的乘客拿好隨身行李……”
感覺到火車滑行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苗小紅深吸了一口氣，拉住馬曉璐的手叮囑道：“拉好我的手，這里人多，別走丟了。”
“哦。”此時馬曉璐也乖乖地應了一聲。
等車輛停穩，苗小紅拉著女兒的手，下了火車，看著如同潮水一般的人群。
苗小紅自言自語地道：“人這么多啊。”
“媽，我們現在要去哪里？”馬曉璐問道。
苗小紅也不知道，甚至還有點慌，但帶著女兒在，她強作鎮定，想了想道：“我們跟著人流走，他們一定也都是出站的。”
而此時在站臺上游蕩許久的馬家源，也看到了自己的妻兒，他沒想到女兒也跟著一起來了。
“小紅老了很多哦……”
“曉璐都這么大了……”
“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他默默跟在兩人身后不停感慨的同時，心里也滿不是滋味。
等來到高鐵站大廳，苗小紅依舊埋頭跟著人群走。
還是馬曉璐眼尖，道：“媽，他們都去坐地鐵，我們去坐地鐵嗎？”
“地鐵？”苗小紅這才反應過來。
“我們不坐地鐵，宋警官說在高鐵站外面等我們。”
“那你還一個勁地往前跑。”馬曉璐不滿地道。
“對，我都忘了，我給宋警官打個電……”苗小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手機。
“哈，我就說吧，你為什么不買個手機……”
此時苗小紅哪里還顧得上跟她較勁，急得團團轉。
見她這樣，馬曉璐倒也不好再說了，于是道：“那警察叔叔有沒有說在哪里等你？”
“我們先去看看，要是沒看到人，我們再找個地方打電話，或者找別人借手機用一下，號碼你記得吧。”馬曉璐在旁邊出主意道。
“記得，我紙上記著呢，還是曉璐你聰明。”
說著，拉著馬曉璐，找了個工作人員問了一下北2出口，匆匆走去。
一直跟在他們身后的馬家源也松了口氣，他差點都準備去外面通知宋先生了，求他進來接一下人。
好在苗小紅出了高鐵站，一眼就看到了宋詞他們，畢竟侯警官的一身警服，還是相當顯眼的。
于是她拉著女兒，直接走了過去。
“您好，請問是宋警官嗎？”苗小紅有些忐忑地問道。
又是類似上午的同樣解釋，苗小紅這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趕忙向兩人道歉。
不過宋詞沒想到她還帶著女兒。
“這是姐姐嗎？”宋詞看向小姑娘問道。
小姑娘扎著個馬尾辮，個子看起來還挺高，長相隨她父親。
“對，這是我大女兒馬曉璐。”苗小紅道。
“警察叔叔好。”馬曉璐也很有禮貌地叫人。
“上幾年級了？”侯警官問道。
“五年級。”
“學習怎么樣？”
“侯警官，我們上車說吧。”
宋詞打斷侯立成繼續問下去的架勢。
看來這年紀的人，都這毛病，見到孩子，上來先問年紀，接著就問學習。
“對，路上慢慢說。”侯警官也反應過來，趕忙道。
于是一行人上了車，直奔福利院。
這次可不需要給她們找旅館洗澡。
“侯警官，小宇他人怎么樣了？”
剛一上車，苗小紅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追問起兒子的情況，因為侯立成的一身警服，被她當做了主心骨。
“他現在人很好，由我們福利院中的工作人員照顧，不過……”
侯警官從后視鏡往后看了眼，只見母女二人正一臉揪心地看著他。
“不過什么，侯警官您盡管說。”苗小紅追問道。
語氣里都帶著一絲哭腔。
“不過他心理出現了點問題，但是經過福利院的工作人員的疏導，已經好了很多，另外就是他的左手臂，之前大概骨折沒有得到很好地醫治，以至于左臂有些外翻……”
苗小紅聞言神色有些呆愣，只是不停地喃喃道：“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而馬曉璐這個小朋友，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你們也別太難過，就如同你說的那樣，人沒事已經是萬幸，我已經幫你們咨詢過醫生，后期是可以矯正過來的。”侯警官安慰道。
聽到可以矯正，苗小紅心情稍好了些，不過想到兒子在外面所經受的那些苦，心里又開始像針扎似的疼。
在保安詫異的眼神中，宋詞一行人，再次來到接待大廳，一如早上，甚至阿姨還是那個阿姨，只不過換了一個小男孩，年紀比小妮看起來還要大上一些。
他沒有玩積木，正坐在椅子上，翻看著手上的繪本，聽見動靜，他好奇地轉過頭來看向眾人。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怎么可能不認識，何況馬光宇和他父親其實長得很像。
濃眉大眼的，顴骨略微有些高，齊耳短發，露出一對招風耳，特別的喜慶。
但是很顯然，馬光宇已經不記得她了，眼光從她身上沒有絲毫停留。
不過——
馬光宇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馬曉璐身上，直勾勾地看著她。
馬曉璐此時已經嗚嗚地哭了起來，抹著眼淚往前走，她也認出了弟弟。
馬光宇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她，愣在那里，也不說話。
“小宇，我們回家吧。”馬曉璐哭著說。
“姐姐，我不叫小宇，我叫二毛。”馬光宇呆呆地道。
“不，你就是小宇，你是我弟弟馬光宇，你看你這里，你搶我的火腿腸，追著我跑，磕到了桌角，哇哇地哭，還說不要我當你姐姐了……”馬曉璐指著馬光宇左眉角的位置，一個淺淺的疤痕說道。
這個疤痕，對馬曉璐來說，記憶格外的深，當時流了許多血，把她嚇壞了不說，還挨了苗小紅一頓打。
馬曉璐說完，馬光宇愣愣地看著她。
“小宇，你忘記姐姐了嗎？”馬曉璐抹著眼淚，胸前的衣服都濕了一大片。
苗小紅正準備上前，卻被侯警官攔了一下，讓她再等等。
就在這時，馬光宇忽道：“姐姐，我想吃糖。”
馬曉璐聞言，愣了一下，然后笑著道：“那我給你買糖吃，還讓我做你姐姐好不好。”
“那我要吃好多糖，才能叫你姐姐。”
“好。”
“姐姐，我們回家吧，我餓了。”
“嗚嗚嗚……哇哇……”
馬曉璐一把抱住馬光宇。
“小宇，對不起……”
那天馬光宇找過馬曉璐一次，說餓了想要回家吃東西，但是玩瘋了的馬曉璐沒有同意，決定再玩一會再回去，可是……
“姐姐，我想回家。”馬光宇小聲地道。
“嗯，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馬曉璐放開馬光宇，拉著馬光宇走向苗小紅。
“這是我們的媽媽。”馬曉璐給馬光宇介紹道。
苗小紅一臉期盼地看著馬光宇，但是很顯然，馬光宇對她已經沒什么印象，縮在馬曉璐的身后，有些警惕地看著苗小紅，這讓苗小紅有些失落。
“你也別難過，慢慢來，他會想起來的。”侯警官在旁邊安慰道。
苗小紅搖了搖頭道：“他想不起來我，其實也情有可原，他很小的時候，我就和他爸爸外出打工，都是爺爺奶奶帶，姐姐跟他相處的時間反而比我長……”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馬光宇的左臂，果然左臂顯得有點不自然，別人手臂下垂的時候，掌心會貼著大腿，他的手掌外翻，掌心向外。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宋詞輕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這次沒有和侯警官打招呼。
宋詞心情有些沉重，見多了這些，忽然有種人間多苦難，活著為什么的感慨。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大腿忽然被撞了一下。
宋詞低頭一看，有些驚訝起來。
“麻圓？”
只見今早見到的那小小的姑娘，不知何時跑到他的身旁，她手里依舊抱著早上那個皮球，剛才就是皮球碰到了他的腿。
見宋詞看她，她舉起手里的皮球。
是送給我，還是想要我跟她玩？宋詞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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