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攤這么早啊。”
一個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走到菜市場中的一個菜販面前，遞過去一根煙：“平日里可沒見你出攤這么早，來三個茄子，抓把小蔥，再來半斤辣椒。”
“哪有。”
菜販子一邊笑呵呵的接過煙夾在耳朵旁，一邊麻利著將男人要的菜打包后：“平日里我也來這么早，好了，給。”
“總共17塊，都是老顧客了，小蔥就送你了，不收錢。”
“行。”
男人也沒磨嘰笑呵呵的接過菜販遞過來的菜，偏頭望向隔壁攤販上那個一直眼巴巴望著這里的一個傻大個隨意道：“那個傻子還在這兒賣魚呢。”
“嗯，一直都在，每天來的都挺早的。
菜販隨口接話道：“挺努力的，可惜腦子不好說還帶了一個小不點姑娘，再努力也沒用，這世道也是苦，從沒見過他們爹娘，估計死的也早，就留下一個傻子和一個小女孩留在這個世界上，也夠折磨人的。”
“不過他們據說也呆不了幾天了，市場馬上出新規了，不允許一切海鮮類的商販入駐，他們馬上就要被趕走了。”
“下次您再來就見不到了。”
“見不到就算了。”
中年男人也沒在意，這個世界這么大，每天都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發生，誰會在意一個曾經的傻子魚販后面能不能見到。
“走啦。”
“行，下次在來。”
鐵錘一直坐在自己攤鋪后的板凳上，眼神略微呆滯的望向站在旁邊攤販旁和老板交流的中年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男人離去后，他才緩緩轉頭將視線移在那個攤販耳朵夾著的那根香煙上。
這個菜市場，有很多老顧客在和攤販交流時，會遞根煙過去。
但.卻從來沒人給他遞過。
他一開始以為是那些人不知道他抽煙，為此他糾結了好久，特意買了一包最便宜的煙，在人多的時候，點燃送到嘴邊，嗆到自己一直不斷咳嗽。
可哪怕如此，卻依舊沒有人給他發煙。
卻時不時能聽見一些其他聲音。
“嘿，你看那傻子，竟然還學著抽煙勒。”
“腦子傻但嘴不傻嘛。”
“可不是呢。”
他腦子是不好使，但并不代表著他分不清那些人對他是善意，哪些人對他是惡意，他不清楚那些人為什么要這樣做，只能繼續日復一日的坐在攤鋪后面的板凳上，沉默著度過一日又一日。
而那包煙他也沒再抽。
留了半包在攤鋪上。
“哥。”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道抱怨聲：“我當時都說了，讓伱不要買那包煙，你非要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現在根本沒有多少錢，買一包煙那么貴，又不能吃買它干什么。”
鐵錘沒有講話，只是偏頭望向身旁大概只有一米多點的小女孩，突然傻笑了起來，撫摸著其腦袋后面的那兩根小辮子，辮子有點不太好看，那辮子是他辨的。
他偷偷學了好久。
因為妹妹說過自己也想要一頭其他小女孩那樣的辮子，可是自己不會，他就去偷偷學了，只是他腦子笨，無論多么認真去學，總是沒法辮的像其他女孩那樣好看。
但妹妹并不嫌棄。
反而還很開心。
看見自己妹妹開心，他也開心了。
“算了。”
或許是說累了，鐵釘停下來嘴里的抱怨，不再提起那包沒抽完的煙，而是炫寶一般從懷里掏出一張宣傳單，眼里閃爍著光芒，眉飛色舞的開口道。
“有一個新的海鮮市場馬上要開業，現在正在找商鋪。”
“這家市場負責人，知道我們在這里開了一年，認為我們是有經驗的魚販，愿意給我們租金延后六月的優惠，入駐六個月之后再付前六個月的租金。”
“這家菜市場馬上就要將所有海鮮類的商販驅逐出去了，退還租金的時候，還愿意賠付一月租金的違約金，有這筆錢，我們完全可以挪到那家新開業的海鮮市場里。”
“我調查過了。”
“那個市場周圍有三個居民區，人不少的，肯定有很多人來買魚吃，到時候我們一定賺大錢！”
說著說著，鐵釘便進入幻想模式，眼神有些恍惚的呢喃道：“等賺了大錢，我一定要給我買好幾身好看的小裙子，然后再買好多好多好看的發夾，結交好多朋友，如果可以去上學，那就更好了。”
“上學肯定會有更多好朋友。”
“哥哥，你如果有錢了你想去干嘛。”
鐵錘傻呵呵的繼續笑著，他有錢之后想做的事情已經都被妹妹說了，他不知道要說什么了，總不能再說一遍吧，只是一遍遍的輕撫著妹妹的辮子。
這辮子怎么越看越好看。
不知不覺，他有點喜歡自己辮的這個辮子了起來，感覺好像還挺好看的。
“算了算了。”
見哥哥沒有任何反應，鐵釘有些無語的白了鐵錘一樣，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單手叉腰：“哥哥啊哥哥，你要再這樣笨下去，我會很累的！”
“你知不知道，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講，操心大人的事情，是很累的。”
“氣死我了！”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
這三天內。
他們撤離了這家菜市場，在離開前，鐵錘將那沒抽完的半包煙，挨個散給了各個商販。
有人接了，并客氣的說了幾句祝前程似錦日后發大財之類的話。
而有人則是沒接，并且眼神還極其嫌棄。
但鐵錘也沒有區分對待，而是給予每個人都笑呵呵的一個表情。
但在入駐那家海鮮市場前卻遇到了難題。
“你們沒有身份證明嗎？”
辦公桌前，這個海鮮市場的負責人眉頭皺起望向買年前的鐵錘和鐵釘：“叫你們拿個身份證明來登記下，你們怎么那么多話？”
“當然有！”
鐵釘起身面色認真的開口道：“就在家里呢，我今晚回去取來，明天就拿過來。”
“你？”
海鮮市場負責人眉頭皺起看了鐵釘：“你有沒有都無所謂，誰要你的，要你家大人的，這是你爸還是你哥哥，怎么不講話呢？”
“喂，你作為一個大人不講話，讓孩子出來講話是什么意思？”
鐵釘有些著急的急忙戳了戳鐵錘的腰間。
“哦。”
這次腦子反應過來的鐵錘點頭甕聲道：“有的。”
“有就行。”
海鮮市場負責人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也沒過多糾纏，而是擺了擺手隨意道：“有就明天帶來，做完登記后，你們就可以正常進場了。”
“每個攤鋪都是我們統一裝修的，你們不能再增加多余裝潢，如有特殊需求，帶著效果圖提前來找我審批。”
“你們店鋪名是什么？”
“我們點名也是統一裝修的。”
“鐵錘海鮮鋪。”鐵釘面色認真且帶著一絲向往回答道。
第二日，鐵釘帶著一張假證和鐵錘簽訂了入駐合同，并在攤位上忙活了一天后，直到凌晨時分才渾身疲憊的離開海鮮市場，朝家的方向走去。
雖然兩人極其疲憊。
但神情卻極其興奮。
鐵錘坐在鐵釘的肩膀上，神情興奮眉飛色舞的不斷揮舞著小手：“哥哥，我跟你說，這個海鮮市場的流量絕對好，我們是真的走了大運了，這個攤位肯定可以賺大錢。”
“我已經迫不及待要給我買好幾身好看的衣服了。”
“不行，錢不能亂花！”
“這樣，我給我買一身，也給你買一身好不好哥哥。”
“好。”
鐵錘依舊如往常一樣，笑呵呵的傻笑著，他不知道在笑什么，他只覺得這個世界很幸福，有這樣的一個妹妹陪著自己，人生真的很好，如果妹妹能有好看的新衣服穿就更好了。
夜深人靜。
回家的路很安靜，只有他們兩人在述說著對未來的憧憬。
然而.
就在這時。
一個有些邋遢的流浪漢，好似神經有些不正常，從一旁陰影處跳了出來，嚇了兩人一跳，同時聲音尖銳的高吼道：“哈哈哈，你們辦假證，你們辦假證咯！”
“我知道你們是辦假證！”
“我看見你們給柱子上那個辦假證的廣告打電話了，我要去告訴所有人，明天我就要去告訴警察叔叔！”
話音落下。
坐在鐵錘肩膀上的鐵釘面色大變，同樣瞳孔深處浮起一絲難以克制的恐懼，辦假證這個事情，為什么這個流浪漢會知道？
那個海鮮市場只是用做登記，不會去檢查真偽。
但是一旦知道他們是辦假證的，不但會取消他們的資格，甚至會將他們倆送到派出所。
他們兄妹兩人苦了這么久，終于生活要起一絲好轉了，如果這件事泄露出去，他們將再無翻身之地！
這個流浪漢已經騷擾他們一年了。
他們在那個菜市場的時候一直騷擾他們，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他們也從來沒有得罪過這個流浪漢，這個流浪漢就是要一直來騷擾他們。
就是不放過他們。
本來只是一塊難纏的狗屁膏藥而已，但現在就已經不是難纏的狗屁膏藥了，而是一塊會致命的狗皮膏藥。
“你你別說！”
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解決這件事情的鐵釘，眼眶里瞬間被淚水充斥至滿，聲音中帶著哭腔顫聲道：“我求求你了，你別跟其他人說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求你了，你讓我們做什么我們都愿意。”
此時的她，除了求饒和哭泣，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解決這個事情。
因為生活壓力，被迫擔任了小大人這個角色，但卻依舊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這個狀況。
讓一個本應該上小學的小女孩，學會了去辦假證，這是不應該的。
這個年齡的姑娘，應該是天真無邪的。
而不是開始嘗試破壞規則，從而獲取一些自己不該得到的利益。
這不是這個年齡階段該做的事情。
然而——
見鐵釘開始哭泣，這個流浪漢更加興奮，且聲音更加拔高的不斷高吼道：“嘿嘿，有人辦假證被抓住咯，快來人啊，這里有個人辦假證咯，警察叔叔快來啊！”
“你別吼啊！”
坐在鐵錘肩膀上的鐵釘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大聲哭泣了起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的，趴在哥哥腦袋上放聲哭泣著。
她知道。
從現在開始，她對未來的憧憬全都成了泡沫。
她的新衣服沒有了，哥哥的新衣服也沒有了。
就連以后吃飯可能都是個問題了。
但就在這時。
只見一直傻笑著鐵錘，突然伸出右手掐住這個流浪漢的脖頸，并將其單手舉在空中，望向這個在半空中面部鐵青身子不斷掙扎，并瘋狂敲打著他手臂的流浪漢，鐵錘臉上的笑意跟更加濃郁了。
但瞳孔中卻涌現著極致的憤怒。
他從未見妹妹如此難過。
一個讓妹妹如此難過的人，應該受到懲罰。
數分鐘后。
這個流浪漢放棄了掙扎，身子軟綿綿的癱在了地上。
而坐在鐵錘肩膀上的鐵釘身子僵硬神情有些驚恐的一句話也說不出，殺人了
這意味著他們一旦被抓住，下半輩子就得在牢里度過。
不行！
在快速將情緒拋之腦后，鐵釘快速掃了眼四周，在確定這個陰暗的巷子里沒有監控，以及沒有人注意到剛才的動靜時。
才暗自下定決心。
40分鐘后。
鐵錘和鐵釘兩人，在尸體上綁了一塊石頭，扔在了江里。
運氣女神在眷顧他們。
這一路上，從這條巷子里到江邊這幾百米都沒有監控，也沒有行人，鐵錘將那個流浪漢的身體塞進了自己衣服里，一路帶到了江邊。
回家之后。
鐵釘坐在板凳上，燒了一壺開水，隨后才面色嚴肅的望向哥哥胳膊上的傷口。
“哥哥，我們現在必須對一下口供，萬一警方查到我們頭上，要有所準備。”
“雖然一個流浪漢，大概率不會被立案。”
“但在此之前有個更重要的事情，就是那個流浪漢臨死前，抓傷了你的胳膊，這很容易引起人注意，這些抓痕太明顯，必須快點消除。”
“我會用開水將你兩條胳膊大概燙一下，不會太嚴重，就是有些疼。”
“哥哥你忍一下。”
“我沒想到其他太好的辦法，哥哥你有其他辦法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就準備開始動手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