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委點評完,趙苯山,宋單單還有扮演主持人的劉留下臺。
觀眾席上不少穿著灰色長褲,披著亮片甲的人都站起來,陸陸續續順著過道向后臺走去。
他們這武術表演的節目,暫定名為《盛世雄風》。
團體出演的演員大部分都是塔溝武校的學生,那幾位領武人的來歷就雜了些。
鄭州歌舞劇院的,首都體育學院的,澳區體育發展局……
還有一個個體戶。
“欸,咋還坐下了呢?”
看著找了個空位坐下來的趙苯山,宋單單頗為驚奇,“你不是說武術表演都虛頭巴腦的,對這不感興趣嗎?”
“武術表演我確實是沒啥興趣。”趙苯山摩挲著下巴,“但是這里面有個人我挺感興趣的。”
“那個任丘傳武?”宋單單很快猜出來。
他是整個東北的大耍兒,甭管是娛樂圈還是什么圈子的事,他多少都知道一些。
任丘傳武的名號他也聽說過。
那會兒他沒在意,然而短短幾年時間,這名號就從小有名氣到如日中天。
有多少他得小心應對著的老前輩都對這任丘傳武贊不絕口。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到底有什么天大的能耐?他趙苯山也想見識見識。
他沒說話,宋單單隨即也在他身邊找了個空位坐下。
“那我也瞅瞅。”
“喝!哈!”
聲如洪雷,兩聲大喝響起,一群手持長棍的武僧站在臺中間。
每人手持兩根,重重在地上敲了兩下,隨后向舞臺兩側退去,看著臺下幾位評委心驚膽戰。
霍云亭一刀劈碎兩塊LED燈板的事兒早就傳開了,看著這幫武僧猛戳地板的動作,評委們生怕他們給干碎一地。
武僧們退至兩邊后,一個身穿紫袍,手持長棍的小伙蹦出來,一個大跨落在地上,來了個一字馬。
這位小伙子全國青少年武術錦標賽長棍冠軍。
后面的冠軍還有很多,像是太極冠軍,長拳冠軍……
最后眾武僧再次一生暴喝,長棍架起,手持雙手劍,身穿黑袍的霍云亭從正中央登臺。
前面幾位都是男女搭配,唯獨到了霍云亭這兒是自己一個人。
原因無他,找不到合適的搭檔。
練雙手劍的少,練雙手劍的女性就更少,能達到和霍云亭做搭檔的,反正是沒找出來。
吞身格刺逸代勞,奪機取腕銼肋旁。
移步撥帶指咽喉,右翻左飛法不讓。
下步閃身形似退,兇鋒一過弒背項……
這是雙手螳螂劍的劍訣歌,其核心源于于乘惠給他的那本《螳螂雙手劍劍譜》。
霍云亭自己又在夢中多次演練,將其加強完善,最后將起核心要點濃縮于這劍訣之中——
他覺得當今世上再找不出比這個更完善的雙手劍訣了。
并非狂妄,而是自信。源于他任丘傳武的自信。
這雙手劍耍的短促且快,一招一式,淺嘗輒止。輕點一下便迅速收回,轉身再次出招打去。
可謂是讓看臺下的觀眾與評委們欲罷不能。
“哎喲我去,這人誰呀,打的我這叫是個難受,這怎么點一下就收手啊?”
“這位大師你都不認識?任丘傳武啊,武術圈兒里的大拿。”
“這也就二十出頭吧,還大師?”
“讓你一打五十,你行嗎?”
“好家伙,這哥們從這給我玩兒寸止挑戰吶?”
不知是誰說了這么一句,周圍觀眾紛紛點頭。是這么個理兒。
不管臺下觀眾如何焦急到罵娘,霍云亭一心一意,手中長劍撩點封合、格刺摔窩。
短促凌厲,招招致命。
在霍云亭眼中,有無數道人影持十八般武器朝他飛奔而來,隨即又一個個倒在他腳下。
腳下尸體無數。
“嘿,老趙,你看這小伙子,劍耍的好不好看先放一邊,好像真有人砍他似的。”
宋單單饒有興致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趙苯山,見他不吭聲,側頭望去,發現他臉色陰沉的嚇人。
這小子殺過人,絕對殺過。
趙苯山心臟怦怦跳,在東北這些年他什么沒見過?頂尖兒的雙花紅棍和金牌打手也海了去。
但沒一個比霍云亭更冷。
不錯,是冷,不是兇。
這劍耍的毫無波瀾,穩當的很,單純只是要你命。
這手下得有多少條人命才能快,準,狠到這個地步?
看出趙苯山臉色不對,宋單單也收起了笑,“咋?這小子真這么厲害?”
兩人搭檔這些年,她對趙苯山也算是知道些根腳,能讓他突然把臉冷下來,看來這任丘傳武還真是不一般。
臺上的霍云亭最后擺出一個劈劍的架勢,這場《盛世雄風》就此結束。
再眨眨眼,這原本滿臺尸體也隨之消失不見。
“好!”
“牛逼!”
觀眾席掌聲如雷,趙苯山拍著手,悄悄把腦袋側向宋單單耳邊。
“給他一把西瓜刀,他都能保一條街。”
宋單單鼓著掌的手僵了一下,“他一個人,能打一個連旗兒的?”
“不夠。”
趙苯山搖搖頭,“不夠他打。”
四十多歲的人,已經是不惑之年。然而宋單單額頭還是沁出了幾滴冷汗。
之前拍戲的時候聽人說,現在劇組里都管霍云亭叫兇哥。現在她算是明白原因了。
“走吧,別跟這種兇人接觸太多。”
“不,等會兒去見一見,拜個山頭。”趙苯山面色嚴肅,“總得知道來歷。”
掌聲熄下來,霍云亭收起長劍,前面那幾個領武也走上來,等著評委點評。
這武術表演是比較難界定的,沒有語言,只有動作。
核心思想歪不歪,不好說。一般只看這動作表演漂不漂亮。
“霍師傅。”
“張導您說。”
張小海絞盡腦汁琢磨著,“您這個,都是真功夫哈。這個表演性質,不是太高啊。”
霍云亭又把先前那套盛世必有絕對實力的話搬出來,只是張小海不太滿意。
兩人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要不是那天親眼見到霍云亭連著挑了五十號人,張小海非得和他好好說教說教。
最終,霍云亭作出讓步。
“張導,必須得有很強的觀賞性?”
“霍師傅,你面對的是全國十幾億觀眾,各行各業都有啊。你不能只顧著你們武術圈兒啊。”
霍云亭點點頭,“張導說的有道理。”
隨后,讓身邊的人都往后退退,再次拔出手中長劍。
單手握住,空中耍了個劍花,隨后轉身飛踢那一剎忽然松手,緊接著腳就踢在劍柄上。
長劍在空中飛速打著旋兒,霍云亭腳尖落地那一刻,雙手一把扣住旋出殘影的劍柄。
全場寂靜幾秒,隨后爆發出的吶喊險些沖破天花板。
“我草!我剛才看到了啥?”
“踢劍?!還能這么玩兒?”
“這他媽也太牛逼了吧!班長!你也來一個試試!”
“滾蛋!老子手不要了還是腿不要了?”
觀眾席吶喊震天,霍云亭腦子又開始真兒真兒的疼起來。
這個勁兒有點大了。
“安靜!都安靜!”
張小海喊了好幾聲,叫停觀眾席。
看著扛劍于肩的霍云亭,他張了張嘴,有無數話不知道怎么說。
最后還是觀眾席上有人替他喊出了他最想說的一個話題。
“再來一個!”
“對對對!再來一個!”
霍云亭無奈,只好又來了一遍。
這次不用他說,身邊的人就主動又往后退了幾步。
雖然是表演劍,但這么高速旋轉也能傷人。
這次踢完劍,場上再次掌聲雷動。
“霍師傅,這踢劍,你練了多久?”這次,張小海抓最關鍵的問題問。
“有一段時間吧。”
話說的模糊。
這是前些日子排練的時候他琢磨出來的花活兒。
那幾個領武的沒事兒就琢磨,如何在他們的上場時間內展示出更多的絕活兒。
像是那個耍長棍的小伙兒,他的就是騰空一字馬落地。
霍云亭一瞅,自己也得琢磨一個出來啊。最終,就有了這踢劍。
“熟練不?”張小海誠懇發問。
盡管霍云亭以及連著踢了兩次,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閉著眼睛都行。”說罷就閉上眼睛,周圍的武僧和領武們慌忙再次后退。
“別別別!睜著眼的就行。”張小海趕緊打住。
隨后,看向一旁的吳斌等人,“必須得把霍師傅踢劍這一段兒給加上。”
想了想,又覺得不夠,“壓一壓其他人的時間,給霍師傅留出空檔來。”
那幾個編導,策劃連連點頭。
本來他們這《盛世雄風》是群像流,可現在這場武術表演有主角了。
有了霍云亭這驚艷一踢,別人的問題倒也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張小海一想到春晚現場霍云亭踢劍的場面,就渾身激動!險些尿褲!
又給觀眾席的眾人下了死命令,踢劍這絕活兒,不能說出去!
“就這一腳,抵得上我一個小品了。”目睹全程的趙苯山咂咂嘴,“沒白等啊這一趟。”
下了臺,周圍人都和霍云亭拉開距離,滿臉的敬畏。
要說之前覺得他是位絕頂高手,現在就覺得這是位世外高人了。
剛到后臺,就聽見幾個編導和策劃在那聊,甚至考慮要不要把這場武術表演換成霍云亭的獨角戲。
“你說前段時間,霍老師一挑五十,那都是各個門派的高手吧?都輸了,那是不是說明霍老師比他們更厲害?干脆全讓霍老師來得了。”
“哎呀,霍老師那都是真功夫……”
聽著他們從那掰扯,霍云亭都感覺到好些哀怨的視線灼燒他后背。
“得得得,打住吧您諸位。盛世盛世,單就我一個人算哪門子盛世。”
見他這樣說,那幾個也只是訕訕笑著,連連點頭。
隨后,霍云亭就感覺身后那哀怨的視線變成了感激不盡。
一審他們算過了,人員無變動。但是細枝末節要改一改,得給霍云亭留出更多的表演時間來。
大伙兒做大巴離去,霍云亭則是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接了個電話。
“老霍啊,我聽說你這手底下有幾個小弟都去做動指了?能不能也給我分一個啊?”
霍云亭笑罵,“你不是拍黑色幽默嗎?還用動指啊?”
“嗐,我這有綁架戲,還有個泰拳高手,總得找個人看著點兒。”
“那不巧了,剛好有一個。”
李才剛回來沒多久,正閑著呢。把他扔給寧昊去指導《瘋狂的賽車》,正合適。
趨向于現實的普通人的干架,李才最適合不過了。
“欸,你這片子什么時候開機?”
“就這幾天吧。”
“哈哈,這回不愁資金了吧。”
閑聊幾句,掛掉電話。一回頭,看到一個面色和藹的大叔和一個戴眼鏡的阿姨站在他身后。
“哎呦,趙老師,宋老師。”霍云亭有些驚訝,這二位找自己干嘛?
“哎呦,霍師傅,剛剛你這一手踢劍可忒厲害啊。”
趙苯山一把握住他的手,嘴里夸贊不停。宋單單也在一旁附和著,三言兩語,就把霍云亭邀約去飯店吃上一頓。
霍云亭也對這對兒白云黑土感興趣的很,一口應下。
就近找了個飯店,要了包間。
別看趙苯山面色和藹,一副農村老大爺的形象,可這舉手投足間氣勢十足。
不是鋒芒逼人,而是那種柔和,卻帶有威嚴的感覺。
讓霍云亭想到了《教父》里的維托·唐·柯里昂。
席間入座,趙苯山談天說地,從霍云亭的劍法說到功夫,又講起道上的一些,隨后又說到早些年間的東北往事。
霍云亭權當是聽故事,饒有興致。
最后,趙苯山話題一轉,“霍師傅,春點開不開?”
霍云亭一愣,這怎么還講起來黑話了?這是怎么個意思?
眉頭微皺,“半開不開。”
“橫在哪兒,甩個蔓兒?”
這問的不是霍云亭姓啥,是想知道他后面是誰。
可他身后是誰?也沒誰。
霍云亭想了想,只是說自己的姓,“孟良放。”
悶頭嚼著花生,心中越發覺得那句“過了山海關,有事找苯山”不是說著玩兒了。
嘖嘖,回去得問問驊哥怎么回事兒了。
他這心里琢磨,趙苯山也在琢磨。
家里都是本分人,可忽然出現在娛樂圈兒,還是舔過刀子的主兒。
問他跟腳,不說,只報自己的名……
越想,心中越是敲鼓。
藏的這么嚴實,中華武術協會又力薦——這別是大兵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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