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睜開眼睛的時候,靈性已得到恢復,身體也不再酸痛。
他猛地翻身坐起,走向桌前,刷地拉開了窗簾。
此時,天還沒有亮,高空紅月西斜,繁星點點,而不遠處的榆樹上,那只眼神靈動體型巨大的貓頭鷹又一次出現了,正用俯視的姿態望向盧米安。
盧米安不驚不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您又來了啊。”他熱情地打起招呼,但無論肢體的動作,還是說話的語氣、臉上的表情,都會讓目標對象陡然產生一股想揍他的沖動。
那貓頭鷹和他對視了幾秒,張開翅膀,飛向了黑暗的深處。
幾乎是同時,奧蘿爾出了自己的臥室,擰動把手,進了盧米安的房間。
“怎么樣?”盧米安連忙詢問。
奧蘿爾點了點頭:
“‘白紙’已經跟上去了。”
她淺藍色的眼眸早變得幽暗,里面是不斷倒退和變大的樹木。
她隨即拿出鍍水銀的鏡子,將它放在盧米安的桌上,然后利用淺白色的粉末,施展了一個將自身所見呈現于鏡面的法術。
盧米安順利看到了那只貓頭鷹的身影,它正以比較低的高度于夜晚的科爾杜村盤旋飛翔,繞來繞去,仿佛想甩掉可能存在的跟蹤,但“白紙”是靈界生物,速度又相當快,完全沒被影響,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過了一兩分鐘,那貓頭鷹繞到了村廣場。
它不再遲疑,直接飛入了教堂旁邊那座墓園。
“怎么又是這里?”盧米安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姐弟倆上次偷窺米歇爾.加里古時,那位副本堂神甫嘴巴里鉆出來的“蜥蜴”最后也是到了墓園,在不同的墳里進進出出!
“總不能故事里經常用墓園作為反派的聚居地、隱藏點,現實也這樣吧?”盧米安側頭望了眼姐姐。
奧蘿爾嗤笑了一聲:
“你知道什么叫靈感來源于現實嗎?”
“也是……”盧米安認可了一位專業作家在創作上的解釋。
這時,貓頭鷹飛到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墳墓上方。
它和因蒂斯大部分墳墓一樣,都是于地面挖一個大坑,放入棺材,接著填入泥土,最后鋪上一塊或者兩塊石板,并在后方豎立墓碑。
以上部分內容是盧米安的想象和推測,但至少從外觀上,他看不出那墳墓有什么異常。
那貓頭鷹降低高度,落到了封住墳墓的兩塊石板上。
而借助“白紙”的視線,奧蘿爾和盧米安發現了一些可疑的痕跡:
對應的墓碑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本該骯臟長著雜草的石板表面干干凈凈,像是經常有人來清理。
“這墳有問題啊。”奧蘿爾點評了一句。
她話音剛落,封住墳墓的那兩塊石板就突然往下掉落。
不,不是掉落,更接近于打開這個概念。
它們就像對開的門一樣向內打開了,露出黑幽幽的一片空間和往深處前行的石制階梯。
“喲。”盧米安驚訝的同時“贊嘆”了一句,“夠寬敞呢!”
這和他想象的普通墳墓截然不同,更像是陵寢,有不小的墓穴空間。
“科爾杜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奧蘿爾原本覺得自己住了小六年,對科爾杜村一草一木都已經非常了解,結果,她最近發現這里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詭異了。
姐弟倆說話的時候,貓頭鷹沿階梯飛向了“陵寢”深處。
對應的地下空間并不夸張,“白紙”剛跟完階梯,就看到了一座墓室。
墓室大概有盧米安他們家廚房那么大,中間擺放著一具黑色的棺材。
那棺材沒有合攏,蓋子斜靠住側面,擱于地上。
貓頭鷹扇動翅膀飛了過去,落到棺材邊緣,立在了那里。
“那個死去的巫師?”盧米安的精神一下緊繃。
奧蘿爾“嗯”了一聲,讓“白紙”往那個方向靠攏一點,遠遠眺望起棺材內部。
幾乎是同時,盧米安發現墓室角落里隱約還站著一道人影。
他正想提醒姐姐看一下那究竟是誰,“白紙”已將“視線”投入了敞開的棺材里。
砰的一聲,兩人面前的水銀鏡子爆炸般裂開了,奧蘿爾也發出了疼痛難忍的低聲慘叫。
盧米安連忙側頭,望向姐姐,只見她已緊閉起雙眼,流下了一滴又一滴染著血色的淚水,臉頰肌肉則不受控制般扯動,像是要裂開一道道縫隙。
不等神秘學半文盲做出反應,奧蘿爾自行從暗袋里拿出一根短熏香,摸索著用火柴將它點燃。
淡淡的香味彌漫開來,悠遠而淺淡,讓人身心都變得寧靜。
奧蘿爾臉部的異常逐漸平息,終于,她長長地吐了口氣,用隨身攜帶的手帕擦了擦血淚。
“沒什么事吧?”盧米安關切問道。
奧蘿爾緊閉著眼睛,沒有睜開:
“問題不嚴重,等會再補一覺,眼睛應該就恢復了,真是感謝‘白紙’太脆弱,有的時候,弱點也是優勢啊!”
她大為慶幸。
“啊?”盧米安沒聽明白。
奧蘿爾自嘲一笑:
“簡單來說就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但‘白紙’非常脆弱,才瞄到一點,甚至都沒怎么瞄到,就遭受嚴重創傷,縮回了靈界,連帶著我受到的影響也小了很多,要不然剛才不會那么簡單就控制住,也許會很麻煩。”
神秘學世界真危險啊……盧米安真切認識到了什么叫“不該看的不看”。
他等姐姐狀態又恢復了一點才問道:
“‘白紙’有瞄到什么,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傷害?”
“就看見了銀黑色的一點光。”奧蘿爾不怎么敢回憶,“至于僅是看見就能帶來傷害的事物那就太多了,也許是暴露出神性的物品,也許是高序列的神話生物形態,也許是帶著詛咒和惡意的東西……”
“神話生物形態?”盧米安之前沒聽過這個名詞。
奧蘿爾隨口解釋了一句:
“神之途徑的本質是將非凡者往神靈方向轉變,到了序列4,我們就可以擁有自己的神話生物形態了,只是不夠完整,而序列4之下的人僅僅只是看到這種形態,就會受到傷害,甚至可能直接失控。”
圣者就這么厲害了?他們和序列4之下的非凡者就像兩種生物……難怪到了序列4就能被稱為半神……盧米安瞬間明白了自己之前有多么無知,竟然覺得帶了半神這個稱謂的序列和之下的非凡者沒什么本質不同。
他轉而說道:
“奧蘿爾,‘白紙’靠近棺材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墓室的角落里有道人影,但不知道是誰,長什么樣子,穿什么衣服。”
“還有一個人在那里?”奧蘿爾有些詫異。
盧米安點了點頭:
“所以,棺材里那個是死去的巫師,還是角落里那個是?”
“我覺得棺材里那個是。”奧蘿爾閉著眼睛,斟酌著說道,“角落那個要么是他的傀儡或者手下,要么是另外的非凡者,他控制了巫師的尸體。”
盧米安“嗯”了一聲:
“巫師的問題果然沒有徹底解決,這也許就是科爾杜逐漸異常的源頭。”
這個收獲讓他既高興,又煩惱。
高興的是調查有了很大的進展,煩惱的是僅僅看到那巫師的尸體就會受到傷害,不小概率出現失控,那還怎么去墓室做進一步的確認和展開后續的行動?
奧蘿爾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暫時不去墓室,先把重心放在教堂地底,那里也許能獲得關鍵線索,有助于處理墓室的問題。”
“好。”盧米安之前就決定天亮之后去找那三個外鄉人商量探索教堂地底的事情。
聽到他的回答,奧蘿爾補了一句:
“如果我完全恢復過來,就和你們一起去教堂地底。”
盧米安猶豫了兩秒,答應了下來。
這種時候必須聚集所有的力量才能看見希望!
依舊閉著眼睛的奧蘿爾轉而問道:
“你那個儀式看來是成功了,感覺怎么樣?”
盧米安將儀式的過程和自己的收獲原原本本告訴了姐姐,只是沒提那位存在的具體描述,末了道:
“接受恩賜的時候差點失控,之后還好,身體也沒出現什么異樣的變化,可能是序列足夠低的原因。”
奧蘿爾閉著眼睛,露出些許笑容道:
“那個可以召喚周圍異常生物,讓它們之一附在身上的舞蹈很有意思啊。
“這讓我想到了我故鄉某些傳說里的能力,‘神打’!”
“啊?”盧米安理解不能。
奧蘿爾笑了笑:
“就是請半神級的生物部分附身,利用他們的戰斗能力。”
“那需要很強的身體、靈魂和精神吧?”盧米安推測道。
奧蘿爾沒繼續這個話題,吩咐起弟弟:
“扶我回房間,我要休息一下。”
盧米安扶起姐姐,一邊往她的臥室走去,一邊隨口問道:
“那個儀式我覺得很奇怪的一點是,我都沒得到青黑色符號主人的允許,就從封印里抽取了一點力量,難道祂始終在注視著我?不可能吧,哪有那么空閑?”
奧蘿爾想了下道:
“你給我說過,那位神秘女士給你的尊名描述很模糊,不那么準確,免得引來對應那位的注視。
“有沒有一種可能,青黑色符號的主人和黑色荊棘對應的存在于某些權柄上有重疊?比如,你提過‘宿命’這個單詞,而祂們兩位可能都有命運領域的一些權柄,所以,伱在念模糊尊名的時候,其中部分不僅指向黑色荊棘對應的那位,還指向青黑色符號的主人。
“正常情況下,由于不完整不精確,這本來不會有什么效果,但身在祭壇內的你恰好有對應的符號、力量和氣息,于是,它們受激有了一定的反應,那位存在也就發現了你的舉動,而你是受神秘女士引導的,很容易獲得允許。
“這樣一來,等你念完所有尊名,指向體內污染時,抽取一點力量就不存在障礙了,‘后門’已經打開。
“很巧妙的儀式設計啊……一看就是卡BUG的高手。”
“這樣啊。”盧米安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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