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蘭卡握住“審判”牌,用赫密斯語低聲誦念道:“請求審判!”
那張看似普通的塔羅牌沒有任何變化,可短短幾秒后,金雞旅館出現了明顯的晃動。
覆蓋在這棟建筑表面的棕綠樹枝和青綠藤蔓退縮了不少,仿佛在畏懼著什么。
這讓芙蘭卡看到的窗外景象一下變多,看見和虛化樹冠連接在一起的那片天空,云朵就像遇到了颶風,被吹得往同一個方向涌去。
隨著風向的變化,數不清的白色云朵形成了巨大的漩渦,往地面倒垂而來,拉長成了一把貫通天地的氣流巨劍。
巨劍落下,一道人影穩穩站在了亂街中央。
那是一位女性,黃色頭發披到了肩膀,穿著偏傳統的灰白色騎士練習服。
她身高一米五十多,五官精致,眉眼柔和,卻自有一種讓人臣服和聽從的威嚴。
她所站的亂街已不復往常的景象,周圍的建筑、不算太寬敞的道路和集體陷入各種欲望內的小販行人們被一段段分隔,散落于奇異荒野各處,和其他街道混雜在了一起。
它們之間是從地底鉆出來的大量虬結樹根,這以那株棕綠巨樹為圓心,一層層往外分布著,越是靠近中間,越是密集。
正是因為有那奇異荒野的存在,被巨樹占領的幾條街道才沒有被外界之人發現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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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個子矮小但威嚴十足的黃發女士到來,芙蘭卡明顯地舒了口氣。
她握著“審判”和“圣杯二”這兩張牌,由衷脫口道:“贊美愚者!
“贊美“審判”女士!”
被稱為“審判”女士的那位剛一落地就望向了棕綠巨樹的側方,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一輛搖籃式的暗紅色敞篷馬車,負責拉車的是兩個長著羊角、通體漆黑、燃燒暗焰、疑似魔鬼的高大生物。
坐在馬車內的是一位戴著淺色面紗的女性,她套著寬松的白色長袍,腹部微微凸起,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實質般的母性光輝。
“月女士”!
怪異荒野是她的“彼岸世界”!
“月女士”……你果然從老鼠洞里爬出來了……名為“審判”的黃發女士眼眸瞬間虛化,仿佛染上了金黃的顏色。
她借此看見了與馬車上那位女織在一起的種種非凡力量,它們以不同的顏色和狀態存在。
“剝奪!”莊嚴的聲音從“審判”女士的口中吐出。
那是一個古赫密斯語單詞。
伴隨著她右手的簡單動作,“月女士”讓不同性別不同種類生物繁衍孕育的能力被暫時剝奪了。
緊接著,“審判”女士身體前傾,推出手掌,再次用古赫密斯語宣告道:“流放!”
嗚的聲音,無形而磅礴的力量卷成恐怖颶風,呼嘯著吹到了“月女士”的面前。
它們無視了距離,似乎就在馬車位置產生。
“月女士”面紗下若隱若現的紅潤嘴唇霍然張開,往內做起深呼吸。
的容器里終于找到了宣泄口,爭先恐后地涌入了“月女士”的口中,灌入了她的體內。
短短一秒的時間,颶風消散無蹤,全部被“月女士”吞了下去。
她帶著強烈的母性光輝,伸出右手,安撫般摸了摸凸起的肚子。
藍天白云如同油畫,地面全是虬結樹根的那個世界內。
盧米安看到樹冠位置的蘇珊娜。馬蒂斯,與她對視了一眼后,立刻讓身周又一次凝聚出半虛幻的赤紅
火鴉。
那些火鴉盤旋著,飛向高空,卻怎么也抵達不了虛化樹冠處,只能靠近,無法接觸。
它們落到了棕綠的主干上,灼燒出了一塊塊焦黑的痕跡。
盧米安見狀,連忙改變了攻擊目標。
他之前就發現火焰對這名為“暗影之樹”的怪異事物能造成一定的傷害!
一個又一個赤紅的火球凝聚而成,轟隆隆炸向了巨樹的枝干,可只是灼傷了它們,未能獲得更明顯的效果。
盧米安暫時停止了動作,趁著蘇珊娜。馬蒂斯不知在忙碌什么,而夏綠蒂。卡爾維諾還未從剛才的燒傷里恢復。疑似躲到了某個虛幻場景內,讓掌中的赤紅火焰一層層凝聚,最終變成了拳頭大小的熾白球體。
轟隆!
熾白火球帶來的爆炸聲比剛才強烈了數倍,然而,“暗影之樹”連一塊皮都沒有掉落,僅有更大范圍的焦黑和一朵澹色巨花的輕微內卷證明著熾白色的焰流并非幻覺。
盧米安表情凝重,花費一點時間,讓掌中出現了一根熾白火焰纏繞而成的長槍。
他將長槍擲向了棕綠巨樹,看見它在焦黑的樹皮上戳出了針尖大小的孔眼,然后崩解為焰流,散往樹木不同位置。
看到這一幕,盧米安心中一緊,想起了姐姐奧蘿爾很喜歡用來形容他人過高估計自身實力以至于做出不切實際舉動的一句話:“就像一只螞蟻想要搖動大樹。”
心中的急切、焦躁和恐懼讓盧米安揮舞起了雙拳。
他的拳頭覆蓋著赤紅色的火焰。
伴隨著他對棕綠巨樹的每一擊,都有一縷火光滲透進去。
“注火!”盧米安想避開“暗影之樹”堅硬的外皮,直接傷害它的樹心。
啪啪啪!
盧米安的焰拳密集地落在了棕綠巨樹的主干上,似乎想將體內積攢的所有火焰都灌注入內。
啪啪啪,一輪瘋狂的攻擊后,他收回雙拳,退后了一步。
轟隆隆!
樹干內部發出了沉悶的爆炸聲,原本就焦黑的那塊樹皮帶著火光,終于脫落了下來。
它驟然虛化,變得迷蒙,仿佛一場來自過去的美夢被火柴給照亮了。
盧米安一下恍忽,如同變成了美夢中的那個男子,正在和一位華麗長裙完好只是撩起了下擺的美麗女士激烈肉搏。
那陌生的感覺是如此清晰,宛若實質,讓盧米安就跟親身經歷了一樣。
突然,他腳踝一痛,整個人瞬間清醒,看見身邊不知什么時候延伸過來大量的樹枝和藤蔓,其中部分已經將他的雙腳層層纏繞,尖刺經過前仆后繼的努力,終于貫穿了血色長袍,沒入皮膚,汲取起血液。
盧米安哼了一聲,體表冒出了一股又一股赤紅,于套著血肉長袍的身外形成了一件張揚的火焰披風。
噼里啪啦的聲音里,那些樹枝和藤蔓全部被點亮,熊熊燃燒起來,迅速化成了枯枝和灰盡。
盧米安趁機脫身,跳到側方,將目光投向了自己剛制造出來的那個創口。
映入他眼簾的依舊是棕綠色的樹皮,只是那相比周圍,往內凹陷了一些。
樹皮之下依舊是樹皮!
盧米安的童孔急劇放大,對當前情況有了大概的猜測:“暗影之樹”由特里爾一兩千年來數不盡的各種不正常欲望滋養而成,它的每一塊樹皮可能都對應著某一段時間的某些人類活動,它們層層疊加,既有歷史的厚重,又有人性的幽微。
簡單來說就是,盧米安想毀掉這株“暗影之樹”,需要面對的是這一兩千年來積累的無數欲望,而他剛才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干掉其中之一,幾億、幾十億乃至幾百億之
這還怎么打!
直到此時,盧米安才察覺到自己剛才行為的不正常:他竟然一直在那里攻擊“暗影之樹”,而不是尋找能幫助自己離開的辦法。
在和蘇珊娜馬蒂斯對視了一眼后,他被恐懼、焦躁、急切等情緒占據了大腦!
難怪蘇珊娜馬蒂斯放任我行動,難怪夏綠蒂。卡爾維諾沒有帶著傷勢出來阻攔……盧米安雖然一直在提防“墮落樹精”和“演員”引動自己的欲望、情緒,但還是不知不覺遭受了影響。
他又一次抬頭,望向高處,看見被青綠色長發包裹的蘇珊娜。馬蒂斯在虛化的樹冠內不斷改變著位置,誦念著奇異的咒文,夏綠蒂。卡爾維諾則恢復了先前的舉動,用漫步般的姿態從一處虛幻場景走到另一處虛幻場景,身上的衣物、頭頂的發型、臉上的妝容都根據不同的時代背景不斷地做著改變,這似乎不僅僅是表演需要。
盧米安思緒電轉間,突然感覺頭暈,只覺力氣在飛快流逝。
這種體驗他之前未有,但他讓好幾個人感受過。
,“至福會”的那種!
擅于觀察環境的盧米安一邊飛快拿出神秘學嗅鹽,一邊讓視線鎖定了棕綠巨樹上的大量澹色巨花。
他懷疑讓人昏迷的氣體是它們釋放的!
阿嚏!
噴嚏聲里,盧米安轉過身體,就要與“暗影之樹”拉開距離。
而這個時候,K先生依舊沒有出現。
下一秒,一條條樹根瘋狂從地底鉆出,在棕綠巨樹四周形成了一個高有十幾米的木制圍欄,擋住了盧米安逃跑的道路。
盧米安停了下來,回過身去,看見“暗影之樹”的主干、分支和許多樹根上,出現了數不清的裂口,它們有的長出了濕漉漉的澹色花朵,有的本身就仿佛幽暗深邃流著黏液的巨口,正快速向這邊延伸而來。
凝望了一秒,無處可逃的盧米安勾起了嘴角。
他勐地伸出右手,按住了左胸,用嘲諷的口吻道。
“忒爾彌波洛斯,她們真是瞧不起你啊,竟然想拿你當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