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號房間….盧米安看著薩法莉的目光驟然凝固。
他預想了多種可能,都沒猜到“12號房間”是這個意思。
而12號房間內住的是“夜夫人”普阿利斯.德.羅克福爾和她的丈夫、管家、女仆、孩子們!
幾乎是同時,盧米安想到了在特里爾藝術中心看見的那副油畫,上面那個以薩法莉為原型的女性,赤裸著身體,皮膚上描繪著一張又一張臉孔。
那些臉孔就是房間住客的象征,或者“旅舍”房間的外顯盧米安瞳孔放大地盯著面前的薩法莉,隨時準備著激發身上的黑色印記,用“哼哈之術”阻擋12號房間的住客們出來。
他對普阿利斯夫人還是有不小心理陰影的。
薩法莉拉著自己的湖水藍色長裙,豐潤的臉龐帶著明顯痛苦地扭曲了兩下:
“我影響不了里面的住客對外界的感應多久...…”
也就是說,普阿利斯夫人暫時還沒有發現我…….盧米安悄然松了口氣,卻又不敢大意,萬一薩法莉的干擾很快就失效了呢
這時,薩法莉扯低了長裙的領口,露出了部分皮膚。
盧米安清晰地看見那里有油畫式的多張臉孔,它們半隱半露,分外瘆人。
這證實了盧米安的猜測,也讓他產生了新的疑惑:
為什么要用被污染的人體模特做“旅舍”的房間,讓普阿利斯夫人、瓦贊.桑松等強大的邪神恩賜者住進去,他們直接搬到這個復刻般的假金雞旅館里面不行嗎
這是為了干擾占卜和預言等神秘學手段的尋找
我怎么覺得有點儀式的味道,像是特定的布置和要求.……身為“托缽僧侶”,掌握著足夠多儀式魔法知識的盧米安覺得這件事情透著一絲邪異。
他見薩法莉還未轉身離開,抓緊時間問道:“旅舍’一共有多少個房間”
“從2號房間一直到13號房間。”薩法莉嗓音虛幻飄忽地回答道。
“沒有1號房間”盧米安追問道。
加布里埃爾代替自己的戀人說道:“據說有,但我們從未見過,1號房間始終沒有住進‘旅舍’。”
神秘的1號房間....目前確定有12個房間,但每個房間內住的邪神恩賜者未必只有一個……盧米安知道時間不多,立刻改變了問題:“怎么離開這里”
“得到妖精們的允許,或者通過市場大道那個黑洞,但那很危險,也許會讓你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薩法莉的眼神時而空洞加劇,時而溢出痛苦。
市場大道那個黑洞…….盧米安急促問道:“一共幾個妖精,它們在哪里”
“三個。”回答的是加布里埃爾,“他們不住在這個世界,只偶爾進來,平時讓仆人們維持這里的秩序,就是外面那些會飛又會發光的人影。”
三個妖精…….按照“凈化者”提供的情報,“妖精”這個恩賜序列應該還沒有獲得神性,初步推測等于序列5,但它們狀態特殊,只要不主動進入現實,某些圣者都未必能攻擊到它們…...遇到妖精,我也不是沒有和它們戰斗的能力……如果能抓到一個妖精,應該就可以離開這里.…...盧米安思緒電轉間,進一步問道:
“妖精們進出有規律嗎”
“沒有……”薩法莉氣質抽離地緩慢搖頭。
盧米安放棄了這個方向,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們知道簡娜躲到哪里去了嗎”
“不知道。”加布里埃爾語速頗快地說道,“但妖精們的仆人也沒有找到她,它們并不確定真的有人進了這里,應該是妖精們基于外界的變化,謹慎地下達了排查的命令。”
盧米安還沒來得及提出新的問題,薩法莉的臉龐又一次扭曲了起來。
她直接轉過身體,離開了207房間的門口,往樓上走去。
看得出來,她快沒法影響“體內”住客對外界的感應了。
加布里埃爾也是狀態越來越差,他步伐緩慢地往外面的過道走去。
“這里有邊界嗎”盧米安最后問道。
加布里埃爾點了下頭,眸光愈發空洞地說道:“只有市場大道和它周圍的區域是真實的。“
“四周是黑暗深邃的虛空,有無形的屏障。”
屏障......盧米安于心里重復起這個詞語,沒有表情變化地看著加布里埃爾幫自己關上了房門,聽著他的腳步聲往三樓返回。
“屏障”這個單詞讓盧米安聯想起了“魔術師”女士曾經講過的一些事情:在他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外面有一層屏障,阻攔著域外邪神們的入侵。
雖然加布里埃爾說的“屏障”更多是一個形容,與“魔術師”女士話語里的“屏障”未必等同,但既然現在是那些邪神信徒們在謀劃大事,那盧米安就不能忽略了此屏障和彼屏障存在一定關聯的可能。
盧米安將視線從門口收了回來,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也許不是太多了:
薩法莉和加布里埃爾被污染的程度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加重,讓他們越來越無法控制住自己,等到他們徹底異化,肯定不會再幫盧米安和簡娜隱瞞,必然會向妖精們報告。
“現在最重要的有兩個問題,一是怎么和外界取得聯系,或是如何離開這里,二是找到簡娜。”盧米安集中精神,竭力發揮起“陰謀家”的思考能力。
對于第一個問題,尤其是怎么和外界取得聯系這點,他很快有了八九個方案:
一是全力激發右手的“血皇帝”氣息,看它能否沖破這個不正常世界的阻礙,搖晃”真正的特里爾,讓這座大都市的所有半神都將目光投向此地;
二是布置祈求恩賜的儀式,看封印的自然激發是否可以繞過“福生玄黃天尊”的干擾,將這里的信息傳遞給“愚者”先生;
三是看看K先生的手指和他本人之間的靈肉聯系是否還存在;
四是試著召喚“魔術師”女士的信使;
五是試著召喚“海拉”女士的信使;
六是誦念那段進入“卷毛狒狒研究會”聚會之地,也就是“夜之國”宮殿的咒文,看它在這種情況下,在未提前申請時,能否發揮作用;
七是找到這個世界的假芙蘭卡,看她有沒有那面得自地底的古代銀鏡,利用古鏡的特殊離開;
八是創造點動靜,引來一兩位妖精,將它們抓住;
九是.....
而在嘗試這么多個方案前,盧米安需要找到簡娜,因為每個方案都有可能讓妖精們察覺,引來它們的注視。
該怎么找簡娜呢盧米安試著代入簡娜,假設自己是這么一個經驗不多的“女巫”,忽然誤入了疑似“旅舍”所在的奇怪世界:
“簡娜應該也看見了加布里埃爾,短時間內不會冒險進入假金雞旅館……
“她能‘隱身’,能躲藏到陰影里,平時也有耐心做觀察,不難發現行人、小販們的古怪......
“這種情況下,如果我是她,會做什么事情呢
“嗯,尋找這個地方的邊界…….看下教堂等有神靈庇佑的建筑是否也被復刻了,如果是,里面是什么樣子,信仰的是誰……搜集這個地方和真實市場區的不同,看能否從中找到離開的線索..….而這需要從確定有沒有假的自己開始….
“妖精們的仆人剛才在做排查....”
盧米安思路逐漸清晰,他回到書桌旁,略微挑開窗簾,望向外面。
一直等到妖精們的仆人,那些散發著微光、表情呆板空洞的模糊人影結束這片區域的排查,消失在半空,盧米安才拿出銀白色的“謊言”耳夾,戴在左耳。
他飛快變成了費爾斯太太,以檢查每個房間情況的姿態下到了一樓。
緊接著,他又變成了一名距離這邊較遠的小販,從費爾斯太太的面前經過,離開了金雞旅館。
這可是他的主場,雖然是復刻版的或是屬于倒影,但不妨礙他早就掌握了這片區域的環境細節和經常出現的那些人物。
盧米安沒急著去白外套街,先行繞到夜鶯街,進了自己那個安全屋。
剛一開門,他的眉頭就略微皺起。
他在這里布置的各種陷阱只剩門口那個,也是最簡單那個。
盧米安的目光隨即掃過房間,沒看到現實世界里擺放于這里的儀式皮毛和用過的牛皮狗皮。
“不是嚴格對應啊.……”他無聲自語了起來。
他越來越覺得,這里和現實的市場區主要是表面相像,尤其這種有陷阱保護的
房間里,各種細節都對不上。
“這就像只是做了外部的觀察和重點房間的復原……這就像,這就像.……”盧米安的瞳孔驟然放大,有了一個靈感。
這就像在畫畫!
假白外套街3號,601公寓。
簡娜拿著幸運金幣向“愚者”先生簡單祈求了一次后,眼前就浮現出淡薄的灰霧,但又旋即消失。
“真,真有效啊……”簡娜有些結巴地低語起來。
那枚幸運金幣還真是足夠幸運啊!
簡娜沒獲得什么啟示,只好耐著性子,繼續扮演起假的自己,一遍又一遍重復著收拾房間,擦拭茶幾的行為。
這個世界的時間似乎沒怎么流逝,高空的太陽一直在那個位置,未移動半寸。
突然,簡娜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下意識望了過去,而假芙蘭卡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做著原本那些事情。
簡娜的目光和頭發金中帶黑的盧米安碰撞在了一起,她本能地收回了視線,條件反射地進入偽裝狀態,努力讓自己的臉孔透出幾分空洞。
她不確定來的夏爾是真是假。
下一秒,她聽見了熟悉的、帶著明顯嘲諷的聲音:“你果然在這里,你也只能想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