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洛博終于轉過了身體。
他摘下墨鏡,一臉疲憊地用都坦語說道:
“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直視他們,頂多快速瞟一兩眼。”
“為什么”背負獵弓充滿野性的瑞雅好奇問道。
“直覺。”科洛博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就是堅信不能這么做。
弗薩克人洛班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你想到了什么”臉龐涂著白色油彩的麥斯洛側過腦袋,開口問道。
他們三個已經在蒂扎莫鎮共事了一年,對彼此有相當不錯的了解,麥斯洛一看到洛班的樣子,就知道他應該是聯想起了什么。
見加繆等人投來目光,洛班斟酌著說道:
“我在五海之上冒險的時候,偶然知道了一句話:
“不可直視神。”
“不可直視神.……”加繆額角一跳,低聲重復起這句話。
作為卡斯蒂亞家族的子嗣,雖然屬于旁系,但還是比普通的非凡者能接觸到更多更廣泛的神秘學知識。
難道路易.貝里和他的教子都是神,所以不能直視
不,肯定不是這樣,科洛博也不敢直視特瓦納科,但這只是同時有“囚犯”和“罪犯”兩條途徑序列5力量的非凡者,連半神都不是!
“我聽神甫布道時也聽過這句話,這強調的是對神的尊敬和崇拜吧”瑞雅是頗為虔誠的“永恒烈陽”信徒。
“不,那不是各大教會圣典上的內容,它記錄在一本神秘學相關的書籍上。”
班搖頭否定了瑞雅的說法。
麥斯洛低沉笑道:“總不可能那位大冒險家是行走于地上的神靈吧”
“不一定是真神。”洛班回憶著說道,“那本書籍對此的注釋是,神指神話生物,我不太清楚神話生物究竟指什么,但既然有‘神’這個單詞,至少得具備神性吧,那位大冒險家是半神”
“目前看起來不像。”加繆逐漸有了新的思路,“可能那位大冒險家是某位神靈的眷者,身上有他恩賜的神物或氣息,所以,確實是不能直視神,但神指的不是他,而是他身上某件東西。”
這就能很好地解釋特瓦納科的情況了。
“你的意思是,和最有名的那位大冒險家一樣”弗薩克人洛班恍然大悟。
五海之上的冒險家、寶藏獵人、海盜和商人現在都知道格爾曼.斯帕羅是“愚者”的神使,后來成為了天使。
“對。”加繆點了下頭。
與此同時,他在心里罵了起來。
狗屎,這種涉及神靈眷者的事情為什么要派我來看著
這肯定很危險,稍不留神就會因此死去!
加繆昨天其實不想接受雷亞薩副隊長這個命令的,但這五年多里,對方將他從無力自救的死亡邊緣拉回來了足足三次,他實在沒辦法拒絕。
要不然,頂著“唐”這個前綴和“卡斯蒂亞”這個姓氏,他完全可以拒絕上司的命令,大不了脫離巡查隊,去別的地方尋找機會,反正他已經消化完了序列7“審訊者”的魔藥,后續晉升需要的金錢也因為路易.貝里這兩次委托差不多攢夠了,即使回到家族內部,也不再是被無視和忽略的那種人。
為了償還雷亞薩之前的恩情,加繆才勉強同意到蒂扎莫鎮來,監控路易.貝里的一舉一動,心里有情緒,自然就會忍不住爆粗口。
——作為相當虔誠又受過足夠教育的“大地母神”信徒,加繆不會罵“母豬養的”、“母狗養的”、“婊子養的”這類話語,在他看來,母親都是偉大的,生育和撫養同樣重要,就像大地既孕育萬物,又滋養它們成長一樣。
討論了一陣大冒險家路易.貝里的事情,弗薩克人洛班望向加繆和科洛博道:“當初把我們調來蒂扎莫鎮的時候,說待滿一年就可以回去,不會讓我們一直留在這里,現在快滿一年了,你們也來了,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回派洛斯港了”
你這個弗薩克人看起來高大、健壯、粗獷、缺乏頭腦,實際卻很不老實啊.....
這是發現路易.貝里這件事情隱藏的問題可能很大,想找借口提前溜走了加繆敏銳察覺到了洛班潛藏的想法,笑罵道:“這還有一周呢!
“別想提前回派洛斯港,我們不是來輪換你們的。”
布里烏旅館。
這是來蒂扎莫鎮狩獵的那些紳士最喜歡的一家旅館,雖然沒法和奧雷拉酒店相比,但至少較為干凈。
盧米安選擇這里的唯一理由是有套房。
否則他得租兩個相鄰的房間,利用“獵人”對建筑結構的準確把握,將中間的墻壁炸出一道門而不影響整體的承重,等到要搬走了,再讓盧加諾把石磚砌回去,把墻壁修補好。
布里烏旅館的底層同樣空著,由一根根石柱撐起,但它上面的三層建筑卻有著明顯的因蒂斯風格,那米黃色的墻壁、附帶雕像的凹陷、拱形的窗戶和帶百葉的窗簾讓盧米安仿佛回到了特里爾。
等到盧加諾點燃那根驅蚊蠟燭,利用略顯刺激的氣味驅趕起房間內的毒蟲和蚊子,就更像了。
“這和特里爾人用硫磺氣味趕臭蟲很像啊.……”盧米安回憶起了初到特里爾時的事情。
他用硫磺氣味把臭蟲趕到隔壁房間后,又被劇作家加布里埃爾同樣點燃硫磺,將那些臭蟲趕了回來,彼此拉鋸了一陣,大部分臭蟲去了別的房間,只剩少量在原地徘徊,被“玩偶”信使徹底清理掉了。
想到已確定死去的加布里埃爾,想到金雞旅館死去的那一位位租客,盧米安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走到窗邊,眺望起下方的街道。
穿著獵裝的紳士和他們牽著獨角馬的仆人們穿行于一個個膚色或深棕或淺褐的鎮民之間,河水分流般進入了布里烏旅館、叢林餐廳等地方。
正午的陽光下,這個季節的蒂扎莫鎮既炎熱又潮濕,不適合在外面活動。
位于二樓的盧米安集中起精神,觀察起就在正下方的那些路人。
他試圖從他們的運勢里看出蒂扎莫鎮可能存在的問題。
他做好了遭遇反噬或污染的準備。
這些路人的運勢都很正常,有人似乎會有艷遇,有人將損失一筆金錢,有人可能遭遇血光之災但不是太嚴重......
盧米安收回了視線,對盧加諾道:“你帶路德維希休息,我到外面轉一圈。”
“好的。”知道蒂扎莫鎮之行可能很危險后,盧加諾完全沒有出門閑逛的想法,除非老板讓他去給路德維希準備食物。
這不能不去,要不然他就是那個食物了!
蒂扎莫鎮不算小,有縱橫各兩條街道,盧米安雙手插兜,戴著金黃色的草帽,慢悠悠行走于路上。
他現在戴草帽不再是為了強化路易.貝里的特征,而是遮擋陽光——之前很多次其實也有這個目的。
這是因為“陰影轉化”這個契約能力帶來的負面影響是比普通人更害怕陽光。
雖然盧米安可以靠“苦修士”的能力忍耐,但這也會在一定程度內影響到他的狀態,一頂草帽就能解決的事情為什么要為難自己
而且,給路易.貝里豎立起戴金黃色草帽這個形象后,敵人就不會往他害怕陽光這點上去想,去針對了。
目光隨意移動間,盧米安看到了一位少女。
她是標準的北大陸人,黑發如瀑布般披下,頭頂扎著幾個閃閃發亮的蝴蝶結,眼睛染著蔚藍的顏色,和筆挺秀氣的鼻子交相輝映,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青春氣息。
這少女穿著輕薄帶蕾絲的白色褶皺長裙,但附帶的卻不是高跟鞋,而是一雙棕色皮靴,她和周圍同伴言談間,時而手舞足蹈,時而讓笑聲如銀鈴般傳開,似乎一點也不顧忌周圍行人的看法。
盧米安多看了她一眼。
這不是因為她漂亮,雖然她確實還算漂亮,但不管是從長相,還是氣質,都沒法和魔女和人類中真正美麗的那些人比較。
盧米安只是覺得她的性格不同于特里爾那些女郎。
在特里爾,中產階級和上流社會的體面女性不管私下有多開放,公眾場合都還是很注意自己形象,在意他人看法的,這是有教養的一種體現。
而這名少女身上充滿了自由自在的氣息,想大聲笑就大聲笑,想轉個半圈就轉個半圈。
這又和那種出身下層本來就缺乏教養的女性不同,這少女的衣著打扮、言語談吐和自身氣質,都表明她受過很好的教育,家庭環境相當不錯。
“阿芒迪娜,棕櫚莊園佩蒂特爵士的女兒,羅伯特先生的未婚妻。”加繆像個幽靈,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又站在了盧米安的身旁,幫他做起介紹。
棕櫚莊園是蒂扎莫鎮附近的一個種植園。
一個在南大陸出生長大,受到很好教育,又沒被特里爾中上層社會各種認知影響的少女…….盧米安一邊做出判斷,一邊想到了姐姐奧蘿爾。
有時候,奧蘿爾也會表現出這樣的一面。
但原因顯然是不一樣的。
“你要去哪里”加繆轉而問道。
盧米安收回視線,微笑回答道:1“教堂。“
“你要跟著我去贊美太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