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那街上,一艘由木頭、紙板和彩帶扎成的兩層禮舟下安四對輪子,被四匹毛發油光水滑的馬拖著往前行駛。
這是“海之總督”坐船的仿品,主要是降低了材料要求,縮小了體積規模,以便馬匹拉著巡游全城。
此時,這花船禮舟的上下兩層各有八名男女站立,衣著鮮艷,載歌載舞,將歡樂散播向了街道兩側的人們。
簇擁禮舟的是桑塔港最好的民間樂團,他們或懸掛單面鼓,有節奏地敲擊著,或吹動單簧管、雙簧管、長笛,并演奏著多種多樣的弦樂器。
路旁的人們都很快樂,時而跟著歌唱,時而追隨禮舟,希望能找到機會淋上一點那十六名男女間隙時灑下的水珠。
盧米安從索洛旅館的五樓俯視著這一幕,感覺祈海儀式在桑塔港不再是純粹的祭祀,扣除核心部分,它已是全城共慶的民俗節日。
很多桑塔港居民是虔誠的“大地母神”信徒,并不相信大海有靈,可以庇佑自身,但這不妨礙他們在這樣的日子里歌舞、喝酒和歡慶。
等到花船巡游完阿奎那街,盧米安回頭對盧加諾道:“你今天照看好路德維希,不管參加什么慶典,都得帶著他。”
“是,老板。”盧加諾被祈海儀式的歡快熱鬧氣氛感染,情緒頗為高漲。
盧米安不再多說,拿上那頂金黃色的草帽,走出套房,沿樓梯而下。
到了大廳,他看見索洛旅館的老板奧塔.紀堯姆在給前臺女士和兩名服務生發現金,一人兩里索。
“還有節日報酬”盧米安用因蒂斯語問起老奧塔。
老奧塔哈哈笑道:“這是對他們的補償,他們今天得留在旅館,看好這里,不能去圍觀祈海儀式后面的環節,不能參加各個慶典。“
“而我,要去碼頭,等著看我的小卷心菜跳舞了!”
“我也會去。”盧米安微笑回應,又一次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氛。
如果祈海儀式沒有神秘學因素蘊藏,他也很想沉浸入這樣的氛圍里,就像他參與科爾杜村之前幾年的四旬節一樣。
出了旅館,盧米安漫步走向港口,發現桑塔港的市民們都將自己最艷麗最喜慶的衣物穿在了身上,乍眼望去,街道仿佛被顏色之海淹沒了。
這讓他的白色襯衣、黑色馬甲、深色長褲顯得和環境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外鄉男人。
盧米安將那頂金黃色的草帽戴在了頭上,為自己增加了一點色彩。
叮鈴鈴,載著木箱的自行車駛過,小販們向等待觀看海之舞和船只競速比賽的市民們兜售起不同口味的冰棍。
盧米安以一種享受節日的悠閑姿態旁觀完了這兩個環節,等到坐著“海之總督’和“海之侍女”的兩層禮船向米洛村駛去,才離開港口。
他未參與市民們自己組織的其他慶典,在最近的那家百貨公司找到一個公共盥洗室,進了隔間。
然后,他激發右肩的黑色印記,直接出現在了米洛村一個偏僻的角落里。
他隨即變成陰影生物,潛入了奧羅家那棟古老與現代并存的建筑,來到了胡安.奧羅的臥室。
那位漁業公會的會長已在這里等待了好一陣。
看到大冒險家路易.貝里的身影從黑暗里長出,皺紋很深的胡安.奧羅指著昏迷在地板上的兩名米洛村村民道:“這是參加守夜環節和海祭儀式的四個副助祭之二,你挑選一個變成他的樣子。”
這是盧米安和胡安.奧羅談成的合作條件之一:他要全程參與祈海儀式的核心部分。
最初,胡安.奧羅沒有答應,因為他也沒有辦法瞞過別的大海眷族,將一個陌生人弄到船上,他只是承諾可以讓盧米安在守夜儀式前潛入“海之總督”的府邸,暗中旁觀相應的環節。
等發現“咸蛋超人”疑似漁業公會的核心人物后,盧米安趁著胡安.奧羅需要配合和幫助的機會,展示了“謊言”耳夾的能力,于是有了偽裝成某位副助祭登船的方案。
盧米安仔細審視了其中一名副助祭幾秒,戴上銀白色的耳夾,模仿他的樣子,修改起自己的外形。
沒多久,除了衣物,他和那名副助祭已看不出有什么區別。
“該我了。”胡安.奧羅嗓音低沉地用因蒂斯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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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變成另外一名副助祭,親自上船,預防意外。
他這么做的原因是,他既不放心路易.貝里參與海祭,又要防備潛伏于暗中的敵人用未知的方法搞破壞,而無論哪種方法,最終的落腳點都會在海祭環節,他悄然上船,能及時處理變故,給那些家伙一個“驚喜”。
——胡安.奧羅怕路易.貝里其實是去年那些破壞者的同伙,之前做的那些行為只是在欺詐愚弄自己等人,以便“光明正大”地上船,等著關鍵時刻破壞儀式。
盧米安將“謊言”耳夾丟給了胡安.奧羅,一點也不在意地更換起對方提前準備好的副助祭衣物那是繡著許多海洋元素的深藍色長袍。
胡安.奧羅剛戴上銀白色的耳夾,就感受到自己對身體每個細節有了奇妙的掌控力。
他試著調整了下臉部的皺紋,立刻看見鏡中的自己年輕了十幾二十歲。
雖然掌控著強大且多樣的超凡能力,但這位漁業公會的會長還是忍不住暗自感慨了一句:“真是神奇啊。”
等到胡安.奧羅也完成了偽裝,盧米安才指了指昏迷著的兩名副助祭:“誰負責看管他們,不讓他們在祈海儀式前出現”
“我的妻子。”胡安.奧羅早已做好準備。
那是曾經的“海之侍女”,奧羅家現在的老祖母,擁有不弱的實力,但又未參與過制戒儀式等環節,不是有可能泄露秘密的那些人,屬于可以信賴的對象。
盧米安轉而問道:“你作為漁業公會的會長,不和別的委員一起等待祈海儀式成功的消息,會不會被懷疑”
“不會,我不是每年都去,在家里同樣可以等待消息,而我的妻子將偽裝成我。”胡安.奧羅指了指左耳的“謊言”,將它取了下來。
盧米安反復確認過細節后道:“你調查清楚那些人里面誰曾經有過差點死去又活過來的經歷,或者性格有過明顯變化了嗎”
那些人指的是掌握著“海后之戒”具體外型和祈海儀式完整細節的漁業公會核心成員。
而根據芙蘭卡的提示,每一位“卷毛狒狒研究會”的成員都是來自異世界的靈魂,他們占據了剛死去不久的人類尸體,“復活”了過來,從這一點可以排查出嫌疑目標里誰疑似“咸蛋超人”。
胡安.奧羅緩慢搖了下頭:“沒有,至少我印象中沒有,哎,時間太倉促,沒法挨個深入調查。”
這位頂著壯年男子模樣的老者繼續說道:“記住,你現在叫布萊恩,我是豪爾赫,等下如果聽不懂別人在說什么沒關系,我會提示你,需要你回答問題的時候,我也會幫你。”
“好。”盧米安還是一副自己不怎么會高原語的模樣。
其實,在“通曉語言”符咒下高強度學習過這門語言的他已經掌握了更多的單詞和語法,完整聽清楚別人的話語雖然還是辦不到,但能非常好地捕捉到相應的關鍵單詞和時態、主被動態等信息,將大致的意思猜得很貼近了,而表達時,結構簡單的短句不成問題。
穿著副助祭那深藍色的長袍,盧米安在胡安.奧羅這個腳步不再蹣跚的老者引領下進了“海之總督”府邸,穿過刻著諸多海洋生物雕像的大廳,來到了“海之總督”守夜的那個房間。
現任的“海之總督”來自吉亞羅家族,名叫西蒙,是個血脈稀薄的支系成員,甚至都沒有資格住進祖屋。
此時,他盤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半閉著眼睛,感受著周圍濕潤空氣的侵蝕。
盧米安雖然沒有開靈視,但還是能發現這里的陰影里、虛空內、雕像上,有不同的大海眷族在忙碌著。
胡安.奧羅帶著他離開了這個房間,來到這棟建筑最偏僻的地方,推開仆人房的木門,對躺在床上的假“海之總督”米格爾道:“等祈海儀式成功,你就可以走了,但必須離開桑塔港,帶著你這一年攢下的財富。”
米格爾激動坐起:“好,好的!”
他們之間用的是高原語交流,但盧米安還是大致聽懂了意思。
做完這件事情,胡安.奧羅將剛才的對話翻譯給了盧米安,并對他說:“你可以從米格爾的表情驗證我有沒有撒謊。”
沒撒謊又怎么樣,說了的事情未必會做到…….盧米安無聲咕噥了一句,回到大廳,盤腿坐于另外兩名副助祭的對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到了半夜,“海后之戒”制作完成,其中一名副助祭進去將它取出,在月光朦朧的黑暗環境里,帶著它走向了地下室。
接下來是禮敬先祖的環節。
盧米安靜靜看著這一幕,忽然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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