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彌貝拉……”
聽到“膿腫斷手”的聲音,聽到它喊出來的這個名字,盧米安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升起,直躥后腦部位,沿途留下了聳立的體毛和沁出的冷汗。
他雖然不知道“膿腫斷手”是什么時候從灰燼長出骨骼和血肉,長回原本模樣的,但已經做好了對方從自己身邊經過時出現異常的可能,畢竟彼此之間有基于“宿命”途徑力量的契約。
盧米安對此并不是太擔心,雙方現在算是“同僚”了,情況應該不至于變得危險,可他沒想到的是,“膿腫斷手”竟然對自己喊出了“歐彌貝拉”這個名字。
這簡直就是一個恐怖故事!
有那么一個瞬間,盧米安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已經被“偉大母親”的神子歐彌貝拉悄然侵蝕到了一定的程度,正逐漸遭對方取代。
站在純粹黑暗中,未露出半點身影的“膿腫斷手”停頓了幾秒,帶著那一堆鋼鐵兵偶和不死生物士兵繼續往前行走,呆板而木然。
盧米安這才回過神來,思考起發生剛才那種情況的原因:
“按照路德維希的說法,某些不具備必要智慧的、由‘偉大母親’直接創造的或得到過祂恩賜的生物可以感應到我體內的那點歐彌貝拉血脈,將我視作‘偉大母親’的神子……
“斷手老兄先是復蘇被神降打斷,后續又遭‘0—01’控制,成為了它的傀儡,那種女性化的變化趨勢好像因此而停止了,也就是說,它現在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復蘇,又失去了自我意志,確實不具備必要的智慧。
“它是‘偉大母親’直接創造的,或者,得到過‘偉大母親’的恩賜?嗯,那種導致它變成女人,往美的極限發展的污染源于‘偉大母親’?
“看起來確實比較像,只有一滴血都能長出完整的身體,很有新生的感覺……
“可不對啊,按照這個邏輯,斷手老兄應該喊我尊敬的神子,并表現出一定的臣服,呵呵,竟然敢直呼神子的名字,這是一種褻瀆!”
盧米安腹誹了幾句,愈發地疑惑:
“還有,真要解釋成歐彌貝拉本身就是尊稱,斷手老兄應該也只知道我是神子,不可能清楚地掌握神子叫什么名字,‘偉大母親’這種邪神肯定不會只有一個神子,說不定一直在生,不具備必要智慧的斷手老兄哪分得清楚誰是誰,叫什么……
“除非,除非歐彌貝拉這個神子是最特殊的那個,或者,斷手老兄生前認識歐彌貝拉,曾經那個巨人王后?”
盧米安抬高右手,摩挲起下巴,感覺出去之后得盡快將這些事情匯報給“魔術師”女士,看能否調查出“膿腫斷手”原本的身份,說不定新白銀城那些歷史典籍里會藏有一些線索。
想了幾秒,盧米安的身影霍然消失在了原地,他又“傳送”回了尸骸山峰靠近頂端的位置。
被“膿腫斷手”之事這么一打岔后,他才想起自己尚有戰利品未拾取。
那是莎莉絲特析出的“痛苦魔女”非凡特性,之后可以給簡娜使用。
至于朱莉那份,經歷過神降和污血下落之事后,盧米安已無從知曉它在哪里。
死寂純粹的黑暗中,盧米安將那份不知形狀的“痛苦魔女”非凡特性收入了“旅者的行囊”內。
他甚至還裝了兩坨莎莉絲特的尸塊進去。
“說不定可以作為輔助材料,要是不行,也能給路德維希,教父出門這么久,總得給他帶點禮物,就是不知道這算不算路德維希眼里的臟……”盧米安咕噥了兩句,“傳送”至荒野的邊緣,離開了這片沉眠于死寂黑暗里的區域。
靠著“0—01”代行者的身份,他快速而順利地走出了地下陵寢,回到了入口區域。
盧米安隨即睜開眼睛,看見了蔚藍的天空。
此時此刻,清晨的陽光明亮而不刺眼,雨后的空氣清新自然又帶著點焦味。
在地下陵寢永恒黑暗里待了十幾個小時的盧米安頓時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緊接著,他看見了一顆顆腦袋,那每顆腦袋都拖著染有血跡的白森森脊椎,盤旋于半空。
它們密密麻麻,數之千計,視線全都落在了地下陵寢的入口區域,落在了盧米安的身上。
這些腦袋之中的部分,盧米安曾經見過,是“食肉動物”酒吧的常客。
“‘0—01’活化帶來的后果?
“這有幾千上萬了吧……
“這算不算一種祭祀?
“‘紅祭司’……”
盧米安念頭閃動間,抬起了雙手。
他的眉心隨之變得灼熱,有點點刺痛。
狂暴的颶風驟然刮起,將聚集到墓園上空的那幾千上萬顆拖著白森森脊椎的腦袋吹了出去,吹回了城區。
那些飛行的腦袋仿佛感受到了盧米安的意志,一邊隨風飄蕩,一邊落了下去,落回了自己的無頭身體上。
這就是“代行者”的特殊?可惜啊,只能在摩羅拉使用……盧米安收回雙手,低頭審視了幾秒,頗感遺憾地走出了墓園。
墓園的門口,有個流放者正按著自己回歸的腦袋,用力一扭。
喀嚓!
他的腦袋從面朝脊椎轉回了正面。
看到盧米安注視自己,他露出笑容,正常人一樣說道:
“今天,天氣,真不錯,啊……”
“是啊。”盧米安回以輕松的笑意。
他直接“傳送”回了“食肉動物”酒吧,身影勾勒于朱莉那個房間的門口。
躺在床上的列斯尸體已經不見,就連朱莉那些收藏品也失去了蹤跡。
“執法者們來過啊……他們把列斯的尸體埋葬到墓園了?”盧米安若有所思地消失在了原地。
這一次,他出現的位置是知識教堂的門口。
他走了進去,走到套著鑲黃銅絲線素白長袍的赫拉貝格面前,笑著從“旅者的行囊”內掏出了之前借的那些書籍:
“大主教,我都看完了。”
說話間,盧米安感覺赫拉貝格好像蒼老了一點。
“真的看完了?”赫拉貝格微笑反問。
盧米安“呃”了一聲,誠實回答道:
“還有兩本沒聽,但不能再聽了。”
赫拉貝格滿意點頭: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沒必要假裝。”
他一邊接過那些書籍,一邊說道:
“確實沒必要再看這些了,我得提醒你一句,這些書已經染上了疾病,你袋子里的其他物品也是,你后續得做好處理,該焚燒焚燒,該凈化凈化,不能讓疾病傳播出去。”
莎莉絲特那件“1”級封印物這么厲害?放在“旅者的行囊”內都在不斷地制造“疾病”……盧米安誠懇說道:
“我會注意的,謝謝您,大主教。
“大主教,散播致命疾病的物品該怎么封印?”
赫拉貝格看了盧米安幾秒,笑了起來。
他指了指另外的黃銅書架:
“那本,那本,那本,你拿去看一看,學習學習。”
果然,老師是不會直接給答案的……盧米安沒有抗拒繼續學習,將那些書籍抽出,裝入了“旅者的行囊”內。
然后,他堆起笑容道:
“大主教閣下,我該怎么做才能離開摩羅拉?”
頭發斑白的赫拉貝格意味深長地說道:
“從來沒人禁止這里的居民離開摩羅拉,只是他們不愿意離開。”
盧米安怔了一下,有所明悟地追問道:
“怎么來就怎么離開?”
赫拉貝格露出了贊許的表情,然后指了指盧米安的身體:
“要不要換件衣服?”
盧米安低頭望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褲子和鞋子在之前的激烈戰斗里已變得破爛不堪。
他正要從“旅者的行囊”里拿備用衣物,可轉念就想起這些肯定也感染了神秘學疾病。
赫拉貝格指了指靠樓梯口的一個房間:
“那里有衣服可以更換。”
“謝謝您,大主教閣下。”盧米安舒了口氣,快步走入那個房間,看見里面掛著幾套鑲黃銅絲線的素白長袍。
這些都是知識教會的神職人員服裝。
盧米安面露思索表情地回頭看了眼開始翻閱書籍的赫拉貝格,麻利地換上了和自己身材相仿的一套鑲黃銅絲線素白長袍。
然后,他打開了教堂內那扇虛掩的沉重木門,沿著石制臺階一層層往下,深入了地底。
那條甬道和他來時相比沒有任何變化,鑲嵌在墻上的發光寶石依舊提供著一定的照明。
那難以言喻的恐怖聲音又響在了盧米安的耳畔。
盧米安不快不慢地往出口走去,已成為“0—01”代行者的他越走越有種這里真可能是一段長長食道的感覺。
什么樣的生物才會有這樣的食道?盧米安想了一陣,想不出答案。
有了這樣的警惕后,他未在此地化身火焰長槍趕路,也沒直接“傳送”,老老實實地走了好幾個小時,終于走回了那扇對開的黃銅大門后。
他伸出雙手,腰背用力,讓那大門發出了沉重的聲音,讓它緩慢被拉開。
門外空無一人,沒誰值守。
盧米安暗自“呵”了一聲,走了出去。
他沒忘記將門關上。
套著鑲黃銅絲線素白長袍的他一路往回,沿途皆是無人,但他卻感受到了無形的、不知來源于何處的注視。
走到之前被關押的監牢后,盧米安感應了一下,激發了右肩的黑色印記。
他選擇直接“傳送”回特里爾,“傳送”回自己租的那間公寓。
他的身體和精神都還算不錯,但他心里卻有著強烈的疲憊感,想要休息一下。
盧米安剛勾勒出身影,就看見了正在享用下午茶的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抬頭望了一眼,眸光突然凝固。
這小男孩手中的銀制叉子掉在了點心盤里。
簡介:天保十年,英雄天子高洋彈奏起了髀骨琵琶,自彈自唱,伴奏曲響起,怪誕,荒唐,恐怖,絕望且痛苦。
這一年,住在漳水邊上的劉桃子兜住了些魚,故事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