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戴紅色手套的年輕男子,芙蘭卡謹慎問道:
“你是?”
她還不至于突然來一個陌生人就對方說什么信什么,除非被某種超凡能力影響了。
“‘圣杯二’,‘圣杯七’,接下來的事情你們不需要再參與了。”戴著紅手套的年輕男子直接喊出了芙蘭卡和簡娜的小阿卡那牌名稱,并且自有一種長期領導大量人員的威嚴,讓芙蘭卡等人心里都隱隱有些畏懼。
準確知道我們的“塔羅會”代號……“塔羅會”的成員,“寶劍騎士”邀請來的幫手?他的打扮很像“黑夜女神”教會的“紅手套”啊……芙蘭卡思索之中,沒發現自己的靈性直覺有給出任何預警。
她正要做出回應,那位戴著紅色手套的年輕男子拿出了一張塔羅牌。
那張牌的正面描繪著滿天的星辰和傾倒圣水的女神。
大阿卡那牌,“星星”!
原來是“星星”先生……芙蘭卡和簡娜不再猶豫,異口同聲地點頭說道:
“好。”
盧加諾則看得有點呆住:
為什么要拿一張牌出來?
我好像聽說過類似的事情,但暫時想不起來……
幾乎是同時,安東尼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擠到了芙蘭卡和簡娜的身旁。
芙蘭卡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道:
“我還真把你給忘了……”
“星星”先生沒有多說什么,略微張開了嘴巴。
轉瞬之間,芙蘭卡等人就被無形的、巨大的靈體包裹在了里面,然后像乘坐熱氣球旅行一樣進入了濃郁色塊層層重疊的靈界。
被晶瑩寒冰覆蓋住的城市邊緣,戴著艾格斯家族黃金面具的盧米安收回了視線。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兩只眼睛內的模糊身影是節制派負責這次行動的半神,其中那位沒有腦袋的還疑似之前見過的節制派天使,而他嘴邊爬進爬出的半透明蟲豸可能是節制派邀請來的幫手。
剛才那個瞬間,我身體里面到底住進來了幾個人啊……盧米安腹誹之中,跟隨“寶劍騎士”馬里奇狂奔了起來。
他們進入了拉克雷城外面那片曠野,于蒼白冰冷的“陽光”照耀下急速往達爾什湖方向而去。
——受這個“彼岸世界”的特殊影響,盧米安無法“傳送”到他肉眼看不見的地方,也就是說,他必須通過視線鎖定來完成定位,難以一下就出現于達爾什湖邊緣。
跑了一段距離,他探手抓住了“寶劍騎士”的肩膀。
幾乎是同時,熾白的火焰從他的體內奔涌而出,瞬間就覆蓋了他整個身體。
“寶劍騎士”沒有詢問,輕松理解了他的意圖,直接虛化自己,變成怨魂,附到了他的身上。
盧米安燃燒成了一根熾白的長槍,煊赫張揚地投射向了遠處。
火焰長槍嗖地劃破天空,幾個起落就來到了達爾什湖邊緣。
從熾白火焰長槍脫離的盧米安看見這片湖泊即使在融合了亡靈國度的“彼岸世界”內也依舊寧靜澄澈,圣潔美麗。
黯淡的環境下,灰白色的水流仿佛失去了重量,或是受到高空某件事物的吸引,往上延伸出了一片巨大的水幕。
水幕前方,數不清的人類顱骨組成了一個小山般的腦袋。
那些顏色各異的頭骨之中有一個最為顯眼,它位于所有頭骨的最上方,晶瑩透明,如同水晶雕刻而成,且比正常的人類顱骨大了整整一圈。
這水晶頭骨的眼窩內沒有或蒼白或暗紅的火焰燃燒,映著一扇布滿神秘花紋、異常古老的青銅色大門。
那大門敞開了一條縫隙,后方是無盡的黑暗,黑暗之中似乎藏著密密麻麻的、難以名狀的眼睛。
它們在注視著外界,卻又無法出來。
青銅大門的縫隙邊緣,一只只奇形怪狀、或驚悚或惡心的手掌正抓著門扉,仿佛想要擠出來卻沒法如愿,只能抓出一聲聲刺破人類耳膜般的尖銳噪音。
許許多多的亡靈和人類顱骨都被吸引到了這里,逐漸成為巨大腦袋的一部分。
那個水晶顱骨就是當初使用的“不死者”頭骨?它眼窩內的青銅之門是“死神”途徑序列5“看門人”打開的、通往冥界的大門?嗯,序列5沒法維持冥界之門超過一定時間,只能借助“不死者”頭骨和達爾什湖的特殊來固定……問題是,“巫王”奧賽托去哪里了?盧米安剛閃過這么一個想法,就看見組成半空中那個小山般腦袋的無數人類顱骨張合著白森森的牙齒,嗓音各有不同地齊聲說道:
“你們為什么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既然我得不到,那我就讓這里毀滅,看看你們之中有幾個能在這個‘彼岸世界’破滅的災難里活下來!
“而我,已經借助提前的布置,放棄這里,離開了拉克雷地區!
“哈哈哈,哈哈哈!”
人類顱骨們或尖銳或嘶啞或蒼老或低沉的笑聲里,盧米安感覺高空那片巨大的陰影一下沉降往自己的頭頂,而腳下的大地裂開了一道又一道巨大的縫隙,那些縫隙越裂越深,隱約透出了深沉虛無的黑暗。
包括水晶頭骨在內的所有顱骨同樣出現了一道道細小的裂痕,似乎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粉碎。
這時,盧米安感覺體內的陰冷少了一團,而所有頭骨的碎裂戛然而止,仿佛被無形的外在力量暫時阻止了。
這也讓“彼岸世界”坍塌毀滅的進程出現了停滯,雖然沒有逆轉,但不至于立刻就會發生。
“這是節制派半神或者他們邀請來的幫手使用了自身的能力?奧賽托好像真的逃走了,她用女妖嚎叫試探了一下后,就果斷放棄這個明顯強于其他‘夫人’的‘彼岸世界’,利用預先準備好的布置和這里的特殊,搶在節制派的人動手前逃離了……”看到眼前這一幕,盧米安腦海內閃過了一系列的想法。
他的耳畔突然響起了一道蒼老的嗓音:
“不要只聽奧賽托自己是怎么說的。
“根據我的經驗,凡是在逃走之前留下這么多話的,不是已經瘋掉,就是想借此掩蓋一些事情。
“奧賽托確實是在我們鎖定她前就果斷逃離了這里,也確實打算毀掉這個‘彼岸世界’,但她為什么要把這些目的告訴我們?純粹宣泄情緒嗎?
“這是一個原因,但應該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她想讓我們將注意力放在這個‘彼岸世界’的坍塌毀滅上,忽略掉其他。”
盧米安不是沒在奧賽托借助那些人類顱骨留下宣言式話語后產生一定的懷疑,但“玫瑰學派”縱欲派有類似表現也挺正常的。
習慣了放縱的人總是會急于展露自身的情緒。
那蒼老的聲音最后說道:
“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
這話音剛落,盧米安就看見那一條條有半透明圓環的蟲豸飛了出來。
突然,周圍的一切都放緩了。
盧米安眼前所見的一切蒙上了灰白色的淡霧,變得異常虛幻。
緊接著,虛幻“幕布”上映出的所有事物都開始倒退,那些人類顱骨不再有無數細小的裂痕,大地重新歸于平整,濃郁的陰影回到了高空。
這不是時間在倒流,而是最近的歷史、過去一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顯現了出來。
盧米安隨即看見了一對能遮蔽天空的褐色翅膀,當前的陰影就是它遺留下來的。
這每片羽毛都大如人類腦袋的翅膀中間是一道裸露出腹部的女性身影。
那女性美得如同夜晚的月亮,臉上洋溢著母親的光輝,但雙手雙腳皆是彎起,長出了閃爍寒光的鋒利指甲。
這正是“巫王”奧賽托。
看到過她男性時模樣的盧米安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的輪廓線條更加柔和了,她的五官細節更加精致了。
而她的肚子高高鼓起,表面撐出了黑色的血管,撐得只剩薄薄一層,隱約可以看見里面是正在融合的大量鳥爪怪嬰。
這……她把那些尸體生的鳥爪嬰兒都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這是在孕育什么怪物?難怪沒法利用血脈聯系找到鳥爪怪嬰,只能在一定距離下間接感應到……盧米安恍然大悟的同時,過去場景中的奧賽托將雙手探向了自己的肚子。
刺啦的聲音里,她的腹部被血淋淋撕開了。
奧賽托強行掏出了一個比路德維希的體型稍小一點的嬰兒,那嬰兒皮膚蒼白,血肉腐爛,表面殘留著四五個腦袋和七八個鳥爪,體表覆蓋著一層純凈清澈像是來自達爾什湖的水膜。
奧賽托痛苦地嚎叫出聲,將那個嬰兒丟向了水晶頭骨的眼窩處。
那腐爛的多頭嬰兒明明比頭骨的眼窩和眼窩內的青銅之門都要大很多,卻奇異地越變越小,最終擠過了只能伸出一只手掌的縫隙,消失在了門后的無垠黑暗里。
奧賽托的深層次目的是把那個怪嬰送入冥界,以此讓某件可怕的事情成為現實?現在,她被迫早產了?盧米安剛閃過這么一個念頭,就發現體內的冰冷全部消失了。
戴著黑色小巧軟帽的女性身影和穿著襯衫馬甲的“寶劍騎士”同時出現在了水晶頭骨的前方。
但他們似乎無法通過“青銅之門”裂開的那道縫隙,在嘗試著將門打開得更多一點。
冥界……戴著艾格斯家族黃金面具的盧米安心中一動,趁著當前“彼岸世界”的坍塌被節制派半神拖延住的機會,激發右肩的黑色印記,“傳送”到了水晶顱骨的面前。
他的眼中,那青銅之門驟然變得異常高大。
他伸出了雙手,按在了青銅之門兩側。
虛幻而沉悶的扎扎聲隨之響起,那青銅之門打開得更多了。
盧米安旋即感受到了恐怖的吸力,刷地就身不由己擠過門縫,投向了黑暗的深處。
他的體內又多了兩團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