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周明瑞!”
安小天的嗓音回蕩在病房內,蓋住了監控儀器的報警聲。
這……安東尼難掩愕然和詫異情緒時,外面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
整座夢境都市的天空一下變得灰暗,燦爛的陽光似乎被云層隔絕在了外面。
安東尼的視線內,安小天的身影驟然變得模糊,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就如同一場渾噩的迷夢。
下一秒,安東尼和路德維希感覺到了夢境的強烈排斥,感覺到了自身的快速秘偶化。
陽都高鐵站內。
羅珊輕快地追上了周明瑞和周莎莎,搶在他們轉入通往停車場的道路前。
“周明瑞!”羅珊高喊了一聲。
已將銀白色懷表放入褲兜的周明瑞轉過身來,一臉疑惑地望向快速靠近的羅珊: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之前不還在公司里上班,摸魚和我聊天嗎?
周莎莎看了看羅珊,又看了看自家哥哥,機敏地閉上了嘴巴,沒有說話。
羅珊停在了伸手可以觸碰到周明瑞的位置,嗓音急促地說道:
“有件重要的事情和你講。”
有什么是微信和電話里不能說的,必須趕到現場,當面告訴我?周明瑞記起羅珊之前的幾次提醒,疑惑地看著這位同事,等著她往下訴說。
羅珊在奔跑過來的途中就已經決定今天的策略是“真誠”,她表情嚴肅地說道:
“有件物品你現在還不能碰,我來幫你保管。”
趁周明瑞困惑思考的機會,她突然探出了手掌,以“記者”的極致速度。
周明瑞未能做出閃避,被羅珊從褲兜內“強搶”出了那塊藤蔓枝葉花紋的銀白色懷表。
“就是它!”羅珊趕緊解釋道。
下意識想搶回來的周明瑞頓時定住了自身的動作,看著那塊懷表,不是太相信地自語道:
“它?”
它能有什么問題。
這樣的變化讓旁觀的的周莎莎也陷入了迷惑茫然的狀態,脫口而出道:
“哥,這是怎么回事?”
你們在說什么啊?
你們不是情侶間打情罵俏嗎?
周明瑞未回答周莎莎的問題,目光集中在了羅珊身上。
羅珊顧不得隱瞞,也想不出該怎么暗示,直截了當地揚起了那塊銀白色的懷表:
“它會給你帶來危險!
“你仔細想想,它和以前是不是有點不一樣了?”
羅珊雖然不清楚手中這塊懷表哪里出了問題,但從簡娜和李明的對話中,她知道懷表和什么特殊鏡中世界碎片扯上了關聯。
也就是說,懷表和以前有了不一樣——若是過去就存在異常,周明瑞早就出問題了!
周明瑞一下陷入回憶,略微皺起了眉頭:
確實,懷表的玻璃表蒙好像被換了……
正常誰會用黑色的玻璃做表蒙啊,哪怕它再通透……
旁邊的周莎莎咕噥了起來:
“我都修過了,肯定和以前有點不一樣啊。”
周明瑞想了幾秒,謹慎為重地對羅珊道:
“好,你幫我保管幾天。”
雖然這懷表對他有很重要的紀念意義,但再重要的物品都比不過實實在在的安全,即使因此而丟失,他也只會心疼和遺憾,不會后悔。
真通情達理啊,和平時一樣……而且,我還沒出問題!羅珊既欣慰又慶幸地感慨了兩句。
她趕緊對周明瑞使了個眼色:
“我先走了。”
得到周明瑞允許后,她轉過身體,往簡娜和李明所在的位置走去。
她將爆炸般的喜悅按捺在了自己心底,暫時沒有展現出來:
我成功了!
我做到了!
我冒著生命的危險完成了一件有重要意義的事情!
腳步愈發輕快的羅珊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
她喉嚨開始收緊,就像被一根繩索套住了一樣。
她的呼吸飛快進入了艱難狀態,她的膝蓋和臂彎仿佛被灌入了粘稠的膠水。
“還是,出問題了……
“我將這樣,靜悄悄地,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勒死?”
這樣的狀態里,羅珊聽見了轟隆隆的雷聲。
她發現周圍變得頗為昏暗,極度壓抑,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呈現出一種模糊扭曲的狀態。
“這……真是,一場夢啊……”羅珊驟然有了這樣的明悟,帶著悲哀和感嘆的明悟。
這個時候,她看見了簡娜。
簡娜依舊清晰。
緊接著,羅珊看清楚了簡娜臉上的焦急擔憂表情。
她再次感覺到自己的人生還是真實的,還是有意義的。
她沖著簡娜,又艱難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的身體也逐漸變得模糊,宛若做夢時渾渾噩噩看到的那些背景人物。
轟隆隆!
雷聲激蕩中,周明瑞也注意到了周圍之人的模糊扭曲,注意到了整座高鐵站的昏暗和虛幻。
唯一的光亮來自于他和周莎莎的側后方,來自于前往停車場的那條通道。
明凈的輝芒于那里凝聚,仿佛形成了一扇巨大的門扉。
周明瑞本能地拉住周莎莎的小臂,不再管行李箱,狂奔向了那扇光門。
跑了幾步,他感覺周莎莎停了下來,變得沉重,讓自己無法再拖著她前行。
莎莎也被異常影響了?周明瑞關切地側過腦袋,望向妹妹。
他的眼中,周莎莎不知什么時候已變得透明,變得單薄,宛若一面鏡子和鏡子映出的人影。
周莎莎的黑色衣裙和“鏡子”半融合在了一起,讓表面顯得幽暗。
周明瑞在幽暗的鏡子上看見了自己:
較短的黑發,深棕色的眼眸,沒有度數的平光眼鏡,線條柔和的輪廓與略顯俊秀的感覺……
周明瑞看清楚鏡中影像的同時,鏡中的他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詭異又瘆人的笑容。
鏡中的周明瑞開始和退化為單純女性形象的周莎莎重疊。
這……周明瑞本能地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砰”的槍聲。
一枚染著黯淡青綠色的子彈不知從何處激射而來,打在了周莎莎變成的那面鏡子上,打在了鏡子映出的周明瑞身影上。
“必然死亡”!
芙蘭卡將“必然之槍”借給了簡娜。
喀嚓!
那面鏡子飛快碎裂,暴雨般落到了地上。
它的所有碎片皆失去了光澤,不再照出任何事物。
周明瑞下意識側身,看見了手持黃銅色左輪、容貌清麗、一點也不模糊和扭曲的簡娜。
他并不認識這位美麗的女郎。
簡娜對周明瑞輕輕點了下頭,盡量展現出自己的善意。
周明瑞目睹鏡中自己露出瘆人笑容時,就已經判定這是敵對者,是對自己抱有惡意的人。
他由此產生了一系列的念頭:
“他們利用了莎莎!
“必須弄清楚真正的莎莎現在怎么樣了!”
基于這樣的判斷,周明瑞對擊碎鏡子和鏡中自己的簡娜不抱什么惡意,相信她是友善方派來的,來阻止這件事情的。
見周明瑞回以友善的頷首,簡娜還未來得及產生喜悅之情,還未去思考怎么救下羅珊,就霍然感覺到夢境在強烈地排斥自己,感覺到自己的思緒出現了卡頓,感覺到兩方面的痛苦同時來襲。
她正在被踢出夢境,她正在被快速秘偶化。
周明瑞正要詢問對面那位女郎接下來該做什么,就發現對方的臉孔扭曲了起來,似乎頗為痛苦。
她遭受了襲擊?無形的襲擊?周明瑞慌忙環顧起四周,尋找可能存在的敵人。
他隨即看見高鐵站內那一根根柱子、一塊塊屏幕都變得虛幻,或拉長,或拓寬,成為了一面面幽暗的鏡子。
這些鏡子全都映出了周明瑞四下張望的身影,但鏡中的周明瑞無一例外都帶著陰冷瘆人的笑容。
“他們”驟然停住,齊齊望向簡娜,聲音層疊地笑道:
“太遲了!
“周莎莎才是媒介,指向那個鏡中世界的媒介!”
正在對抗夢境排斥力量和快速秘偶化的簡娜眸光一下凝固。
太遲了?
鏡中的周明瑞已經誕生?
天尊即將利用這點?
鏡中世界化的高鐵站一側,始終未正式出場的盧米安不慌不忙拿出了魔鏡阿羅德斯。
他嗓音低沉地說道:
“第二個問題。”
魔鏡表面,慘白色的單詞飛快浮現:
“快問!”
阿羅德斯沒再重復自己那些規則,因為這是第二個問題,不是第一個問題。
盧米安微勾嘴角道:
“你是武器,還是媒介?”
浮動著水光的幽暗鏡面上,慘白的單詞蠕動變化,形成了新的內容:
“媒介!”
緊接著,魔鏡阿羅德斯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想怎么使用我?”
“肯定不是當成磚頭拍出去。”盧米安笑了起來。
四方街,錦繡東方小區,啞巴畫室內。
安德森.胡德坐在畫板前,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這時,他聽見了轟隆隆的雷聲,感覺光線一下黯淡,環境變得極為壓抑。
安德森站起身來,走至窗邊,發現下方的行人全都一團模糊。
他露出笑容,望向天空道:
“我的任務馬上完成。”
說話間,他抬起右手,啪地打了個響指。
轟隆!
這棟樓房深處發生了劇烈爆炸,各處皆有火光騰起。
轉瞬之間,剛裝修完成還未住人的“酒店”被熊熊燃燒的赤紅火焰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