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楚超踏上回國的飛機，直飛江海。
其實李達已經邀請自己去京城了，不過楚超想了想，還是先“回家”更重要。
雖然，自己在江海已經沒有家人。
但，依舊把那兒當成故土。
此心安處是吾鄉。
飛機上，看著外面的藍天白云，楚超默默想著心事。
這半年，發生的事情，當真是太多了。
自己好像也不知不覺間，成長，成熟了很多。
主要是經歷的事情多了，自然對社會規則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感受。
面對很多事情，處理的方式，也完全不同了。
譬如，半年前，自己剛去到國青的時候，就想著，你好我好，大家好，只要贏球，怎么都好說。
現在，則開始逐漸的甄別，篩選，套路……
漸漸有了一些可以稱之為心機和城府的東西。
單憑一腔熱血，是做不好事情的。
馬上……就要十八歲了啊。
想想，還莫名有點小激動。
年少成名，春風得意，一日看盡長安花。
“你在想什么啦？”
“嘴角都咧開了。”
白小鹿坐在旁邊，腦袋靠在楚超胳膊上，笑瞇瞇問道。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了。
本來，楚超還想帶她在東京周邊逛逛呢。
不過，她完全沒那個興趣。
“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楚超隨口說道，反手握了握她的手。
“什么嘛……”
“讓我也高興一下？”
“對了，我剛好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白小鹿忽然想到什么，輕聲說道，表情卻隱隱顯得有些扭捏，仿佛挺不好意思的。
“嗯哼？”
楚超偏頭看向她。
她……
深吸口氣。
再深吸口氣。
白小鹿抿了抿嘴唇，還是輕聲說道：“我媽媽，應該在十二月中旬，就要出來了。”
“伱緊張不緊張？我現在，是挺緊張的。”
提起自己的家世，其實她心里多少是有幾分自卑的。
雖然已經盡力平穩氣場。
但還沒有完全的做到毫不在意。
怎么可能？
準丈母娘？
撓了撓腦袋，楚超咧嘴一笑：“出來就出來唄，這不好事嘛……”
重獲自由，當然是好事。
人有犯錯誤的時候，也受到了法律的懲罰，懲罰期結束，喜提自由，也很正常。
楚超并無歧視。
自己是和白小鹿談戀愛，又不是和她媽……
看著楚超臉上的笑容，白小鹿卻幽幽嘆了口氣。
“我媽媽，是個很市儈的女人，我現在想想，她還有些愚蠢，拎不清，否則，也不至于走到那個地步。”
“我不是詆毀她啊，但事實如此。”
“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進步……但愿有吧。”
“如果她有什么惹你不開心了，你……你還是生我的氣吧……”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楚超的臉色說道。
楚超沉默了幾秒鐘。
眉頭微微皺起。
好吧。
還是挺現實的問題。
“以我現在的成就，都鎮不住她？”
楚超有些哭笑不得的問道。
難聽點說，像自己這樣的“乘龍快婿”，正常的準丈母娘，都應該很滿意吧？
白小鹿努了努嘴，有點苦澀的說道：“不確定呀，我都擔心她會變成吸血鬼，天天找你要錢。”
楚超：……
“不至于吧？”
白小鹿苦笑：“至于。”
“我現在想起來，我爸爸之所以走到這一步，或許也是我媽逼的，天天說他沒本事，賺不到錢，不夠努力，不夠上進，還說，這個社會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之類……”
“整個一財迷，關鍵是野心配不上能力，整天做夢，哎……怎么辦嘛？”
她也好生發愁。
但凡這種事，夾在中間，總是最難受的。
一邊是男朋友。
一邊是家里。
“回頭再說吧。”
“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
“不行趕緊跑，跑國外去，躲的遠遠的。”
楚超笑瞇瞇說道。
這也是個辦法。
逃避雖然可恥，但很有用。
對于不舒服的關系，趕緊遠離。
白小鹿想了想，輕輕點頭。
這……倒也是個辦法。
她忽然感覺，還是比賽場上，更純粹。
一旦放假了，就陷入這些事情的囚籠之中。
倒不是嫌棄自己老媽，只是，思來想去，老媽真的就是那樣的人，而且，根據自己對她的了解，或許也沒法改。
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好難啊……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媽實在太過分，那咱倆就分手。”
“我不能把你拖進泥潭里。”
白小鹿想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咬著牙說道。
看書多的人，往往就是想的多。
她心里，其實已經做出很多預案。
自己的事情，自己一力承擔。
自己的原生家庭，自己負責。
楚超能做的，已經做的非常多了。
看著她，楚超笑了笑，還是那四個字：“回頭再說。”
她是很拎得清的。
楚超現在自信膨脹，都有點想看看，這位準丈母娘，到底有多奇葩了。
飛機落地。
走出通道，楚超一眼便看到正在那里等待的阿祖，他身后跟著兩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個黑絲高跟的漂亮女人，想來是秘書之類的。
幾個月不見。
阿祖肉眼可見的成熟很多。
修長的身材，一件長款風衣，內襯白色襯衫，西裝褲，腳下一雙高筒馬丁靴，顯得比他真實年齡，成熟了至少五歲，卻格外年少有為的樣子。
楚超現在戴著帽子和口罩，身后還跟著保鏢，在人群中也極其顯眼。
兩人見面。
擁抱了一下。
臉上都是帶著如少年般的笑容。
“去哪兒？你家還是我家，還是如家？”
阿祖笑著調侃，頗有幾分“邪魅狷狂”的樣子，順勢朝白小鹿露出個抱歉的笑容。
白小鹿：……
抿嘴一笑。
“你們隨意。”
“晚上不回家都成。”
“反正我沒意見。”
楚超笑著錘了阿祖一下：“走吧，先去公司看看，然后再去球場，當成領導下來考察那么辦。”
“得嘞，大楚總，您請。”
阿祖彬彬有禮的做了個手勢。
旁邊兩個助理，都是面帶微笑，倒是很少在這位年輕的老板身上，見到如此開心的時候。
不過，楚超嘛，大家都認識。
公司最大的幕后大佬。
正常。
公司的名字，都是楚超商城。
一行人下了地庫。
“哎，你那部車，我幫你開回來了啊，平時都是我在開著，放在承德訓練基地也是吃灰。”
他說的是那部白色大G。
之前楚超剛剛暴富，還沒駕照呢，就先買了車，裝起來了。
不過，隨著出國踢球，自然是只能留在國內。
臨走前，倒是把鑰匙留給他了。
“開唄，我在國外這兩個月，都快開廢一輛車了，你呢，駕照考出來沒？”
楚超不無得意的炫耀道。
國內有些規則，真的是卡的很死，完全沒法突破。
不滿十八歲，就是不讓開車。
也挺好。
保護到位。
阿祖：……
“考毛線，還得一個月。等著吧。”
助理和保鏢上了后面的車。
白小鹿則是主動讓位，笑嘻嘻道：“你倆直接坐后排，我坐副駕駛。”
楚超和阿祖相互對視一眼，都是不由笑出聲。
有趣。
“小鹿，你比之前成熟不少啊，也開朗了很多，看來多特蒙德，還是挺養人的。”
阿祖笑瞇瞇的說道。
白小鹿系著安全帶：“可不是嘛，光允許你們成長，我也得成長啊。目前，本人精通三國語言，德語和英語，都已經到了可以日常交流的地步。”
“厲害了。”
“看不出來啊，你還有學霸屬性。”
白小鹿傲嬌一笑：“那是！脫產學習，快樂加倍！”
她也覺得自己，真的開朗很多。
有些環境對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
楚超這時看向阿祖。
“你呢？”
“有沒有談個戀愛？勾搭個妹紙？”
好朋友見面，就是感覺有聊不完的話題，平時打電話時，都是說正事，幾乎沒有聊過這些。
阿祖微微一笑。
“有啊，你剛才看到的，不就是？”
“不過……不算正式女朋友。”
“本人在公司上市前，發誓不談戀愛。上市后，發誓，結婚先簽婚前財產協議。”
他很淡定的說道。
這就是二代之家，對于金錢和感情的態度，分的清清楚楚，干凈明白。
楚超：……
霧草！
你大爺的！
“這么膨脹的嗎？”
阿祖擺手笑笑。
“常規操作啦。我現在對感情沒有興趣，我只想搞錢。”
“最近，其實公司挺麻煩的，現在擴張到一定程度，各種競爭對手都開始紛紛涌現。”
“目前在國內的電商領域，我們只能排第十二位，連前十都進不了，壓力山大啊。”
線上商城，本來就是贏家通吃的行業。
能在這么短時間里，發展到第十二，已經是屬于超快速發展了。
不過，即便如此，占到的市場份額，也只有一點點。
線上前三，淘系，狗東，并夕夕，幾乎瓜分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抖音的直播。
線下，還有各種體育品牌的實體店。
完全可以說是夾縫里求生存，在一片紅海中，瘋狂內卷廝殺。
要不是楚超的名氣，帶來源源不斷的持續加成，估計現在盈利都是個問題。
但做生意就是這樣。
只能熬。
熬到對手犯錯誤。
熬到時來運轉的那天。
不到最后，還真說不好，贏家是誰。
這個熬，通常是以五年，甚至十年為周期的。
還好，大家都還年輕。
熬得起。
聽著這些，楚超默默點頭。
“還是挺辛苦的，付出了太多，獎勵一個么么噠……”
阿祖：……
“滾啊你！”
“白小鹿，管管你男人！”
“我看你現在才是真膨脹！”
前排的白小鹿笑靨如花。
這種有朋友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足以讓人暫時忘卻很多煩惱。
車子一路朝著創業園開去。
進門后，到了第五棟，楚超一眼便看到，一棟大概七八層的辦公樓，外墻已經被完全粉刷成綠色，草坪的顏色，綠色背景上面，則是一副自己的巨型海報。
黃色的俱樂部球衣。
紅色的國家隊球衣。
紅，黃，綠，整體配色跟紅綠燈似的。
而且，竟然還掛著電子屏，上面展示著數字。
“這數字什么啊？”
楚超好奇問了一句。
“傻瓜，你的職業生涯到目前為止的，全部進球總數，包括聯賽和國青隊。”
“你自己都不記得了？”
楚超：呃。
臉色怪異的看了他一眼。
兄弟，你至于這么“寵溺”的語氣嗎？
不行。
有點破防了。
“這一棟樓都是咱的了？”
楚超干咳一聲，轉移了話題。
“是啊，不然坐不下，不算供應鏈，公司現在正式員工都有兩千多人了，每個月工資支出都要幾千萬……老板，努力啊，上上下下，全靠你養活呢。”
阿祖笑著說道。
自然是調侃。
楚超點點頭：“每月進賬多少？”
對于公司運營這些，自己是真不懂，也完全沒有關注過財務狀況。
不過，每次看到商城，不少東西都賣得挺火爆，感覺應該是不缺錢的。
“一個小目標是有的。”
“但利潤率，不到百分之十吧。”
“嘿，生意就這么回事，主要是大部分錢拿出去擴張了，你說的嘛，先把盤子做大。”
兩人聊著便下了車。
一路走進辦公樓。
便看到華薇薇，一身白色女士西服，高跟鞋，妝容精致，發型干練，很是成熟優雅的樣子，坐在一樓大廳的會客區。
見到兩人進門，她笑盈盈的站起身來，邁著輕快的步子，朝這邊走來。
“回來啦。”
她張開胳膊，就是一個要擁抱的姿態。
楚超看一眼白小鹿，輕輕和她抱了一下，很紳士的一觸即離。
姐姐很主動。
但自己旁邊有女朋友呢。
不過，華薇薇身材是真好，這曲線……很潤。
“華總現在并入公司了，分管供應鏈這塊。”
阿祖在旁邊笑著解釋一句。
這事兒，他是和楚超說過的。
不過楚超當時完全沒在意，嗯嗯啊啊的就同意了。
“也挺好。”
“走唄，上去看看。”
把公司挨個樓層看過去，到處都是人，迎來一片矚目。
整體上，還是有種欣欣向榮的感覺。
楚超被帶著轉了一圈，就去了阿祖辦公室。
倒是挺素凈的，幾乎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是一個大辦公桌，一方茶臺，墻上貼著一張放大的海報照片。
這照片，是曾經在一中短跑隊時，自己和阿祖的合影。
當時稚嫩而青蔥。
眼中都是光。
當然現在也是。
楚超不由多看了幾眼，一時間臉上也是不由浮現出笑容。
人間三情。
親情，愛情，友情。
前者自己雖然已經沒有，但后兩者，卻是大大的滿足。
已經足夠了。
還要什么自行車？
“要不要看賬啊，老板？我叫會計都做好了。”
阿祖泡了茶，笑嘻嘻的問道。
親兄弟，明算賬。
在這些事情上，他從不馬虎。
私交歸私交，合伙歸合伙。
當初在島國，溫泉酒店里談過的各種細節，到現在一直都嚴格履行。
楚超看了他一眼，擺手笑笑：“你給我看我也看不懂啊……不過現在心里大概有了數，繼續養著唄，反正大家現在也不缺錢。”
聽到這話……
阿祖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依舊如少年般純凈美好。
有這樣一個甩手掌柜，他也是很舒服的。
確實。
如楚超所說，大家現在都有錢了。
但，正是因為有錢了，能保持這種關系，才更顯得難能可貴。
“對嘍，忽然想起件事，我家附近那棟別墅，正好前段時間要賣，價格低于市場價幾百萬，我想了想，就幫你出手拿下來了。”
“都已經收拾妥當，拎包入住。”
“不用謝。”
楚超抿了口茶：“我奮斗了半年，就跟你做鄰居了……”
幾人都不由笑出聲。
想到那個老梗——我奮斗了二十年，才跟你坐在一起喝咖啡。
在辦公室聊了一通，最近的各種情況，從體育聊到經濟，再從經濟聊到生活……
直到中午時分，其樂融融的吃過一頓飯，便直奔體育場。
這里，也是楚超“視察”的重點。
這座體育場，目前是以自己的名字命名。
“你買了？”
楚超看到那大大的牌子，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問道。
這……
就特么，整的挺浮夸。
“沒啊，租了二十年，現在還買不起啊，不過以后肯定要買的，就是有點舊，回頭得重新翻新一下。”
“你難道不知道，你已經是這座城市的名片之一了嗎？”
“這個公交站點，都改名了，不知道有沒有氣運加成……”
“反正我每次過來，看著，都是挺有感覺的，雁過留聲，人過留名，能留下點什么，這種感覺，太爽了。”
楚超微微抿嘴。
忽然覺得，自己才高調到哪里去？
這才是真正的高調。
果然，有錢真的是為所欲為。
如果自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體育明星，肯定做不到這個程度，除非得封球王，到達梅西那個級別。
但，加上商業，加上資本，頓時就不一樣了。
走進體育場。
門口的一則大大的通告，吸引了楚超的注意力。
當即站在跟前，詳細看著。
——第一屆楚超杯中小學生足球聯賽細則。
這是一份由楚超體育公司推動，配合當地文體局，教育局，一起頒發的比賽公告。
主要面向的就是十二歲以下的學校球隊。
江海市好歹也有大幾百萬人。
小學，上百所還是有的。
聯賽獎金定的，也還是挺讓人心動的。
年度冠軍：200萬。
亞軍：100萬。
季軍：50萬。
前十八強，都能獲得每支球隊20萬的參賽獎金。
這是直接上來就用錢刺激了啊。
可以說是大手筆了。
“好苗子，可不都是這么選拔出來的嘛……你知道現在成績最好的，是哪支隊伍嗎？”
阿祖湊過來，笑嘻嘻的問道。
“嗯？”
“李寨村希望小學隊……目前是每兩周一場的節奏，一共踢了九場比賽，他們七勝一平一負，領跑全市。”
“哎我跟你說，這個村子，可是真的武德充沛，以前有練武的傳承，幾十年前還有礦，那小球員，一個個都挺猛的。”
“里頭當真不少好苗子，多特那個少訓總監，最近都在跟我溝通了，想選拔兩個過去。”
“反正咱出錢嘛……花不了多少錢。”
“小聯賽，留洋青訓，本地俱樂部，自己的經紀公司，商城……咱這全產業鏈，就算是打通了。”
“我爸都認可的，說我簡直跟那搞人口生意的一樣。”
“而且，咱們俱樂部，現在是會員制的，跟拜仁學的，會費一年1200，這不到半年，也就三個來月，已經發展了一萬多會員……什么是足球土壤，這他么就是足球土壤！”
“上面有參天大樹，下面就有灌木和小草長出來，加上錢當肥料，政策當陽光和水，總有一天，它都得給我成長起來！”
阿祖很是意氣風發的說道。
相比起公司這個月又賺了多少錢，這件事，讓他的成就感，來的越發強烈。
——哪個少年，在這個年紀，有這樣的資源和條件，沒有做過改變世界的夢想？
雖然還沒法改變全世界，但先改造一下自己家鄉的特定領域，還是完全可以的。
楚超：……
牛逼。
就倆字，牛逼。
足球環境……
全國范圍內搞不定，但在一個大幾百萬人口的地級市，有錢有勢，還是完全可以玩得起來的。
而且，即便只是一個市，有天賦的人才，也真的夠用。
要知道，那些歐洲小國，其實也沒多少人。
最典型的例子，冰島才三十萬人，大部分國家隊球員都是“兼職”，還有本職工作，但在國際賽場上，依舊排名不低。
參觀了整個體育場，又坐著聊了很多，等到下午兩點。
一群穿著球服的小球員，在家長的帶領下，便紛紛入場。
原來今天也有一場比賽。
綠茵場上，很快便響起陣陣歡聲笑語。
看小孩兒踢球，是真的快樂。
一個個都拼勁十足，而且很是開心。
楚超就坐在場邊的看臺上，笑得也像個孩子。
一顆美好的種子已經種下。
現在，就看它，能成長到哪個地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