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鑒仙族  第一千零四章 元白(1+1/2)

類別: 仙俠 | 修真文明 | 玄鑒仙族   作者:季越人  書名:玄鑒仙族  更新時間:2024-12-31
 
天地灰沉。

一重重、一片片的并火從天而落,燒得光彩起伏,男人身披白金之甲,掛著雪白色羽袍,立在空中,身側真炁盤旋,手持一柄明晃晃的金镋,镋上電光水火交織,發出細密的噼啪聲。

此人短眼烏眸,眉宇俊美,端正地立在空中,仿佛黑暗中的唯一光明。

而在他腳底,一座暗墨色的大鼎正沉在地面上,將那重重洶涌的業火慢慢推下去,哪怕有千百道毒蛇般的烈焰沿著周邊想要掀翻而上,卻依舊被牢牢壓住,動彈不得。

大鼎之下的雀鯉魚已然化為一片業火,卻還在掙扎,引起陣陣波動,卻難以將大鼎推開。

‘雀鯉魚…六世摩訶…’

太虛中顛倒翻滾,沒有一處安寧,卻有一處青光定在波濤之中,靜靜地看著。

正是司元禮。

司元禮已經在太虛中站了許久,沉默不語,看著這孔雀后裔在鼎下掙扎,心中沒有什么波動,唯有寧靜的冰冷:

‘大欲道將大善金蓮種在郡外,想必是有謀劃的…這事情天下皆知,這孔雀敢如此猖狂,也是有所依仗,可這寶物一出,難道還有什么活路么。’

司元禮當然識得這暗墨色的大鼎是何物——越王的開國禮器之一,位居謫炁的靈寶轂州鼎。

正是與謫炁有關聯,司元禮只怕底下的人再難回北邊去了!

謫炁一道斷絕已久,很多紫府終其一生,別說靈器靈寶了,哪怕是謫炁靈物都未曾見過,位居謫炁的轂州鼎十有八九是從陰司手中流出,也是越國與陰司關聯的物證。

隨著越王失蹤,轂州鼎也一同消失,如今赫然出現在面前,若不是屈居于他人淫威之下,簡直要叫司元禮笑起來:

‘當初不管不顧,如今是威風凜凜了,真是擺明了這事情就是要第二次干擾江南,就差楊判大人出來指點一二!’

他面上虛偽地笑著,又害怕被人察覺到心思,不再多想,眼睜睜地看著灰火一點一點被鎮住,刺耳的咆哮聲不斷響起,太虛的波動越劇烈,心中羨起來:

‘真炁之水火果真厲害…當年汀蘭靠著一份無丈水火能讓群修忌憚,卻是他的六相之一,天生金䗼,羨煞人也!’

真炁一道在修行上講究持武存真,修到極處便誕下六種水火,可眼前這楊浞本身就是金䗼轉世,無需神通圓滿,自可喚出六種水火,雖然威力形態略有減弱,但也足以讓人目瞪口呆了。

他等了片刻,等著那靈寶在地上落實了,這才跨步而出,在混沌的水火之中現身,稍稍行禮,恭聲道:

“越國世家司馬元禮…代司馬家為大人賀,恭喜大人成就神通!”

真要說起來,他司元禮肯定不是對方的對手的,更別說身份地位上的差距,雖然心中不知有多少想法,可他絕不是一個低不下頭的人,一臉恭順,態度低得不像是位紫府。

水火交織,天上的人低眉掃了他一眼,那煌煌威勢終于收斂,隨意地道:

“原來是青忽真人,這一年以來…勞煩真人了。”

“不敢…不敢!”

這自然是說的是他閉關之時四處受侵擾,司元禮自主出手,為他守下海外之地,司元禮受寵若驚,屈身下來,恭聲道:

“我家當年隸從大寧,為天武之掾屬,仙朝之世家,今日重回天武麾下,激動涕零…”

他這句話無疑讓太虛中的人很滿意,又明確點出司元禮與眾不同的身份,話也好聽,就連楊浞也低眉,贊道:

“當年諸公共輔天武,前后因果,今日終須一一歸附,重興故朝之勛榮。”

司元禮低低拜了,心中大喜,知道此事算是穩了,立刻上前,送他回郡,卻聽著楊浞笑道:

“司真人,可想過封一封王?”

司元禮心中一顫。

‘果然…果然問了!’

自大欲南下,他司元禮心中始終不安,多方打聽,靠著前輩留下來的人脈,總算是聯系到了孔雀海的九邱!

可他一連問了幾次,九邱終于不堪其擾,也不過一句回話而已:

‘司馬氏,天武臣子也。’

正是這一句話,讓他在楊氏面前自稱司馬家,更是面對楊浞的封王話語毫不遲疑,很是堅決地道:

“司馬氏為天武臣子,止為臣子耳!”

此言一出,讓楊浞都頓了頓步,高看了他一眼,笑著邁步而入,幽幽地道:

“你倒是不錯。”

司元禮低眉點頭,隨著他入郡,周邊的歡呼聲排山倒海,這位真炁金䗼轉世的人物保持面上的笑容,隨口道:

“陳真人到底是前輩,看來免不了我再走一趟。”

司元禮并不傻,有九邱的提點在前,又得到了種種印證,心中很是清晰:

‘方才四閔動蕩,在太虛中觀察的人不在少數,想必是陳前輩在太虛中看過,卻悄然退走…’

楊浞的神通被謫炁轂州鼎遮蔽,尋常人連人影都看不清,自然沒有什么賀喜的場景,唯有他司元禮早早投靠,能夠在一旁觀看,陳探查不明,退走也是正常,楊浞的話語中雖然沒有責備,司元禮卻慶幸起來:

‘陳氏…別人不知道,陰司還不知道么?陳氏在寧國末年權勢滔天,所謂的豫水陳氏也是寧國下來的一支,只不是陳玄禮兄弟后人、更早南下而已…他陳最好的舉動…還是要在郡外侯著大人才是!’

想自然是如此想,可司元禮思慮罷了,心中竟然默默后怕起來:

‘寧國當年的大世家,除了主政一方、有特殊背景而難以掌控的李江二姓,其余諸姓要么就是在江南一方霸主,要么就是聲名在外,再不濟也是蹤跡顯露,被早早收下…是早有準備。’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梔景山。

天光灼灼,梔花飛舞,一片彩光交織,白玉般的玉案前坐著一道人,神色自若,手中持著一玉簡,按在案前。

道人相對之處坐了一老人,神色敦厚,身后負劍,看著普普通通,若不是一身神通匯聚,交織璀璨,倒像常人。

兩位紫府默然對坐,顯然已經有一陣了。

“昭景道友…”

眼前的劍客自然是豫水真人陳了。

豫陽陳氏與望月一向和睦,因為太陽道統而越走越近,濁殺陵動亂之時,李周巍對他施以援手,又添了幾分人情,更進一分。

于是四閔的業火墜落,水火昭昭,這位豫水真人失了太陽依仗,便一路往梔景山上來,在山間落座,長吁短嘆,顯得很是不安。

李曦明沉默片刻,低眉看了一眼,問道:

“四閔如何?”

“有謫炁庇護,看不大清,只是…恐怕雀鯉魚已經不能猖狂了。”

陳有些惆悵地點頭:

“我家那個晚輩已經傳了消息回來,想必道友也知道了…往后大概率就是立國的事情,興許要重建大越了!”

李曦明心里嘆了口氣,終于找到機會,正色道:

“事到如今,我倒有幾件事情要問一問前輩,告知一二。”

陳點頭,李曦明便皺眉道:

“越國…是陰司的越國,當年就人盡皆知,為何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這疑惑已經在李曦明心中藏匿了很久,可長久以來三宗七門封鎖消息,掩蓋過去,這些事情沉沒在歷史之中,向來是禁忌…

李曦明本沒有什么探尋的意思,可如今楊氏興起,複作國事,過去的越國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聽了這話,陳并不意外,微微點頭,嘆道:

“這事情……我陳氏記載有限,關于江南的消息,要從大楚開始了…”

“當年楚國混亂,宗室操戈,一度到了十年而五帝的地步,最后權臣蕭祠從楚國手中篡奪了整個江南,立下大吳,這時的楊氏,也不過是大吳的臣子而已。”

他面色有些複雜,答道:

“說來慚愧…我豫陽陳氏…當時也受過大吳恩惠,從那時起家,在江南有一郡之地…”

“可世事難度,而蕭祠哪怕權勢滔天,擅長陰謀智計,卻也不過一介紫府,雖然借著楚國混亂的時機篡奪帝位,卻無枝可依,很快重蹈覆轍,吳國同樣崩潰,各地興起義兵,楊氏這才登上舞臺。”

“蕭吳的勢力便收縮去吳國,楊越則很快立國,第一個國都就是轂州,主體便是如今劍門的景川郡,轂州鼎因此聞名!”

他思慮道:

“我疑心…那寶物已經現身,在大人手里。”

李曦明點頭,見著老人道:

“楊越與蕭吳如今都名存實亡,當年扮演的角色截然不同,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人們稱魏、稱楚都是魏帝、楚帝,而吳越不過是王而已!”

“蕭祠篡位,自稱為帝,可后世哪有人認他?都不提最為霸道的魏帝,梁帝也好,楚帝也好,哪怕是南離西叛,徒呼奈何的大齊,人家石萇也是真君,蕭祠一介紫府,焉有帝名?”

他頓了頓,整理了話語,答道:

“而越王便更直白了,當年越州起事,橫掃大半個江南,眼看就要沖擊真君了,卻在一夜之間消失,子嗣承接帝業,不能統一,數次為先父上帝號,還要受諸世家相阻,最后自己孤零零稱了王。”

“諸世家…”

李曦明流露出疑色,陳當即會意,答道:

“越王消失得太突然,整個越國還未掃清,連宗室都沒有幾個,當時的世家頗多,大多能割地而自治,越國宗族無力管束,與世家共治,一點一點丟掉了權力,卻還有幾分威嚴。”

“后來,太陽道統先后有傳承布下,建立宗門,隨著元府避世,禁令一點點打破,越國帝裔的最后一點體面也沒有了,各地名存實亡,原本的世家都成了宗門,如鴻雪、戊竹、離熾幾家…即使不曾成就宗門的,也大多在宗門之中占據重要位子,姓氏顯赫。”

“只是…戊竹幾家如今早已經淹沒在塵埃之中,再無蹤跡了!”

他流露出感慨之色:

“越國存續可憑先人庇護,可這興落…便是子孫自家的事情了。”

他嘴上客氣,心中卻寥寥:

‘如不是假了陰司的威風,只怕早早步了吳國后塵…哪里能拖得這樣久,拖成了這樣一副不上不下的模樣…’

他的話雖不曾說出口,可未盡之意也算明顯,李曦明暗暗計較了,思慮許久,還未開口來問,陳沉色道:

“道友莫看著越國如此,吳國也脫不去,照樣有一片動亂,真炁之光,聽聞也是個大人物,打得吳國諸姓叫苦連天。”

李曦明抿了茶,眼前的老人瞇眼道:

“我家靠近吳國,消息靈通些,如今天下的局勢,哪個紫府感覺不出有異?哪怕是再倒霉的,吃一吃虧也反應過來了,吳國的安定指日可待!”

他低聲道:

“當年安淮天中三份真炁,一份被長懷得去,另一份落到了紫霈手里,最后一份若化妖邪,必然就是楊氏手中一份。”

這老人的意思分外明顯,咬牙道:

“慶棠因早早修行真炁不是沒有緣故的,專修天武道統,一邊學著天武修問武平清觶,一邊來煉奉真策玄鞭,最后還要學權業武印…煉得這不像樣,那不像樣…只覺得他胡亂來,原來只是預演而已!”

李曦明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情緒上的波動,隱約發覺陳氏與長懷關系不算太好,陳只搖頭:

“三道出了兩道,這廂的動亂,應當還未結束,倘若有消息,還望貴族一定相告…”

至少在他眼里看來,李氏無論有多么大的因果,只要李周巍不會夭折,望月湖一定會有一場風光,無論這場風光過去之時會引起多么大的跌落,至少在這場風光來臨之前,李氏都是安然的。

他不知內情,作此感嘆,可李曦明心中可是越發清晰了。

最后一道在何處?

自家姑姑早說明了!自是在龍屬手中,為龍屬的求真做準備…諸位龍君會不會讓其轉世尚且難說,即使有轉世,那也是一條海里的真炁之龍!

李曦明沉默不語,端茶送客,將這位真人一路送出,見著李周巍沉色現身山中,低聲道:

“絳梁來信了。”

“嗯?”

李曦明略有疑色,心中隱約有一些不好的預感,李周巍則掃了眼一旁的庭衛,兩人在山間坐了,便見李周巍取出一信來。

李曦明眼看他放在案上,掃了一眼,面上的表情頃刻凝固了。

‘楊…天衙…’

他對上李周巍凝重的目光,心知不好,沉聲道:

“去把老大人請來!”

楊天衙這個名字在江南并不算出名,甚至僅僅在百年之前有所傳聞,如今已經沒有幾個年輕一代曉得,可李家是萬萬忘不得的!

‘當年…我家受符種,為了遮掩長輩皆有天賦…佯稱老祖李木田乃是筑基修士…’

這個謊言短暫的庇護了李氏,而筑基修士如此多子同樣讓人疑慮!直到李周巍的出生,明陽魏李這個名號被按在李家身上時,這一點跟腳才算是補足。

可作為當年老祖李木田的頂頭上司,楊天衙甚至有意承認過李木田這個筑基修士的存在——此事完全是無稽之談!

“故人之后…”

這四個字平平淡淡,卻有不容低估的殺傷力,不知是諷刺還是威脅,讓李曦明皺起眉來。

直到老人在山間坐下,拿著這小信看了,李周巍才低沉地道:

“楊天衙一定知道此中的蹊蹺…這四個字是有意的,這四閔郡,我等一定要去!”

李玄宣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唇間略有發白,李曦明皺眉道:

“他既已是紫府,一定過目不忘,老祖宗如若沒有落進他眼中,我等還有婉轉的余地,可如果早看清了,這事情就不好解決。”

“無論如何,老祖宗膝下四子,至少有三子有靈竅的事實是抹不去的!哪怕他真的是筑基修士,也天然存在一線漏洞…”

他凝色道:

“四脈的四位長輩年齡相近,幾乎是前后出生…按理來說,一位普通的筑基修士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子嗣的,同時是明陽魏裔,又是筑基…方才有可能。”

他思慮幾息,答道:

“要知道…縱使他過目不忘,他也不會記這成千上萬的名字,絕不能在成千上萬的凡人之中對應上老祖宗,只要他沒有見過老祖宗,大可說是別處的筑基修士,為捏造出身…假意掛在他名下…”

李玄宣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

“楊天衙一定見過,他不但見過,他甚至…能叫得出名字。”

李曦明心中一窒,兩位真人一同看向他,老人幽幽地道:

“我年幼時…有幸見過老祖宗,他跟我說過古黎道征兵的事情,他那時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

老人的面色惶恐,帶著后知后覺的懼意:

“他說:‘楊將軍治軍嚴明,卻也與我等同食同住,親如一家,親自傳下越兵戰法’。”

李玄宣瞳孔放大,聲音略有些顫抖:

“如今當然知道…楊天衙就是為了用萬人的軍陣祭煉兵器的…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他堂堂筑基修士,堂堂越國帝裔,為何去和凡人同食同住,親如一家…”

“他是有意的,他第一個注意到了我家,注意到了身上的魏李血脈,比誰都要早…比誰都要早…”

李玄宣的話長含深意,讓李曦明脊背生寒,他放了手中的杯,低眉道:

“也就是說…他早就見過老祖宗了,甚至…是有意放老祖宗回去,去望月湖。”

“正是因此…他才會無緣無故替我家作保…”

李周巍面色沉沉,接過話來:

“也是從那時起,陰司的手段早已經安排好了,青穗峰上不是袁湍峰主去找的人,而是帝云峰自己找過來的,至少有可能是帝云峰有意讓她找上門來…”

“我家的魏李血脈暴露…楊氏也是意料之中。”

李曦明欲言又止,李周巍的神色卻一點點陰沉起來:

“如若說,魏李血脈與楊氏血脈的結合是陰司的推動,那晚輩便有疑慮了——不留痕跡的結合必然要使李氏先進入青池宗,如此一來,當年的青穗峰峰修司元白,難道是真的恰好途經此地么?”

他的話語讓李曦明隱約有了冷汗,李周巍卻瞇起眼來:

“如若說家中長輩入宗本是第一個目標,那么劍仙展露天賦,得到太陰月華恐怕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就不得不放棄了…”

“可司元白呢?”

李周巍語氣微冷:

“他從青池無故失蹤,只有一句遁去西方的話語,一失蹤就是一百多年,至今沒有蹤跡,誰都尋不到此人…連司元禮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凈…會不會是有緣故的呢?”

李曦明面色沒有太多變化,靜靜的坐在原地,心中卻早已是天翻地覆,寒意滾滾。

司元白。

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司元白甚至勉強算得上他師祖,他的失蹤是蕭元思的心事,本應時時掛念才是,可這么一說,他心中突兀的跳起一股疑慮過來:

‘如果師尊時時掛念著司元白…即使蕭真人不管…當年我成就紫府,親自去湖邊接他,與他交談許久,他就應該問我才是……’

‘可他沒有。’

蕭元思是何時記起來司元白的?

在滄州。

蕭元思的原話是:‘這些年來我心頭總是反複想起一事。’

‘這是在滄州的日子…在江南是不會記起他的,即使記起他也是恍然不探究地輕易帶過,只有離開的江南,到了北海滄州,到了北海滄州他才若有所思…才會記起來,要問我師祖的下落。’

他眼前突然浮現出蕭初庭那張蒼老的面孔來,滄桑的聲音再度從他耳邊響起:

‘交友、庇護須慎。’

‘真的可以探究么?’

整座梔景山上安靜至極,滾滾的白花在風中飛舞,李周巍的聲音越發低沉,幽幽地道:

“既然如此,既然早早注意到了魏李血脈,派一二陰差,甚至不必派一二陰差,派一兩個修士前來監看,豈不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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