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尉的神通彩光在空中如火般燃燒殆盡,那點晶瑩透亮的光點依舊如呼吸般明滅著,發出初生的嬰兒般的啼哭聲,遲尉恢復年輕的俊朗臉龐充斥著無奈和釋然,他喃喃自語道:
“止步于此了。”
“蓬。”
話音未落,身體已經如同煙塵般瓦解,化為幾道沙塵消散,或白或灰,紛紛掉落下來,如長龍般在空中曳出幾條煙道,上首的諸紫府交頭接耳,有紫府真人道:
“遲尉竟然連金性都不曾凝結而成?”
另一紫府真人卻抬頭看向那兩道模糊身影,果然見其中一道身影尖聲一笑,叫道:
“早知你是如重濁,還有什么好裝的!”
那上使說著一擊掌,手中摸出一張灰蒙蒙的大網來,笑道:
“我借來了上仙的九羅得性布,就等著你這畜牲。”
于是捏住一腳,將網一扔,吃力來提,兩只手臂拉成了又細又長的面條模樣,憑空作拉扯狀,尖聲笑道:
“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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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羅網越收越緊,在空中突顯出一個不斷扭動的球形來,另外一道身影哈哈一笑,伸出手也接過來一起拉扯,那金性發出一陣尖銳的叫聲,慢慢便被束縛住了。
一眾紫府默然地看著,頗有兔死狐悲之感,下首的遲炙云已然淚流滿面,那兩道身影將遲尉的金性收了去,這才朝這一眾紫府笑道:
“諸位道友,我等回去復命了。”
言罷兩道身影一陣模糊,便在空中消失了,諸紫府也一并散去,只余下三兩位依舊在空中站著。
“青池宗如今失了紫府巔峰的大修士,也要好好出血了!”
上首傳來一道清冷的女聲,話音才落下,便有優雅華貴的少年聲道:
“是極,是極!”
諸紫府聽了這話皆是神色怪異,有厚重的鏗鏘聲道:
“狐貍,你來淌什么渾水?大黎山妖洞也要插一腳不成?”
那少年聲哈哈一笑,戲謔道:
“我就聽上一聽,諸位道友反應也忒大…我這耳朵雖然能聽見些小修士嘟囔,卻終究不如當面聽來得舒服。”
下方的遲炙云默默聽著,宗內的其余四位紫府已經緩緩升上空中,便聽厚重的鏗鏘聲道:
“諸位道友,手底下見真章罷。”
“哪里敢要什么報酬!”
李通崖輕笑著應了,看得蕭元思連連搖頭,解釋道:
“我脈長輩本名蕭錦州,銜憂乃是長輩的名號,行走南北之時恐牽連家族,便自稱是嶺南蕭銜憂,此乃我脈長輩,這又是一道三品步法,自然不能這樣輕易的揭過。”
李通崖只好點了點頭,答道:
“我家還有一女,喚作李清虹,尤好槍法,只是修煉的功法特殊,不適婚配,故而不曾帶上來見前輩。”
李通崖將話題扯到了李清虹身上,巧妙地將前頭之事墊了個臺階,這才順著脈絡繼續往下道:
“可我李家根底淺薄,沒有什么上得了臺面的槍法,貴族若是存有槍法,能否借女兒輩一觀?”
蕭元思點了點頭,蕭家也是知道李清虹此人,卻因為李清虹在費家藏了幾年,先前又未見著,還以為此女夭折了,思忖幾息,答道:
“是有一槍法,喚作《折羽槍》,乃是三品槍法…可這身法稀有,抵換槍法又太欺負你。”
“不如這樣。”
蕭元思搖頭道:
“除去這槍法,我蕭家再欠貴族一人情,如此便算公允了。”
李通崖拱了拱手,心中也頗為感動,恭聲道:
“前輩高義!”
蕭元思哈哈一笑,李通崖同他聊了兩句,復又問道:
“前輩可知郁慕仙此人?”
蕭元思輕輕挑眉,若有所思地道:
“此人乃元烏峰弟子,若是沒有記錯,修為應在練氣六層到七層,煉器的天賦還算不錯…”
他看了看李通崖,低聲問道:
“可是對郁家有些想法?以郁慕仙如今的地位,只要青池宗動亂起來,也是不好請人去保郁家的。”
李通崖點點頭,復又問道:
“郁玉封如何?”
蕭元思頓了頓,沉聲道:
“初籌老祖曾與之交手,此人實力強橫,不容小覷。”
李通崖一陣默然,下定了決心,沉聲道:
“依前輩看來,晚輩若是要殺此人,能不能請動貴族出手?”
“殺郁玉封……”
蕭元思輕輕嘆了口氣,答道:
“若是我家出手自是不成問題,只是這節骨眼上我蕭家不宜有異動,更何況要悄無聲息地殺了郁玉封何其難也,光憑筑基出手再怎么樣都會鬧出動靜,到時候便是打了元烏峰的臉,要得罪許多人…”
蕭元思的猶豫之色溢于言表,李通崖自然不能讓他在這里為難著,連忙拱手道:
“晚輩曉得了!此路既然不通,我李家還有別的路可有,前輩不必放在心上。”
蕭元思卻咬牙擺手,沉聲道:
“也非是不通!”
他思忖幾息,繼續道:
“我獻上這《越河湍流步》,以此勸說老祖,到時或可乘著遲尉身死,青池宗自顧不暇之時悄無聲息地將其殺之。”
“如此甚好!”
李通崖頓時眼前一亮,拱手下拜,切聲道:
“那便麻煩前輩了,前輩且看著來辦,事不成亦可,不必強求。”
“我自曉得。”
蕭元思點點頭,又與李通崖定下了李淵蛟和蕭歸鸞的婚期,這才收起《越河湍流步》的玉簡,駕風離去。
李通崖送出陣外,這才落腳回院中,李玄宣一臉憂慮地迎上來,他剛才在下首側旁聽著,將蕭元思欲嫁蕭家嫡女之事聽了,憂心忡忡地道:
“仲父……蕭家可是有吞并附庸我家之意…若是如此,這庶女娶著也叫人不安吶!”
蕭家光是筑基修士便將近雙掌之數,怎么能不叫李玄宣心中不安,這嫡女蕭家愿意嫁,他李家也不敢娶,若是日后李通崖出了事,這嫡女便成了蕭家吞并李家的跳板了。
“應是不曾有。”
李通崖低低搖頭,答道:
“蕭元思前輩常年在峰中煉丹,沒有什么持家的經驗,故而好心辦了壞事,蕭家和我李家的情誼還長著,三代之內不必擔憂此事。”
他抬了抬頭,低聲道:
“我倒是還擔心那蕭家嫁過來的蕭歸鸞,聽著蕭元思說是個機敏的女子,也不知是怎樣的性子,淵蛟本就是淵字輩領頭的,若是再配上個娘家強勢的女子,恐怕曦月輩往下出亂子。”
李玄宣呆了呆,不曾想李通崖想得這樣長遠,這才反應過來李淵蛟已經過繼到了四叔李尺涇之下,非是長脈所出,復又想起李淵修來,心中一悲,低聲道:
“眼下也想不到那樣長遠,有仲父在,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壓制得住。”
李通崖搖頭嘆氣,沉聲道:
“壓制住又有何用,若是兄弟暗地不和,總會在長輩身故之后才見禍害,這些事情見得多了,我便越發害怕。”
“只是要看這蕭歸鸞是什么性子。”
李通崖抬起頭,靜靜地望著黎夏郡蕭家的方向,他早已過了六十歲,雖然筑基成功叫他年輕了不少,卻依舊是兩鬢斑白,有了老態。
月光如水,晚風吹起他微白的長發,李通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當年那個忙忙碌碌、低聲下氣的老人,他喃喃道:
“思慮太多,叫我徒生白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