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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眾人皆愣,李明宮手中六角赤焰盞震了震,火焰稍歇,明眸來望,心中遂解,松了口氣:
“我看這北錦江王威風凜凜,又是龍子座上賓,還以為要交涉一二…竟然如此輕松…”
地底下那兩個魔修則吊著半口氣被捉在曲不識手里,動彈不得,這老頭是面色潮紅,難以置信,心中震撼,他見多識廣,只暗暗察覺出來不對:
“這不是對付紫府仙族的姿態,北錦江王就算是對昭景本人都不用客氣若此!難怪李承毫無懼色,我還以為此人失了謹慎心…”
兩人神色各異不談,哪怕是李承都有詫異之色,這銀甲黑袍的青年皺起眉來:
‘觀此模樣,北錦江王得龍子看重…恐怕不實。’
可幾人再怎么驚詫,到底比不過妙水,這道姑臉色一直白到脖頸處,手中的法術散作一團,被李明宮的離火燎了法衣幾塊焦黑,手中的力度顯然小了。
“屬下遵命!”
那老妖水趙忙不迭駕水下去。
這水趙本體多半是只黑鱉,這才真是水府的管事,方才聽了北錦江王一句“不必多說”,本變了冷臉,誰知自家主人立刻伏低做小,連頭也不敢抬,心中被這差距駭過了頭,叫水趙反倒懷疑起自己來。
‘不必多說…原是這個不必多說…冷言是給芒花子的,到底是我差了眼了!’
好在他先前不算冒犯,忙不迭地從車駕旁飛下去,拎起袖子來,踩住芒花子的信子,罵道:
“你這花泥鰍,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頂著我家大王的名號招搖撞騙!”
老鱉是個文雅妖,罵人綿軟無力,只抄起掌來,往芒花子頭頂上蓋,卻見那把大戟動了動,天光下照,李周巍的話隔了老遠傳來:
“不必勞煩尊駕。”
老鱉的手像是被燙了一樣縮回來,妖類之中等級森嚴,龍屬之中更是如此,他們這些龍屬的奴才在外人面前風光,有些苦頭只有自家曉得,滿臉冷汗地跪下去,恭候在大戟之旁。
北錦江王更是腿軟。
在場的諸位沒有一人比他更曉得眼前這位的分量,龍太子鼎矯與他宴飲,自己與那只朱淥海的寶鱗渡獸生死相搏,僅僅是為了取樂而已,他雖然給自己面上貼金,借了不少勢,可在這位面前可是一捅就破!
這只妖物容貌很威嚴,態度更卑微,恭聲道:
“小妖應河白,忝為三溪水族之首,如今大人到了此處,盡管吩咐就是…”
應河白硬著頭皮站著,不知李周巍如何揭穿他,暗暗吐氣,默默做好顏面盡失的準備。
這碧頸蛟躊躇著,李周巍卻心里有數,碧頸蛟是借了鼎矯的勢,借以唬人,自家難道就不是了?鼎矯給自己和白榕幾分面子,真正的目的還難猜…
若不是鼎矯,應河白可不會給李家一點好顏色,李周巍也不揭穿他,負手道:
“原來是你,當年也是見過一面的,不曾想在此處當差。”
“是…有幸睹見大人尊顏,至今不敢忘!”
應河白愣了愣,心中當真是松了氣,明白對方給自己留臉了,感激之余竟然不知道用何種態度應他,只聽著耳邊若有若無的聲音:
“當日我與鼎矯之事實乃機密,不宜透露我身份,也不要提及。”
李周巍可不想讓龍屬覺得自家仗著鼎矯的身份行事,對方畢竟是龍,可以擦著點邊借勢,卻不能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樣,惹了那只龍不快可就麻煩了。
他這么一說,應河白明白是他的法力傳音,這下為難起來,不好太諂媚,又怕冒犯了他,恭聲道:
“還請諸位到我府中一坐。”
芒花子先前可是提過白鄴都仙道與這北錦江王應河白多次商議,有不少謀劃,自家在此地又人生地不熟,肯定是要與應河白聊上一聊的,李周巍也不怕他加害,只是妙水幾人還在此處,才抓到手中,密云洞都未必知曉,更別說白鄴都仙道了,李周巍不想失了先機,開口道:
“我這廂還有要事處理,一時走不開。”
“不礙事…不礙事!”
應河白恭敬道:
“小妖在河邊候著就是。”
看這碧頸蛟的意思,就要在這白江溪候著李周巍等人,還是太過張揚,李周巍稍稍思量,輕聲道:
“北錦江王盛情邀請,本應走上一趟,等我了卻此間之事,自會派人過來。”
“是。”
應河白聽出他的不喜,立刻準備告辭,不用請李周巍入府,應河白明顯放松下去,讓水趙扯了車駕,一邊告罪,一邊急趨入河。
一眾水族離去,李周巍這才將目光投在妙水身上,她只在離火之中失神地抵御著,片片紅白色的鵝毛飛動,燒得她的法力滋滋滋作響。
金羽宗的六角赤焰盞不善殺敵,卻是個催動離火困敵的好法器,走的是鈍刀子一點一點刮骨的陰毒路子,妙水失了先機受了傷,困在里頭進退不得。
李周巍到了近前,她越發絕望,神色越來越狠厲,卻聽著李周巍朗聲道:
“不必掙扎了,徒費功夫,自己收了法器上來,省得我拿你。”
妙水只是見了北錦江王離去,思量著能不能全力相博,求得一點生機,做好了除了一條命其他的都舍了不要的準備,可本就沒有逃命出去的希望,眼見李周巍殺意不重,原本的狠心決定一下軟了,抬眉揚聲道:
“小女子拜見大人!貴族善名小女子早有所聞,心向往之,只是昔年紅塵飄蕩,身上沾了些濁氣,唯恐污了貴族仙名,遂不敢束手。”
聽了她的話,那兩個魔修也抬頭來望,密云洞的修士比浮云洞好些,可十個里頭也有七個是碰了不干凈的東西,李家如何處置他們,幾乎決定了接下來整個密云洞的斗志。
妙水這些江北、北方來的修士,多少有些顧忌,沒有到如魔修大開殺戒提升修為的地步,可血氣、血丹,偶爾閉閉眼裝作不知道也服下去了,到了重傷將死之時,米肉也是不忌諱的。
這些人其實與袁家、于家這些小世家立世態度相差無幾,夠不著蕭家、李家,卻比魔修、東海修士好些。
妙水也不笨,李家下一步多半要對密云動手,即使是不動手,有自己這么個標榜也能大大削弱密云的斗志,這般忐忑一問,李周巍沉默不言,李明宮卻出人意料地開口道:
“家主…妙水道友并未造太多殺業,江南血丹遍地,沾沾濁氣也是正常的…”
這話讓妙水驚訝地抬起頭來,她其實與李明宮沒見過幾次面,當年還交傷過李明宮,任誰開口求情都不會想過是李明宮,只詫異地轉頭。
李明宮卻沒有想那樣多,密云洞背后是白鄴都仙道,李家雖然有李周巍、李承,可畢竟人手窘迫,哪怕要動手腳,也絕對不希望面對一個鐵板一塊、個個頑抗到底的密云洞…
‘哪怕要計較這個…也是秋后算賬的事情,絕對不是放在這個時候!妙水有些婦人之仁,在密云洞已經算得上干凈,一殺了她,密云洞個個都知道在我家手上活不得了。’
她這般一說,李周巍才順坡下驢,他還想著趁著密云洞未曾反應過來,試著殺他個措手不及,自然不能殺了妙水驚動紋虎道人。
他遂沉聲道:
“既然姑姑作保,且先饒你一命,收了法器起來罷。”
妙水最后遲疑了一瞬,半空中的水劍飛回,李明宮的離火也慢一步消失,妙水一路馳到李周巍面前,略有尷尬地抱手:
“見過大人。”
李周巍點頭,那兩個魔修還提在曲不識手里,不過這兩個一看修行的就是《血摩法書》,屬于殺人煉怨煉煞成就筑基的幸運兒,頭頂上的魔氣都快沖到天上去了。
那在山中梳理火脈的溫遺、溫山兄弟好歹是正宗的東海魔道,眼前這兩個人修為虛浮,毫無用處,殺孽又重,李周巍看也不多看,只道:
“綁著押在山中,回來再論。”
妙水看得心中凄涼,暗自道:
“誰知到時如何處置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怕白鄴都仙道那位是紫府中期,昭景真人若敵不過,我便沒有活路。”
她心中正冰涼著,聽著李周巍隨口道:
“想必你也看得出來,密云洞背后是白鄴都仙道…可背后有紫府勢力支持是一回事,本身是紫府勢力又是一回事,你從傀儡般的密云洞投入我家…這事情甚至不值得鄴檜過問。”
“可你要是詐降…那可是從紫府跟前跳到筑基勢力上去,無論事情最后如何,我家殺你都是合情合理,手到擒來,也沒有誰會保你,可拿捏好輕重,切莫自誤。”
他這番話聽得妙水凜然,心中大為震撼,她對紫府之間的斗爭一點也不熟悉,如果今后真的是投入李家,她是笑都來不及,唯恐秋后算賬罷了。
當下只聽這一番話,不敢有怨望:
“屬下得蒙恩澤,絕無二心!”
李周巍哪管她想什么,私下對她還有不少防備之心,問道:
“密云洞地界陣法布置如何?”
妙水心態轉變極快,連忙答道:
“密云洞地界有十一峰,筑基修士十二人,其中七人是海外尋來的筑基客卿,實力不濟,用的是魔功,不足為慮,余下五人除去屬下,紋虎實力最強,其余三人各有些依憑…杰出的兩人興許能擋一擋青池峰主一級的人物。”
這與李家探查到的消息相差無幾,密云洞到底是個傀儡,不少都是白鄴都仙道海外調動來的客卿,可實力其實與李家也差不了多少,李周巍算了算:
“紋虎自然交給我,那兩人交給承叔、明宮姑姑和妙水也能應對,只是曲不識可斗不了幾個魔修,加上白猿和安思危…也應對不過其余魔修…更別說陣法。”
倘若妙水真心投誠,自家在頂端戰力上并不比對方差。
不過紋虎顯然沒有想到自家突然出手,有心算無心之下可不是一一對應著打斗這么簡單,只要抓緊時間,絕對將那幾個魔修殺干凈…
‘白鄴都仙道那位有沒有命神通…自家真人與長奚又是如何安排的…’
可見著李周巍思量,妙水連忙道:
“唯有主山上那道是筑基陣法,其余都是練氣級別,不足為慮,紋虎也不曉得在何處…”
李周巍只抽出長戟,把芒花子鎖了修為提走,點來那兩只小妖,吩咐道:
“任憑誰來,只說芒花子在閉關,誰也不見。”
這兩只小妖目睹一切,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一邊叫著爺爺,一邊應下來,李周巍掃了眼方位,開口道:
“剛好一路馳往浮云洞,把這幾人放下來,繼續向北,與留守的安思危等人一同去密云洞地界。”
梔景山。
梔花如雨,天光明亮,李曦明在此地顯出身形來,案前正坐著一白發蒼蒼的老頭,眉頭緊蹙,看起來有不少煩心事,正是長奚真人。
江南的靈氛變化這位老真人不可能不知道,他本身是土德神通,利好還是損害更是清楚,自家三個晚輩還在閉關,碰上這種事情,也難怪他心神憔悴。
偏偏孔婷云三人都是突破紫府,不比尋常閉關,挪也挪不得,否則還能從江南挪去其他地頭…
“不期而至,昭景勿要怪罪!”
見李曦明現身,長奚眉宇間的憂慮馬上散去了,笑著來問。
李曦明本在江北的太虛中觀察局勢,留在梔景山的神通有了觸動,這才破開太虛回來,果然是長奚。
李曦明端著玉壺為他傾了茶,在他對面坐下,笑道:
“老前輩來得正巧,我原本也思量著與你見上一面。”
“哦?”
長奚抬眉看來,他對李曦明是客氣得不能再客氣了,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遂見李曦明道:
“丹田受損之癥,前輩可有什么辦法?”
“我說什么呢!”
長奚失笑搖頭:
“你可還記得玄妙觀的齊老真人?他修行的正是寶土,滋養之力甚厲害,雖然不比牝水、角木,這傷卻是綽綽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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