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勛會一句話說罷了,全玉緞立刻上前,低聲道:
“師尊這次派我們過來,一是宗內有任務派下,要我送小師弟過來,二來…也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李周洛立刻會意,抬了抬下巴,狄黎光帶著一眾守衛下去了,殿中霎時間空曠下來,全玉緞低聲道:
“師尊鎮守南海,一改遲氏與鄰谷氏二百余年的血精怨氣體系,連帶著根除了整個治下石塘島系的魔修,以他老人家率領的五峰弟子為藩籬,將治下島嶼改為小門小島,小宗小派的充實領地…”
“從此以后,反倒以諸島為根基立足,周邊幾個大小魔門先后來劫掠,只要動手,高層幾乎被師尊一人屠殺一空…從此整個石塘島系一片安寧,坊市也高出一籌,南海修士寧愿多趕幾天幾夜的路去石塘坊市…”
“如今整個北南海的商業都往石塘流去,也正是因此得罪了聽雷島…好在元修真人如今威名正盛,師尊自然無礙,只讓家里頭注意了,恐有人報複。”
李玄宣默默點頭,心中黯淡下來,李周巍同他談過南海,其實魔修大都是聽雷島養出來的,恐怕不僅僅是搶些坊市利益那么簡單,老人暗忖道:
‘元修真人恐怕是有意…特地把治兒調到混亂的南海,又要他整治坊市,司家把收益吃完了,治兒還不得不同他綁得更緊…’
他心頭在想了,全玉緞卻從袖中取出來一枚彩色琉璃打造的寶塔來,不過指頭大小,小巧玲瓏,他把寶塔端在手心,低聲道:
“這法器是師尊特地讓我帶回來的,叫作逍垣琉璃寶塔,本是南海古宗門的法器,幾年前現世,師尊他費盡了心思才得回來。”
李烏梢將這東西拿起,交到李玄宣手中,別看這東西不過拇指大小,老人只覺入手一沉,差點接不住,見著全玉緞道:
“小公子,這逍垣琉璃寶塔乃是一件極為特殊、可以磨練弟子的奇妙法器,共有二十四層,每六層有一面門扉,開啟便吐出水火風電,從下至上分別為太焃火、傷稼風、秋亡水、北宮雷。”
“而余下沒有門扉的二十層,每一層都有相當不錯的容量,可以用來儲存相關的靈物,鎖在其中,再把這塔與靈脈構連,可以保養靈物,極為好用。”
這看著就是用來鎮守在山門之中、相當于根基底蘊的法器了,倘若是個靈器,就算是在青池金羽這樣的道統之中也是鎮壓氣運的東西。
他抖了抖紅袍,解釋道:
“師尊仔細查閱過,應該是當年古道統之中為了鍛煉弟子避走三災九劫打造過一枚寶塔,這一枚是后來道統的仿制品,可即便是后來的道統,對于我們來說也是極為古老的過去了……”
“如今不再需要避走什么三災,這古法器的效用就大打折扣,可依舊是難得的寶物,集刑罰、磨練為一體。”
他目光中滿是驚嘆,贊不絕口,答道:
“太焃火精煉真元,門扉中是經過高修煉化、中和過的三種厲害并火,傷稼風驅除雜念,門扉中是六種靈風,皆有清明之能,秋亡水洗去浮華,門扉中是十二種淥、合、坎三道之靈水……”
果真是極為神妙的法器,李周洛一聽就知道是古法器,也只有古代修士奢侈到這種地步…這里面的這么多靈物拆出來,幾乎是一個老牌筑基世家的大半積蓄了。
可全玉緞說到此處戛然而止,李周洛忍不住問道:
“這不是最高處還有一道北宮雷?”
全玉緞躊躇了一息,點頭道:
“北宮雷…嗯…也能殺…斗法,這門扉里有雷霆二十四種……與先前相反,這二十四種都是玄雷,具體可以指向玄雷的四種神通……”
“殺人很方便,劈在身體上可以讓人灰飛煙滅。”
“這……”
李周洛與李玄宣對視了一眼,老人點頭道:
“原來最高的這一處門扉是用來抵御殺敵的,真是奧妙無窮。”
司勛會笑了一聲,眼前這位畢竟是自己師尊的大父,他還是很尊敬,拱手道:
“稟大人,據真人說,打造這法器的那一位對雷宮很不滿,前頭三道門扉雖然痛苦,但全都留有一線生機,甚至還會得到種種益處,偏偏這頂上的一道門扉用盡了玄雷,不但全無益處,還不把人劈死不罷休…真人說二十四道的規格極高…說這人…當初突破紫府一定被劈慘了…”
“…噢…哈哈……”“…噢…哈哈……”
到底是紫府真人開的笑話,即便不好笑,殿里兩人都要笑兩聲,李玄宣吭了兩句,美美地打量手里拇指大小的小塔,心中忖道:
‘倒是鎮壓青杜的絕佳法器…往日家里罰那些修士都是扣一扣功勛,頂多就外派到周邊…真要殺了也太過…也沒有什么真正讓人忌憚的東西,有了這一道法器,多方都有好處。’
李家的密林山早就有一樣古法器鎮壓,叫作錯香,是一枚香爐,可以調理地脈,儲存靈氣,這十多年來的靈氣都在密林進出。
全玉緞則笑道:
“老前輩莫急,我這處還有。”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儲物袋來,答道:
“此中寶藥四枚,分別是青恭花子午藤玄紋黃蝮果莫尋草,筑基靈物三種,還有一百五十余枚靈石,用以補貼家中。”
李周洛把這沉甸甸的儲物袋收好,全玉緞複又從袖中取出一信來,鄭重其事地道:
“這是…師尊托我帶來的,要求我親手交給承淮,并且帶回回信,不知……”
李玄宣皺眉,遲疑道:
“承淮正在閉關,既然如此重要…我派人去問一問。”
全玉緞一聽這話,連忙擺手,答道:
“事情重要,卻不急切,倘若他在閉關,大可等一等,我把手上的事情辦完了,照樣要經過湖上,到時候,再來見公子不遲。”
“眼下還有個頂重要的事,當年昭景真人前去拜訪稱昀門,早已經定下小室山道藏有望月一份,不知貴族的修士可曾修成筑基?時候將近,我來也是為了送小師弟過去。”
他稍稍頷首側身,顯然接下來的話輪不到他講,縱使他是究天閣的大師兄,到底也不能替司家開口,便見司勛會上前一步,拱手道:
“既然貴族的修士也要前去,還請麻煩帶一帶晚輩。”
‘小室山道藏?’
李周洛若有所思,抬了抬頭,李玄宣止住他,李周洛對這些事情不清楚,老人卻了解得多,蒼聲道:
“湖上有一位筑基劍修,乃是昭景真人提拔于微末之中,仙基浮云身,正是小室山道統。”
“竟然已經筑基了!”
司勛會登時一驚,他司家與李家都不是第一手知道此事的紫府勢力,參與入其中的速度慢了很多,畢竟難有合適的胎息,即便有也很難短時間有多少修為,心中暗忖起來:
‘還是個外姓,也好,倘若真的來個師尊的族人,又是什么叔伯輩的大人,到時候要是爭起什么來,搞得兩方都尷尬…外姓也好…昭景真人倒是不貪心。’
于是這司家嫡系答道:
“正是浮云身,有貴族的大人在此看護,晚輩也安心。”
李周洛立刻親自去喚王渠綰上來,李玄宣則撫須,問道:
“我看了族里的消息,說是稱昀門抓了兩個修士回來,稱水澤底下多了個地宮,可是此事?根據消息,地宮是古代宛陵上宗的遺跡……”
司勛會默默搖頭,全玉緞情跳脫,直接得多,他答道:
“自然都是稱昀門自己傳的了!是抓的修士沒錯,只是小室山的修士被這位真人勾出來了,湊齊了開啟道藏的條件而已。”
“至于什么地宮,從來沒聽說過!宛陵上宗何等道統?如果真有建什么地宮,這些人進去通通都是找死,我看啊……是稱昀門自家建的!”
司勛會的消息顯然更全面些,他輕聲道:
“極有可能是稱昀門自己建起來的,一是為了給自家子弟一個歷練之所,二來四處收集血氣也不方便,麾下的家族壓久了,難免有怨言,這地宮好用得多。”
“再在一邊賣一賣符箓、丹藥,宗內的正經營生也好做了……畢竟他家的東西粗糙,競爭不過江南,用著這法子倒是能就近源源不斷地賺起來。”
李玄宣明白過來,點了點頭,李周洛已經帶著王渠綰從殿外上來,這中年人依舊配著那把劍,神色凝重,李周洛笑道:
“王護法,這位是究天閣首徒全玉緞…喏…這位則是青池司家的公子司勛會。”“王護法,這位是究天閣首徒全玉緞…喏…這位則是青池司家的公子司勛會。”
這兩個名字對如今的李家來說不算太可怕,可在王渠綰的眼里已經是頂一級的公子了,司家如今可是青池之主,他連忙下拜,卻聽著司勛會叫道:
“見過前輩,此次……麻煩前輩了。”
李玄宣輕輕點頭,開口道:
“兩位仙門弟子正要去那地宮中一趟,路過此地,你既然也得了機緣,便一同去。”
“這如何使得?…如此機緣,應當望月嫡系前往……”
王渠綰第一反應竟然是惶恐,他托著要拜下去,全玉緞也聽出來東西了,使了個眼色,笑著打斷道:
“望月湖風景秀麗,我們師兄弟去湖上轉一轉,回頭再過來。”
他拉著司勛會下去了,李玄宣擺手,李周洛也退下去,殿中只余下兩人,王渠綰跪得結實,李玄宣則扶了他,輕聲道:
“渠綰放心,不會讓你作什么兌子,司勛會雖然是青池宗的公子,這一次卻不是讓你去保著他……倘若真要人保,青池何差兩個峰主?”
王渠綰被這一句話嚇了一跳,連忙抬起眉來,面前的老人正含笑點頭,道:
“你這一次,就是代表望月李氏,雖然地宮里的情況我并不清楚,可如今應該沒有幾家為難你,筑基自有筑基的對手,保全自身,看看能搏到多少機緣。”
“至于與司勛會,不要太怕他,該分的通通拿到手里,除非有紫府一級的靈物,那就要讓他拿著你才能有命活……”
王渠綰終于點頭,恭聲道:
“老大人囑咐,屬下謹記在心,盡力而為…”
李玄宣繼續道:
“你這番下去,去找一找周洛,從他手上把玄岳的那枚百石靈盾和紅渾玉寶拿來,畢竟地宮中都是各家的紫府嫡系,也不求你打出多么大的威風,有這兩樣保命,至少不至于被人一件法器就壓下去了。”
這可是整整兩件筑基法器,百石靈盾品質尋常,紅渾玉寶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王渠綰沉沉點頭,終于道:
“主家恩情,渠綰記下,這一次前去北方,一定全須全尾的將這兩樣法器帶回來。”
李玄宣這才送他出去,吩咐李周洛給他配了法器,王渠綰卻把東西放下,鄭重其事地道:
“茲事體大,還容許下屬回家中一趟,交代好后輩之事,再回來取兩樣法器。”
他駕風往江北而去,司勛會兩人說是要在湖上逛,飛了一圈,李烏梢提前回來了。
這老妖依舊是中年模樣,腰上佩劍,見了李玄宣便拜,聲音低沉沙啞:
“烏梢見過老大人!”
李烏梢的模樣與李淵蛟極為肖像,只見李玄宣看花了眼,急忙把他扶起來,眼角一下有了淚花:
“好些日子不見了…”
李烏梢看在眼里,拱手道:
“老大人!我在青池過得可快活了,那臭地方呀,人人叫我李大人,轉個身到了東海,要是沒認出我來呦,他媽的說不定還要捉我煉丹…哈哈…”
老人忍不住笑了一聲,搖頭道:
“你說話還是這般粗,都到了仙宗里頭…還擺脫不了那東海習,人家要說你的…”
“學不來!學不來!”
李烏梢只道:
“他們還得說我什么率情奔放、放蕩不羈,要我說都是些屁……眼下回來看了一圈,回去也好與閣主交代,小公子還未曾婚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