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赤火從天而降,赫連無疆知曉鄴檜現身此處,必然不會有什么緩和的可能,沒有像和尚那般開口來問,而是雙目中黑氣流淌,抬舉神通,抵御著從天而降的紫水。
鄴檜道統出自兜玄,赫連無疆鏖戰多時,又被搶了先機,一時間竟然險象環生,原本遮蓋天空的深黑色羅剎海也被紫水壓制,化為寒氣滾落,漸漸能看見明媚的天空。
李曦明駕神通在空中暫歇,短短歇息,服下的丹藥也開始發揮作用,原本運轉不濟、處處被煞氣限制的法力重新流淌,在法軀上運轉。
這場大戰打了大半,赫連無疆現身,那把靈刀殺到近前,他耳邊才響起羅真人的聲音,言稱有援兵至。
李曦明是不大信他的,只用了查幽來聽查,這才知道這援兵是鄴檜。
真要說起來,鄴檜若是現身,李曦明根本拿不準他到底是來相助還是殺自己,鄴檜對赫連無疆來說只是個麻煩,卻對眼下這個狀態的李曦明來說是致命的——鄴檜也非赫連無疆,都衛數道神通都能影響太虛,要從他面前逃走可是截然不同的難度。
于情于理,他本早該遁走…唯一值得信任的是,這真人默默等在赫連無疆附近的太虛之中,而非潛伏在他身旁。
眼下兩人斗成一塊,李曦明一邊以神通、術法相助,一邊服丹調息,很快在云中站穩腳跟,心中竟然有些復雜:
“倒還真有一日…與這鄴檜一同對敵了。”
赫連無疆便難堪起來。
鄴檜的南惆水、東羽山鎮壓封鎖,都衛一道驅鬼點靈,竟然對煞氣有奇效,尤其是那南惆水,將羅剎海克得死死的,滿天不見煞氣,只有寒風呼嘯,好似要落雪。
這羅剎海一破,赫連無疆的法軀神妙大減,天空中的雷光卻遲遲不停歇,再加上李曦明從旁輔助,上曜伏光與光明天濤來回牽制,左一道天光,右一道光濤,示川又破除幻像,實在叫人為難。
一連斗了數合,赫連無疆頓生退意,他駕起黑氣,在雷霆之中穿梭許久,化解鄴檜法術,終于兩指搭上腰間短刀!
“嗡…”
鄴檜卻笑了一聲。
他在一旁看了許久,早就對赫連無疆的手段頗有了解,怎么能忘了這一招?便見他輕輕彈指,天空之中的雷火匯聚,從中浮現一片朦朧的黃色光彩。
三頊舍素玄光!
這三頊舍素玄光不知醞釀了多久,早就藏在云中了,乃是兜玄道統,玄光所照,遠近不離,若是用來對付靈器,更有分離神通,照見本體的神效。
眼下從鄴檜指尖脫出,似遠似近,在空中盤旋,那把短刀的目標竟然如鏡中倒影,從鄴檜身上分離,落到這玄光上。
三頊舍素玄光更同月下之影,又從尾部一點分成三道朦朧光影,只聽一聲輕響:
“嘭!”
這三道朦朧光影去了其一,紫水被滾滾刀氣分開,赫連無疆的面色極為難看,那把漆黑的短刀已經重新在他面前浮現,靈器上神通蓬勃,雖然沒有半分損耗,但顯然是無功而返了。
鄴檜不等他,已經踏雷而來。
赫連無疆反應極快,腳底騰出滾滾黑煙,遁法早早就運轉,立刻要脫身而出!
眼前的少年只含笑抬掌:
西天塬!
太虛驟然變化,竟然有雪落下,險峻陡峭,他的身旁從無到有,浮現出一道帶著落雪的無窮大風來。
這風吹近身前,呈現為淺青之色,將他鎖在原地,鄴檜的長發被青風吹起,那兩道三頊舍素玄光立刻自遠而近,從他的腦后涌入,瞳孔之中浮現出雷火之光,聲震如雷:
“呔!”
這一聲平平無奇,卻受三頊舍素玄光加持,赫連無疆身軀一震,雙眼露出迷茫之色,神通破碎,面前的鄴檜已然化掌為刀,驟然下劈。
一剎那開膛破肚,煞氣滾滾,赫連無疆卻并非等閑,驟然張口,化為一人大小,血淋淋的口中吞吸對方神通,噴出一枚白符。
這白符舒展身姿,竟然有一丈有余,化解光芒,披在他身上,雖然赫連無疆口吐鮮血,煞氣飄散,被對方術法所傷,神通不聚,卻依舊能掀起風來,將他送出數丈。
退出一步的赫連無疆沒有半分猶豫,不空劫轉瞬運轉,使他的軀體化為滾滾煞氣,自四面八方飄散而去。
鄴檜冷冷一笑,天空中的一符一箓立刻運轉,卻聽著遠方的天際如同山崩海嘯,雷霆作響,升起一片白氣,將籠罩在天空上的所有紅色一掃而空。
他面色微變,手中的神通竟然停下,心底頓時有了忌憚遲疑,浮現出一個名字來:
“觀化天樓道…衛懸因!”
這短短一瞬,面前的赫連無疆化為黑氣而散,竟然從中迸發出兩點金色鱗蟲。
此蟲十二足而兩翅,身有四節,披細鱗,帶著彩光與狂風,如同鎖龍脫困,升騰而起,放出燦燦金光,如流星般飛來。
“好!”
李曦明大喜,立刻上前一步,讓那駕風而來的鱗蟲落在半張臉上,于是見著蟲兒欣喜地打了個滾,在他的鼻腔中盤成一團,白骨浮現,皮肉跳躍,那雙金燦燦的招子又顯化而出。
另一只鱗蟲張牙舞爪,吐血身亡,尸體鎖在他的斷肢之上,化為長骨,血肉則變作皮肉,被咬下的手臂重新浮現而出。
這兩只鱗蟲赫然是他的殘軀所化!
這被咬下的殘軀壓在赫連無疆神通之中,不曾煉化,如今此人不得不化煞而去,斷尾求生,這殘軀自然是乖乖地來找主人。
如今李曦明一身天光皎潔,雖然鼻梁上還有一道淺淺的紋路,可不仔細看,甚至不大看得清楚,至少法身不至于那樣凄慘了。
“昭景道友!”
煞氣消退,紫水也散去,鄴檜也不追,回頭笑道:
“好久不見。”
赫連無疆敗走是必然的事情,鄴檜在一旁待得久了,一經現身,逼退他即可,如今動用術法,破了他神通,放出殘軀,屬于是好意,李曦明雖然心中頗有不安,仍抬眉道:
“多謝道友…”
可他話還未言畢,耳邊響起一聲輕響:
“嘭!”
便見腰間的玉符默默閃亮,浮現出道道裂痕,黑光閃閃,轉瞬之間炸成碎粉,順著他的衣袍緩緩飄落。
‘糟了…’
李曦明的心中登時一空,升起一股寒意。
此符是大鵂葵觀奎祈所給,不止他有一份,羅真人也有一份,相互之間可以感應,動手之時也是靠著此物提示…如今玉符破碎,是示意他們放下手中的事情,立刻回歸鏜刀山守備…
‘恐怕奎祈那里也出事了…’
自從赫連無疆現身,李曦明便知此事不好處置,必有麻煩,唯一能給他安慰的就是奎祈送了沖陽轄星寶盤過來,勉強能夠說是奎祈對赫連無疆的到來有所預料…
可如今玉符無疑應證了這一點,叫他抬起眉來,望了望北方。
天色昏沉,忽明忽暗,亮在天際的紅光正在極速退去,其余再也不見什么異象。
‘恐怕被什么寶物蓋住,沒有沖天的粉光…已經算不上好事了…’
赫連無疆一走,兩個和尚也不得不遁入太虛,羅真人甚至沒有半點拖延一二,借助兩人神通斬殺的意思,顯然也是被腰上的玉符嚇了一跳,立刻回頭,見著鄴檜負手立著,羅真人滿面不安,只道:
“走罷走罷,趕緊離去!”
兩人可不含糊,李曦明也有傷在身,不肯久留,立刻遁入太虛,見著鄴檜神色略有陰沉:
“離去?兩位道友往哪兒去?”
這問題有些殘酷,但也是不得不面對的,太陽道統的主力不知斗得如何,眼下是各回各家,還是繼續往鏜刀山去?
三人雖然不曾開口,可如今局勢如何,已經不必多說。
如若太陽道統勝了,從洛下退走,第一時間必然是解圍,此刻應有一至二位真人駕風而來,將這幾個憐愍留下,再不濟也是接應一二…掩護幾人從容退走。
如今一個人影也不見,唯獨捏碎了玉符,最高級別預警,要所有人前去鏜刀山接應,無一都在昭示著一個結果——太陽道統不說是打了個平手,甚至有可能是小敗,乃至于慘敗!
‘奎祈的計劃雖然出其不意,恐怕還是被對方應對了下來,赫連無疆既然能出現在此地,洛下的人能少?小室山的人能少?’
若不是鄴檜在此,材山照樣是討不了好,小敗而歸,要知道鄴檜腰上可沒有什么玉佩,就不是與太陽道統提前商量好的,否則他應該去洛下才對,畢竟材山可不是決勝的關鍵!
‘應當是從海外趕回來庇護宗門…說不定有著他的小心思,可縱然如此,其余兩處地方可找不出幾個鄴檜來相助!’
一旦去鏜刀山,安不安全不好說,李曦明有仙鑒在身,倘若北方贏了在半途埋伏也能察覺出來,可無論如何肯定是有一兩場斗法要打的,自己的狀態實在太差:
‘雖然奪回了兩部分法軀,修復花費的時間和工程大大減少,可這兩部分殘軀中滿是煞氣,動蕩不休,來不及煉化,短時間與不曾奪回來也無異了…’
‘眼下這副狀態過去,來了憐愍我都未必能穩勝。’
李曦明抬頭望了望羅真人,卻見他面色難堪:
“這卻不好說了,我雖然急需寧仙子手上那功法,可太陽道統修士眾多,衡祝未至還好些,偏偏有個純一道,難免看輕我,不方便大搖大擺地去往鏜刀…”
“我且跟在太虛,只拜托道友替我向諸位道友提上一提,如若有什么大戰,再默默現身輔助為好!”
羅真人是南疆的魔頭,本就狡猾,這話頓時把事情推過來,通通到了李曦明身上,李曦明心念卻極速運轉:
‘洛下一敗,必然是四散而去,一群助陣的真人會不會都去鏜刀山都是個問題……’
‘如若我是北方諸釋,此刻會去何處?鏜刀山?’
‘必然是小室山!’
鏜刀山的大陣無法覆蓋整個鏜刀山脈,余脈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尋常陣法,前邊就是汀蘭所在的小室山,群修在時尚好,一旦失守,北方便可突入白江溪!這群釋修、魔修豈能去啃硬骨頭?
白江溪一丟,岸邊的諸家都岌岌可危,截斷了后路,李曦明自己都要回北岸去!
他面色難看,拱手道:
“諸位得罪了,我還要先去一趟小室山,如若汀蘭道友退走…北方指不準殺入白江溪之地,我家火燒到門前去了!”
言罷也不等兩人回復,李曦明已經急匆匆地化光而去,羅真人欲言又止,對著他離去的方向望了又望,表情有些不解:
“昭景這副狀態回去,哪怕是真的有人攻打望月湖又如何呢?豈不是白白搭了性命?要我看,現在就該待在角落療傷,兩邊都是危險處,豈能自投羅網!”
他又去覷鄴檜,發覺這少年面色同樣好不到哪兒去。
‘…李氏門前是白江溪,難道他都仙就不是了?’
羅真人恍然大悟,立刻道:
“兄弟可要去一趟?”
鄴檜卻瞇眼搖頭,他鄴檜可不是李曦明,說白了除了管龔霄兄妹,其他的人他根本不放在眼中,更不在乎麾下地盤上百姓、宗內修士的傷亡,只擺手道:
“你哪能管那樣多!我的山門有紫府大陣,一時半會是攻不破的,只不過人口靈資被掠奪一空而已,那兄妹還在鏜刀山,我陪著你走一趟,最次也要把他們倆接走。”
這魔頭嘆了口氣,駕起青烏之風來,便乘著神通一同往南方鏜刀山去,問道:
“你這些年外出,可撈得個好壞?”
鄴檜與他關系出乎意料地親近,擺手道:
“這算不上什么,為奪兜玄寶物,與長霄交了手,養了幾年傷,眼下我既然回來,我看他要投靠到北方去。”
羅真人細細品味,答道:
“我看這次非比尋常,衛懸因不是容易算計的人,這次他一定會來,如果慈悲道還全力相助,肯定要死人的。”
鄴檜表情平淡,羅真人也嘿嘿笑了,答道:
“只是與我無關…誰在乎呢?只要功法能拿到手就好,如果局勢逐漸拉鋸起來,斗的時間長了,多拿些東西也未嘗不可…自然是美事。”
“你看看,北方做壞人要割他們肉,我們做好人難道不也是割他們肉?總是要割東西下來喂的,你看這昭景,道統正宗些,如今已經吃了多少東西了…也是利益相近,太陽更大方些。”
“眼下難得我這個魔修也能分兩點油星,你也要跑來分潤!”
羅真人笑著指他,鄴檜倒是負手而立,沒有多少惱怒,失笑道:
“你這魔頭!”
羅真人嗤笑,答道:
“魔頭?我是魔頭,好歹我自己幾個徒弟、兒女不去算計,即使取血氣,用的也是山溝溝里的刁民地主,都是不相干的人,我如若是魔頭,那個素免、鴝雷之流算什么?不如叫畜牲好了。”
這句‘畜牲’讓鄴檜微微低頭,嘴唇動了動,眼頰低垂,喃喃道:
“所謂求生、求強、求無礙,本就不是以良心道德論高低的事情。”
“嘿!”
羅真人呸了一句,他這么多年被江南和更北方的人指做魔頭,雖然嘴上不說,可心里明顯還是有不快的,面帶諷刺,反問道:
“你倒是說說,除了良心本身,還有什么事情是以良心論高低的?太陽道統有多光明,我看是李江群最清楚!今個唱的戲,五百年前在湖上就唱過了!”
白江溪。
草木葳蕤,在狂風之中搖曳,早早伏下身去,已經不見多少人影,唯有一片不見天日的狂風,在云端沉浮…
天邊的聲響如雷滾滾,陣法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一道道金光從天空之中穿梭而過,卷起片片飛葉,一道身影披著寒風,貼著地面翱翔。
卻是一斷臂男子,一身狼藉,面上帶血,明明長得俊逸,卻因為奔逃與傷勢顯得極為狼狽,時不時涌出口血來,不敢使之化為寒霜顯露蹤跡,只能一口咽下。
‘小室山完了…鏜刀山主陣外也是一片血色…遍地法師,也不見真人…’
他瞳孔之中仍然殘留著深深的恐懼。
費清翊被派來鏜刀山駐守,其實并沒有多長時間,第一批李家修士是跟著李絳夏入白江溪,整頓完畢,留下幾支兵馬,帶著都仙道前去鏜刀山。
直到釋修手腳漸多,李家第二批修士增援,便是由他費清翊帶隊,那分配人馬的聞大人聽了他的名字,便將他安排在比較清閑的南側…
可不曾想到小室山被攻克,三位憐愍來攻…主陣中不但沒有真人出來,就連人馬也告急,所幸費清翊所守的大陣偏僻,還能聽到消息,他壓根沒想給太陽道統盡什么力,眼看著大小陣法接二連三破滅,立刻棄陣丟了眾修士而逃。
不曾想一路上足足數位法師來追,越聚越多,聲勢浩大,他不敢應敵,只能扛著傷奔逃,一路逃到白江溪地界,這群法師似乎顧忌什么,這才散去。
他茍延殘喘到了此處,已經是山窮水盡,看一看地勢,正是芒花子山,距離湖邊還有好一段距離,誰知身周突然狂風動天,烏云遮天蔽日,如同入了魔域!
這更叫他手腳發軟,掉頭就走,才走了一陣,竟然發覺一陣魔光從天而降,轟然一聲打在他腳下的寒風上,頓時打得寒氣流淌,讓他噴出口血來,這魔光一跳一卷,纏在他胸背之間,眼前驟然一暗。
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眼前暗而復明:
“撲通!”
他一瞬間不知飛了多高,滾落云間,腳底都是黑乎乎的煞氣。心中頓時知道壞了,立刻翻身爬起,不敢抬頭看,只用余光瞥見兩端站著一排修士,便磕頭呼道:
“見過大人,見過大人!”
“哦?”
上首似乎是一個青年,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卻聽著左邊一人顫抖聲道:
“稟…稟大人…屬下失察…竟然放了一個仙修過來…”
“哈哈哈哈!”
上手傳來一陣豪爽的笑聲,語氣中帶著些隨意:
“這算什么…麾下的人馬都分到幾個郡里去了,到處在搶掠,哪里顧得上背后。”
費清翊汗出如漿,只見到一雙銀白色的靴子踱到了面前,傳來居高臨下的聲音:
“就算你們防守嚴備,這個人你們也是攔不住的,是那虛妄特地送下來,乃是望月湖的人,眼下可用得著他,他若是立了功,虛妄還要把他給要回去!若是落到你們手里,白白送了命,他找誰說去?”
費清翊遍體生寒,動彈不得,他如今好歹是筑基,北方南方的事情都聽了不少,怎么聽不出對方話中的意思?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卻只覺得咽喉一緊,整個人已經被大力提起,懸在空中。
眼前的紫府真人內著鎧甲,外披羽衣,容貌俊朗,一只手駐著長柄棹刀,另一只手將他提到面前,雙眼冰冷:
“莫要給我裝死,李曦明還在材山,眼下來不了…就算他逃得一命,也只能回到哪個角落窩著,即使來了,恐怕也是一副重傷將隕的模樣…”
“紫府大陣我一時攻不破,卻不能放任肥肉在眼前不動!”
他見著眼前的男人燦然一笑,輕聲道:
“我知道你費氏在北岸…你也不必要有顧慮,就算是事情辦不成了,你自然是沒命了,區區北岸,也不過彈指之間拿下的事情,費家一眾便可脫離此地,隨去漠南…若是成了,北釋一定會給你一個不錯的位置。”
費清翊被他擒在手中,求生的意志爆發,一瞬間竟然冷靜下來,直勾勾的盯著對方的眼睛,答道:
“只望大人說話算數…”
“哈哈哈哈哈!”
這銀甲男人頗有笑意地將他放下來,那把長柄武器立在地上,鼓起掌來,笑道:
“這你倒不必心憂,我乃赫連兀猛,鐵弗國王族,自然沒有反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