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
此刻的柯美拉會議室中，一片交頭接耳，低聲窸窣。
七個人，算是上越景正一共是八人。
而如今的這八人，才是柯美拉最上層，執掌生殺大權的股東會。
正如之前森谷徹也所說。
在霓虹，像他一樣的所謂“常務董事”，通常情況下是沒有股權的，充其量就是參與分紅。
真正掌握公司重大決策權的，則是由股東們組成的股東會，這才是真正的董事會。
而今天！
之所以在這么個當不當正不正的日子中，柯美拉宣布召開頂層股東會議。
主要的原因就是《鳥居》的虧損實在是過分嚴重了！
大約在半個多月前，隨著正式預告發出，《鳥居》便開啟了預售。
這款總投資為2.45億刀的3S級大作，定價78刀/份，預售階段整體反響不錯，截止到電玩節開展，總計預售了八十多萬份。
預售八十多萬份的銷量，這對于任何一款游戲來說，都絕對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柯美拉自然也不例外。
預售階段便已經收回了四分之一的成本。
可以說，《鳥居》的成功，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然而！
所謂天不遂人愿。
自打電玩節開幕，柯美拉的噩夢便開始了。
先是被黃金之風在人數上碾壓，再是游戲實機演示風評直墜谷底！
開展短短兩天時間內！
鳥居的預售便陷入了幾乎停滯的尷尬境地。
可這還沒完。
從第三天開始！
由于《鳥居》的風評在網上越來越差，游戲的預售銷量，也開始逐漸走起了下坡路，甚至出現了預售階段退款的情況！
‘這和預告片的質量差距有些過大啊……’
‘給我的感覺不如只狼，還是再觀望一下吧’
‘如果二選一的話，我還是選擇只狼吧’
‘這個實機演示真的不是來搞笑的嗎？這么單調的游戲內容他們到底是怎么做出來的？’
‘天，這簡直就是一場游戲性的災難’
‘后悔預購，已經退掉了，還是再等待一下，等正式版出來以后再看買不買吧……’
如此評論，不一而足。
而在如此風評的影響下，電玩展開幕短短四天，《鳥居》的預售銷量便從八十萬份暴跌到了不足六十萬份！
足足二十萬預購玩家退款！
大喜的數據幾乎霎時間便成為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而彼時！
森谷已經請辭主帥位置了，而小泉又進了醫院，且沒權限調動大面積的公關。
于是乎，自從電玩節后，鳥居項目的宣發便近乎陷入停滯。
而這個時候！
上越景正就已經意識到了要壞菜！
不是要壞！
是特么已經壞事兒了！
畢竟，無論是只狼的65刀/份，還是鳥居的78刀/份，對于大多數玩家來，都絕不是一個小數。
也就是說，在這一次的對壘之中，大部分玩家們在3S級大作的選擇上，都只能任選其一入手。
而此時的情況對于鳥居來說又如此不利！
情況的急轉直下，就差把‘完蛋’倆字貼上越景正臉上了！
眼見著情況不妙！
上越景正當機立斷！
必須要做棄卒保帥的打算了！
而游戲一經發售，截止到目前，實際銷售情況也正如他之前所預料的一樣，充滿了失敗的愁苦滋味——
預售加正式銷售，共計72萬套。
將近一個月！
72萬套。
銷售流水5616萬刀。
僅僅收回總成本的22。
并且，他們的銷售速度，還在每日遞減，估計再有一個月左右，估計就要陷入停滯了。
怎么辦？
外有強敵，內無主帥！
在這重重的重壓之下，上越景正不由地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一咬牙一跺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默認停了《鳥居》的所有宣發！
上越景正不愧為心狠手辣的商人。
既然不能讓戰局轉敗為勝，那就干脆讓簍子再大一些，最好是驚動股東會！
因為這樣一來！
他為了“保帥”而丟棄的“卒子”，才更容易被股東會所接受！
而情況。
也正如他所預料！
游戲開售短短兩周不到的時間，便陷入了停滯，總成本回收甚至還不到三分之一的情況，直引得股東會一片嘩然！
而今天的會，自然就是股東會來找上越景正興師問罪的！
“那么上越社長，”
一陣交頭接耳的討論后股東會席間一名滿頭白發，身材略微發福的男人開口問道：
“既然我們準備的如此充分，又為什么會是現在這個結果呢？嗯？！”
股東會的這些人可不管你準備如何，項目如何。
對他們來說，賺錢就是好，不賺錢就是差，虧損更是差上加差！
上越景正必須有個解釋！
“……是因為計劃趕不上變化。”
對此，上越景正早有準備！
“事實上在游戲的宣發階段，我們一直都是占據有利形勢的，”
上越景正道：
“但是！由于小泉一夫的實機演示選擇不當，沒有能夠充分地展示游戲特性，反而是選擇了相對來說較為平淡的橋段進行展示，”
“這對于我們的影響，是極為不利的，”
“也就直接導致了我們的開展風評不利，”
“進而導致之后的口碑博弈落入下風。”
說到這。
就見上越景正沉吟一聲，也低下了頭，做出一副歉意模樣：
“……我也有責任，”
“我沒有對項目進行細致入微的把控和敲定，”
“私密馬賽！！！”
避重就輕！顛倒是非！
站起身九十度鞠躬的上越景正將臉深深埋下。
沒人能夠看到他嘴角揚起的冷厲。
其實，如果此時股東會中但凡有一個人，稍微玩過一點點他們自己家的游戲，就能瞬間戳穿上越景正的借口。
《鳥居》只是那一段重復度高？只有實機演示那一段無聊嗎？
對此，真正董事會的股東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換眼神。
顯然，對于上越景正的說辭，既沒有不信，也沒有全信。
而這一點，顯然也在上越景正的預料之中。
于是停頓片刻，就聽他繼續說道：
“當然，除此之外，內部無人可用……也是我們后期宣發的一大問題。”
說著。
就見上越景正眉頭微皺，做出愁惱的表情：
“原本，有關于《鳥居》以及其他項目的宣發主帥，是由游戲事業部常務董事森谷徹也負責的，”
“但是，”
“由于小泉一夫的沖動之舉差點釀成嚴重的外交事故，加上整體形式的不利，”
“森谷常務……就選擇了卸任主帥……”
禍水東引！加重失責！
盡管上越景正的話還算中立。
但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就不難聽出這句看似是‘客觀陳述事實’，實際上是暗指森谷徹也臨陣脫逃之意！
霎時間！
會議室中陷入一片沉默。
眾股東們紛紛皺起了眉頭！
關于上越景正所說的情況，他們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在此之前卻也都只是一知半解。
可如今聽上越景正這么一說，眾人心中不由地郁結。
森谷徹也，那可是常務董事！
那是柯美拉管理高層中的高層！
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站在這樣的位置上，卻做出這樣的舉動？
這已經不是不妥了。
這是失職。
很嚴重的失職！
眼見著一眾股東面露不滿！
上越景正不由地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時機到了。
稍一咳嗽！
“吭——其實——”
上越景正張了張嘴：
“其實還有一個情況，我也是最近才調查清楚的，”
“可以說是……導致本次嚴重虧損的關鍵所在……”
聞言！
唰——！
瞬間，所有目光都看向了上越景正！
就見上越景正微微頓了頓，似乎是在做一個什么違背祖宗的艱難決定。
接著，一伸手，示意所有人看向會議室最后方的大屏幕——
咔嗒。
一張照片出現在了投影之上。
就見那照片上，一個年齡稍長和一個年齡稍輕的男人正坐在一家小館子中，似乎是在交談些什么，全然一副笑意。
而隨著照片翻動。
就見兩人聊得是越來越開心。
直到最后一張照片。
兩人親切握手，相視大笑。
一瞬間！
整個會議室中，落針可聞！
而上越景正的聲音，則在這一片死寂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稍年長一些的人，我就不多介紹了，是我們的常務董事森谷先生，”
就聽上越景正道：
“而和他握手的這位，”
“就是黃金之風執行副總裁，同時也是黃金之風的首席游戲總監，”
“顧晟，SamGu。”
嗡——！！！
盡管上越景正還沒什么都沒說，但這種照片被提令放出來，其針對性卻顯而易見！
“上越社長”
就見剛剛那花白頭發的發福股東冷然擰眉，看向上越景正，眼神微微抖動：
“有些話可不是隨便講的。”
開什么玩笑！
森谷徹也那可是常務董事！
說他是柯美拉的二把手也不為過！
而現在，上越景正所擺出來的這個照片，可分明是暗指森谷徹也與黃金之風副總關系密切，甚至已經叛變了柯美拉，暗中投誠黃金之風，暗中輸送商業機密！
這話可不能隨便講！
尤其是像柯美拉這種級別的綜合性超級廠商！
二把手叛變，那是多大的影響？！
看到眾多股東們驚愕的表情，上越景正也深知這樣的消息，會對整個公司，乃至公司的股價會造成多大的沖擊！
但事到如今。
為了不讓自己提前滾蛋，他也只能拉出來另外一個……
哦不。
是一對重量級的高層，給自己背鍋，替自己去死了！
小泉一夫，蠢貨廢物，不堪大用！
森谷徹也，包藏二心，除之后快！
二換一！
反正公司股價下跌也不是我一個人受到沖擊！
有伱們兩個給我墊背，還有整個股東會幫我均攤。
這買賣，值！
把心一橫！
啪！啪！啪！
就見那投影屏上，諸多私家偵探所調查的證據閃動！
而上越景正的聲音，也愈發堅定狠毒：
“對外方面——”
“三個月前，黃金之風副總裁顧晟就曾致電森谷徹也，向其詳細講述了有關于《只狼》項目的諸多細節，但森谷從未匯報，”
“之后，黃金之風開發《只狼》項目遇到動捕困擾，聯系了森谷徹也，經過證實，森谷徹也幫助黃金之風聯系了MOSIA動捕團隊，并暗中促成了黃金之風與谷垣建治動作團隊的合作，”
“而在展會之上，當黃金之風展臺遭遇尋釁滋事，森谷徹也又主動出頭，以自己在關西區的特殊身份，主動幫助黃金之風平息事端，”
“對內方面——”
“面對黃金之風的宣發，一而再再而三選擇避讓政策，”
“暗中默許《鳥居》與《只狼》項目同期發售，”
“展會期間惡意打傷項目主理，并臨陣卸任，”
“如果這樣還不足以認定森谷常務通敵有染的話，諸位，請聽這個——”
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樣，上越一通目不暇接的亂披風錘法揮動！
而這最后一錘，更是堪稱石破天驚——
顧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其實這件事呢，呃，照理說我是不應該和森谷桑講的，但我想著森谷桑是我在霓虹為數不多能夠交心的真朋友，所以也就不該有所隱瞞……
……我們最近呢，在準備一款體感艙動作類游戲……也需要動捕演員提供動作模型數據……
哎——好吧，那我們見面詳聊……
電話錄音！
里面的兩個聲音，分明就是顧晟和森谷徹也！
當然！
這份電話錄音，是上越景正通過不那么正當的手段搞到的。
但這對于他這種層面的人來說，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別嚴重的問題了。
畢竟。
這份電話錄音的分量，可遠比盜取錄音重多了！
這——！
這——！
一時間，會議室中的股東們人人面色驚愕！
震驚、惱火、憤怒、難以置信！
一層又一層的表情就像是五顏六色的面具，套疊在七大股東的臉上！
而見狀！
上越景正也是深吸一口氣！
萬事俱備。
如今，只差自己最后一哆嗦了！
哐當！
突然間，就聽上越景正身下的椅子一響！
當著七大股東的面，上越景正再次站起身來，向著股東會眾人深深鞠躬，標準的九十度：
“私密馬賽各位股東！”
“如今，發生這樣的情況，一來是我個人對于項目的監管不利，二來也是對身邊高層常務的過分信任，”
“導致這樣的嚴重虧損，我必須要承擔主要責任，”
“所以，”
“我正式向股東會提出辭職申請，懇請股東會批準我的請求，”
“讓更有能力的人，”
“接任社長之位！！！”
以退為進！
絕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