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谷農莊位于金色沃野境內,距離滾石鎮的南貿易站不足十公里。
金色沃野的大平原到了此處,在與滾石鎮的接壤之地上泛起了層層褶皺。
這些褶皺被人們稱為「西谷山地」。
這里佇立著一片起伏不定的小山,山上偶有狗頭人或其他類人種族出沒。
山地中央有一座流淌著美麗溪水的西谷。
傳聞每年夏季的時候,都會有來自天界的白鹿到此飲水。
附近的居民一致地認為這個傳說是在扯淡。
但這并不妨礙西谷的出名。
背靠這座山谷的農莊也因此而得名。
西谷農莊的主人和紅土山的領主家族有著血緣關系,在戰爭爆發之前,紅土山的現任領主就很喜歡去西谷農莊度假。
正是借著這層關系。
這里才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成為了金色沃野唯一的凈土。
馬修找到農莊主人的時候,只是說了個模糊的日子,定了一塊位于農莊境內的大荒地,除此之外,也就預訂了一大批農莊自產的「三秋麥酒」。
農莊主人本來是想拒絕的。
奈何馬修給的不少。
而且法師的身份也為他增色不少。
只是眼下這一幕。
是農莊主人始料未及的。
滾石鎮和紅土山談判的時候,他作為此間主人在外頭陪同,作為一個凡人,他哪里見過魔毯降落這種陣仗?
他當時就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很快。
屋里傳來紅土山代表憤怒的聲音:
“為什么會有其他人?”
農莊主人聽了頓時一個激靈,他趕緊進去賠笑道:
“老爺,那邊好像是一群法師老爺,是那個什么聯盟的。”
紅土山的代表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走到窗口,探出腦袋,眺望著遠方空地上的魔毯和人影:
“這么多法師?”
“不會是七圣聯盟的吧?”
說著。
他回頭用狐疑地目光打量著滾石鎮三人組。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
屋內的空氣似是變得燥熱起來。
空地上。
法師們陸續走下魔毯。
眼前所見的一望無際的大平原。
前方五十米左右,是一塊塊規整的麥田,初夏的小麥已抽出了綠色的麥穗,在陽光下微微抖動著。
麥田遠處。
一條波光粼粼的小河斜著淌過這片平原,像是根細長的銀絲帶。
柔和的風拂過大地與山川,拂過眾人的面龐,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在馬修的招呼下。
農莊里的幾個幫工推著兩輛木板車走了過來。
車上裝著的是西谷農莊的特產——
三秋麥酒。
此外,馬修還給法師們準備了許多食物,這些食物以餐車的方式被安排在了農莊外圍,由幾個守備隊成員負責看守。
他們是隨滾石鎮那三個代表一起來的。
伴隨著餐車和麥酒的到來。
荒地上逐漸熱鬧了起來。
有幾個法師找了塊空地,迫不及待地使用了房屋類的法術,為自己建立起了一個個臨時的居所。
然而他們的動作才進行了一半。
一直在觀察周遭環境的埃克蒙德忽然張開了雙手:
“夏日炎炎,豈無棲身之所?”
荒地上。
一座座高大的樹屋拔地而起。
支撐著樹屋的大樹們彼此盤根錯節,有的樹屋建立在底下,有的則懸掛在半空,最高的那個更是建立在好幾棵樹共同拱衛成的樹冠上!
茂密的枝葉遮擋住了頭頂上的陽光。
荒地和麥田之間則是全無遮擋,遠方的西谷,小河亦是一覽無余。
“腹內空空,豈無美味珍饈?”
埃克蒙德仿佛帶著笑意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條仿佛看不到盡頭的魔法長桌出現在了眾法師之間。
長桌上擺放著令人眼花繚亂的食物:
燒鵝,烤鴨,燒雞,烤乳豬,土豆塊,紅豆餡餅,甜甜圈,草莓,西瓜,漿果,巧克力,牛奶,啤酒,紅酒……
“參觀了半天項目,大家也都辛苦了,盡情享用吧!”
在眾人急不可耐的目光之下。
埃克蒙德微笑著宣布了盛宴的開始。
令馬修震驚的是。
在場列位明明都是有頭有臉的中級法師,可埃克蒙德話音剛落,他們就像餓虎撲食般撲向了那張魔法長桌!
他們毫無形象地吃著餐桌上的食物。
至于馬修的餐車。
自然是徹底被冷落了。
“有這么好吃嗎?”
馬修好奇地取了一顆草莓,塞到了嘴巴里。
很快,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味道……
只能說很一般!
「提示:埃克蒙德使用了“傳奇盛宴術”!
你食用了傳奇魔法食物“埃克蒙德的愛心草莓”,你的精神力獲得了輕微的提升!」
“這些魔法食物能加屬性?”
馬修立時雙眼放光。
當下他也不顧什么法師的矜持與體面了,立時也加入了狼吞虎咽大軍之中!
一時間。
所有的法師都趴在桌子上大快朵頤。
唯有埃克蒙德微微一笑,他慢悠悠地來到了最頂上的樹屋,目光眺望南方。
看著看著。
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看起來他們只是偶然路過,跟我們沒關系。”
窗戶旁,幾個紅土山的人觀察了一陣,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紅土山此次派來談判的代表團有十幾個人,為首的是個戰士,名叫杰弗里斯。
當然,雙方都知道,就在西谷的山里,還藏著一支紅土山的部隊。
他們的人數超過了兩百,正是之前威脅南貿易站的那批人馬。
杰弗里斯有些不耐煩地回到了談判桌前。
他和滾石鎮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忍不住皺眉問身邊的人:
“我剛剛說到哪了?”
旁邊的隨從補充道:
“老頭,娘炮和胸毛!”
杰弗里斯立刻順著往下說:
“滾石鎮也太過分了吧!”
“就派你們三個和我們來談判?”
“一點誠意也沒有!”
理查德輕輕地敲著自己的紳士手杖,露出了感慨的表情: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小混混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了,這種感覺還真是懷念啊,回去的時候務必要告訴雷加,謝謝他給了我一次昨日重現般的體驗。”
話音落下。
一根原本散落在杰弗里斯腳邊的草繩突然抖動了起來。
它迅速地在杰弗里斯的腳踝邊瘋狂地打轉,一秒鐘后,杰弗里斯竟被一股力量倒著提了起來。
嘩啦啦。
椅子倒地。
紅土山的眾人驚慌地看到自己的首領居然被倒吊在了半空中!
那根套住他腳踝的草繩向上一拋,掛在了橫梁上自動打上了死結!
“伱做了什么?快把我放下來!”
杰弗里斯臉脹的通紅。
他的隨從想要去解救,結果澤勒微微抬了抬手指,但聽呱的一聲,隨從變成了一只青蛙在地上跳。
其余人剛有動作。
地上突然出現了十幾根草繩。
這些繩子像在杰弗里斯身上那樣如法炮制,一口氣將所有的人都倒掛在了橫梁上!
房門口的農莊主人看到這一幕,嚇得立刻轉過身去閉上了眼。
“你們的手段實在是太粗暴了,我們是來談判的哎,你嚇到人家多不好啊!”
洛蘭不滿地向澤勒與理查德抱怨說:
“動不動就把人家變青蛙,萬一人家留下心理陰影呢,所以說你們術士就是不講究!”
“還有你,人家就罵了一句你老頭,至于這樣嗎?
銀蛇了不起啊,銀蛇領域的能力不就是能控制一切和蛇相似的物體嗎?
換我就絕對不會被你拿下,只要我足夠硬,就不會被你控制。”
理查德哼了一聲:
“你最好能一直硬著。”
眼見洛蘭笑容滿面地替自己等人說話。
杰弗里斯仿佛看到一絲曙光:
“對對對,我們是來談判的!快把我放下呀,有什么話好說。”
然而理查德和澤勒都是不為所動。
洛蘭只好輕輕一嘆:
“本來是想把你們放下來之后,再給你們大家講講杰弗里斯先生的光榮事跡的,看來你們沒有那個福分,那就只能倒吊著聽啦。”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
“杰弗里斯,出生在紅土山西北山區的村子里,父親是個獵戶,母親很早之前就跟人跑了。
七歲那年,你偷走了村子里唯一一名退休騎士的馬鞍,并試圖將它賣給騎士的兒子,結果你被他毒打了一頓。
九歲那年,你試圖強奸自己的表妹,結果失敗了,你被表妹毒打了一頓。
第二天他的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后,把你打了個半死。
一個星期后,身為獵戶的父親回到家里聽說了這件事,他沒打你,卻差點把你閹了。
此后你就逃離了家鄉,在紅土山四處流浪。
兩年后你加入了臭鼬傭兵團,得到了團長的賞識與重用。
但僅僅半年后,你因為試圖強奸團長的老婆未遂。
而被傭兵團里的幾名女性給聯手挑掉了一個卵子。
這次你學乖了,趁著團長還沒回來,你逃離了傭兵團。
在那以后你干過很多活——
給狗頭人運過私酒;
替野豬人妓女拉過皮條;
也曾偷雞摸狗,但是技藝不精,時常挨打。
你是個天生的禽獸,總是無法克制自身的獸欲與邪念。
但你又是個天生的廢物,哪怕強奸,你也沒能得手過一次。
你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那個野豬人妓女。
你和其他三人聯手強上了她。
這是你第一次體會到異性的滋味。
但很不幸。
你很快發現那是野豬人妓女和另外三位主顧之間的情趣,你的加入只是為了讓那一夜變得更加盡興,說白了你還是一個廢物的工具人。
一年前,你的遠房表親暴富,找到了你讓你為他當保鏢。
你這次倒是老實本分了。
可惜他反手就把你賣給了紅土山的領主,你稀里糊涂地就成了雇傭兵軍團中的一員。
或許是時來運轉。
雇傭兵軍團進攻金色沃野的時候,沖鋒最猛的幾個人被村民們用草叉給叉死了,而跟在第二集團的你在機緣巧合之下斬獲了首功。
此后你被提拔成了紅土山北伐軍團的大隊長,一個星期之前,你被命令前來此地與我們談判。
昨天晚上你打了三次飛機。
今天早上又打了一次。
因為你很緊張。
我說的對嗎?
杰弗里斯先生?”
杰弗里斯頭暈腦脹地聽著洛蘭魔鬼般的敘述。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瞧,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你那么嘲諷我,我反而只是給了你一個珍貴的教訓:記住,不要惹敢把胸毛露在外面的人,你會死得很慘的。”
洛蘭笑得像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
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他講了一個溫馨感人的故事。
“他們現在腦子充血什么故事都聽不進去,你好像在白費工夫。”
理查德冷笑著打了個響指。
所有繩索自動解開。
紅土山眾人撲通撲通的摔在了地板上,一個個鬼哭狼嚎起來。
“像你們這樣的角色,也配和我們談判?”
沉寂已久的澤勒終于站了起來。
他目光嚴肅地凝視著杰弗里斯的雙眼:
“請你背后的法師出來吧,我知道他才是真正負責談判的人,找幾個小丑過來當擋箭牌真的很沒有意思,如果一個小時之內你不出現,我會拆掉這附近的監視魔法。”
“滾石鎮會將此信號視為紅土山的聯盟意圖是一場欺詐,我們會重新考慮雙方之間的關系,之后可能會采取包括戰爭在內的所有行動!”
話音落下。
杰弗里斯雙眼陡然亮起了紅光。
一聲輕哼從里面傳了出來:
“我知道了,術士。”
農莊附近,西谷之中,一支軍隊正在待命。
臨時營地里。
一名穿著灰色長袍的法師正在不安地踱著步:
“我都說了,讓你們不要挑釁滾石鎮,你們非不聽!”
“刺殺行動失敗后又搞出了結盟這種鬼點子,還讓我去和他們談判,談個屁呀!”
“我去難道能表現得比杰弗里斯更好嗎?”
他抱怨的對象是一個渾身包裹在紅色盔甲里的男人。
他的動作看上去十分僵硬,整個人就像一只刷滿紅漆的木桶。
他的聲音也沉悶的不似人類:
“你,必須去。”
法師惱火道:
“除了這句話你還會說別的嗎?我去有什么用,那可是銀蛇!?”
木桶人直愣愣地看著他,語速緩慢地問:
“銀蛇,是什么?”
法師沉默了,片刻后,他嘆氣說: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但一聽就是很厲害的角色,估計是高級游蕩者吧,說不定都有五階!”
“那個詩人一語就能道破杰弗里斯的生平,看著也像個狠角色,萬一他倆都是五階的,我去能干嘛?陪杰弗里斯送死嗎?”
“我是有點本事,但說到底也只是個四階的死靈法師!”
木桶人聽完之后,似乎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然而片刻后,他還是悶聲說道:
“你得去,探一探,滾石鎮的底細。”
“主人說,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必須去!”
說這些話好像費了他很大的力氣,此后就再也不說話了。
法師煩躁地踢翻了旁邊的茶壺。
他快步走到營地另一側。
一名長相清秀的男性學徒緊緊跟著他的步伐。
“亨利大人,我們真的要去嗎?”
學徒的聲音很是柔軟,看上去非常害怕。
那名為亨利的法師無奈地說:
“我們的一切都是紅土山的主人賜予的,他說什么我們就得做什么。”
學徒想了想:
“我們可不可以借助其他辦法摸清滾石鎮的底細?”
“對了,您之前不是說認識七圣聯盟的人嗎?”
“不是有一群七圣聯盟的法師也剛巧降落在西谷農莊嗎?”
亨利頓時瞇起了眼睛。
他思考了一會兒。
突然興奮地一拍手:
“你說的對,我們可以狐假虎威啊!”
“僅僅是兩個小領地之間的談判而已,就算羅南的面子還在,滾石鎮領主也肯定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動用這份人情,那太浪費了,所以我們可以肯定——那些法師是偶然路過。”
“我完全可以過去和他們套近乎,假裝自己和他們認識甚至可以假裝自己是七圣聯盟的人,然后再和滾石鎮的那些土鱉三進行接觸!”
“這個思路很正確,就是得完善一下細節,不過應該問題不大,這種事情我經常干,沒有人比我更懂狐假虎威了!”
說完,他匆匆地帶著那名學徒離開了山谷。
直奔法師們乘涼的樹屋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