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也在這段時間迅速回暖,村里人對易書元的熱度逐漸下降,來看的人也少了。
只是易書元如今頭發理順了,臉上也干凈了不少,衣衫也比來時合身,加上五官端正體態修長,身形也不佝僂,用他自己的標準看也稱得上是俊朗。
這樣貌在這窮鄉僻壤確實也算出眾,導致村里有些個婦人還是不時會經過易家這里,對此,易書元頗有些哭笑不得。
而且在外人眼里別說是比易保康大,就是說他三十多歲都有些過,當然了,以易書元自己的眼光看自認還是很成熟的,至少不嫩。
看過易書元樣子的村里人多少會私下贊一句長得好,不過也沒有多少人信他是易保康的兄長,更多人還是相信易書元是那人的兒子,畢竟算算時間這才是合理的。
當然,也不會有太多人閑得蛋疼一定要去糾正易保康,畢竟有人試圖糾正還讓他急眼了,那他愿意叫自己大侄子為兄長那就叫吧,村里人只當是茶余飯后的笑話。
這一天清晨,易書元還沒起床,在屋子里就聽到廚房方向的響動。
廚房內,趙氏拉扯著易保康不讓他盛粥。
“吃吃吃,就知道吃,當家的,咱們要養這么個外人到什么時候?”
易保康平日里很多事都聽老婆的,但是這時候卻一下甩開了趙氏的手,瞪著眼睛看著她。
“什么外人?那是我兄長!娘離世前的囑托我沒做到,我已經心有愧疚了!”
“你還真的當他是你兄長?”
“你也信外面的風言風語?莫要說是長相問題,就連小時候兄長在山上為了救我時腿受傷的疤痕都在那呢,我能認錯?”
見易保康有些激動,趙氏居然難得低了一頭,主動幫他盛粥,但瞅了瞅廚房外的方向,嘴上還是不停。
“那你說他怎么不老呀?”
“這,說不定有神仙救了兄長一命呢,說不定是陰間放兄長還魂回來的呢,看著就沒怎么老了......”
“嘶......別說了,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趙氏忍不住又伸頭瞅瞅外面,所幸易書元剛好出門曬太陽呢,這才安心一些。
這種話其實也沒什么說服力,畢竟易書元的表現擺在那里,就是一個普通人的樣子,但隨便外人怎么說,易保康也知道那就是自己兄長,不光是兒時就在的一些痕跡,也因為一種感覺。
易家的院子也不算大,易書元坐當然能聽到廚房的爭吵,實際上這些天晚上也隔墻聽到一些微詞,他沒什么好怨的,畢竟以前的自己也不認同啃老呢,何況是啃兄弟。
至于顯不顯老,從到這個世界的一系列經歷來看,在易書元這還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當然了,整個西河村估計就易保康和易勇安兩人信易書元是兄長和大伯,其他的就連二人各自的媳婦趙氏和李氏都不太信,小孩子則另算。
這段時間算是真正安靜下來的日子,易書元也想了很多。
易書元心中有迷茫,有不安,感覺自己怕是再難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去了,他多么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這世界天地之開闊,星辰之繁多,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孤獨感揮之不去,心也難以真正安定。
整理著混亂的思緒,易書元將心頭煩悶暫且撇去一邊,閉眼面向東方感受著陽光的溫暖,也感受著自己的存在。
人終究是要融入現實的,不論是在哪里的現實,不論是何種現實。
“保康。”
易書元睜開眼朝著廚房那邊喊了一句,里頭的易保康趕忙借此在媳婦面前脫身,特地跑出來應一句。
“兄長我在呢。”
“父親的一些東西,是否還在?”
易書元說著走過去,繼續向易保康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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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一會,易書元跟隨易保康一起進了堂屋的里屋,也是易保康夫婦起居的房間,趙氏也亦步亦趨跟著,幾人最后在一個塵封已久的木箱面前停下。
“兄長,就是這了,有的已經沒了,剩下的都在里面。”
聽著易保康的話,易書元點了點頭,蹲下去用衣袖掃去箱子上的一層細灰,揚塵嗆得他咳嗽兩聲,隨后他小心打開木箱,里面除了一些衣物之外,還有一個漆紅木盒。
易書元伸手觸碰木盒,兒時模糊的回憶在腦海中浮現。
一個已經記不清樣子的人在身邊大笑著一拍手:“好好好,此聯甚妙,此字更是又有進步,確實勝過為父,愿賭服輸,明天爹爹就專門進城去給你去買糖葫蘆!”
“說話算話,弟弟也要有!”
“嘿,那是自然,為父何曾食言?”
“哦哦哦,爹爹最好咯!”
不知不覺間,易書元嘴角已經揚起一個弧度,他輕輕打開盒子,里面整齊地放著筆墨硯,和幾張微微發黃的白紙。
筆還是好的,墨已經裂了,就連那老硯臺都缺了一大角。
看了一會之后,易書元還是將小木盒蓋上,小心地將木盒捧了出來走向外頭的堂屋,箱中其他舊衣褲等事物則先不去管它。
沒過一會,易家其他人也都圍到了堂屋的桌前,眼神中透露的一絲好奇。
第一次準備在這里寫字,易書元給自己添加了一點儀式感,清潔了雙手之后才到了桌邊,文房四寶在桌上擺開。
將破損的硯臺用石子墊起破口的一邊,隨后取清水用那一截發干開裂的老墨條小心研墨,那手勢自有一股儒雅在里頭。
一切動作既有些陌生,又熟悉無比,提筆、沾墨,筆尖卻在距離紙張上面停了下來,易書元深呼吸一口氣,隨后落墨紙面。
但顯然第一筆就沒控制好,筆頭直接在紙面上劃出一坨墨。
“嘶......”
易書元倒吸一口涼氣,勉勵寫完一個字,自己都沒眼看,這字簡直慘不忍睹,邊上都有人忍不住嗤笑出了聲。
易書元強忍著腳趾能扣出三室一廳的尷尬,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放輕松,易書元你行的,伱要相信自己,正常人幾十年不寫字都這樣,這附近可就你一個文化人......
反復深呼吸之后,易書元終于再次平靜下來,既然已經寫得這么差了,心理負擔也就少了。
心不定,手不穩,急于著墨,寫字自然有些抖,但易書元臉皮厚起來了當旁人不存在,練習之中逐漸心無旁騖。
可以說易書元自覺身體和靈魂都是有些天賦的,那曾經的記憶也逐漸被狼毫筆從心中引了出來,只是寫完十幾個字,易書元落筆之后的文字已經較為工整。
兩張紙的正反面寫完,易書元看著字,自覺已經比較順眼,拜此世記憶所賜,寫得這些字也不覺生僻。
而站在易書元身邊的幾人此刻也都有些驚愕,他們這輩子斗大的字不識一個,只是覺得自己兄長或者大伯的字寫得真是漂亮,光有這一手字就餓不死吧?
旁人樸素的想法其實也是易書元的打算,此刻更是心下安定不少,憑著自身的一點學識,嗯,至少能寫能讀,應該能找一份相對好一點的工作先養活自己。
易書元倒也并不介意出賣力氣,只不過一來他對自己的身體素質方面信心不足,二來覺得在這個社會,學識的優勢極為明顯,不利用自身長處就太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