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書元看看那邊的陰差,一個個死去之人已經都被勾魂,最近的一個鬼魂距離易書元不過幾步之遙。
而那些鬼魂一個個或懵懵懂懂或驚慌失措,甚至還有的居然臉上帶著喜色。
不過不管如何,當這些鬼魂看到自己的尸體的時候,最初總是會發呆好一會。
所有鬼魂都已經被收攏,元江縣陰司的事情也就結束了,孫恒和其余陰差清點完鬼魂,隨后向著不遠處易書元拱手行禮。
“易先生,我等這便去向城隍大人復命了,告辭!”
易書元依然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但那些鬼魂聽到這句話,尤其是賈云通聽到這聲音,全都驚駭地看向易書元方向。
只可惜這些新死之鬼現在根本不能左右自己的行動,被勾魂索一拉,甚至來不及多說什么,就立刻隨著陰差飄遠了。
行刑臺上,一些衙役罵罵咧咧的開始處理尸首。
“他娘的,這些苦活累活又是我們做!”“那能咋辦,扔著不管?”
“哎呦,這賈云通一身肥膘,被腰斬了可真惡心啊......”
“嘖嘖嘖......”
行刑臺上就數賈云通的位置最污穢,幾個衙役都不愿意靠近。
只不過就算衙役們不愿意,他們還是得把所有尸首都整理了,得拉著板車丟到亂葬崗去,因為這些犯人都沒親朋來收尸。
圍觀的人群也在此刻逐漸散去,易書元望了望之前那對母子的方向,顯然他們也沒打算管賈云通的尸首,而且應該也不會再回縣衙了。
易書元再看向遠處阿飛的所在,之前就說好了看完行刑就走,所以阿飛也不去找他道別了,見易書元看了過來,阿飛向著這邊行了禮,隨后轉身離去了。
“散了散了。”“易先生,我們也走吧。”
“對了易先生,我又想到一招,咱們探討探討,給我些指點?”
楊捕頭一說到武功招式就有些興奮,這易先生實在是厲害,自己不會武功,但眼光異常獨到。
現在接觸久了,楊捕頭和易書元探討招式,很多時候能從一些細微之處從招式本身的動作之外,得到一點出乎預料的收獲。
用易書元的話說,這叫旁觀者清。
“又有什么怪招?我也參考參考?”
老教頭在一邊也加入話題,易書元正要說話,吳明高卻快步走到他身邊低聲道。
“易先生,差不多該把這一篇縣志寫完了吧?林大人肯定很快就會問起的。”
易書元眼皮一跳,看了一眼那邊正在離去的林縣令,他帶著一臉笑容似乎正要和月州通判以及朝廷巡查一起去同心樓。
“多謝吳大人提醒,易某這就回去將剩余部分完成!楊捕頭,恕易某失陪了!”
“哎哎易先生......”
楊捕頭話還沒說完,易書元已經小跑著沖向了縣衙,這樁案子一了,林修鐵定第一時間想要看縣志的進展。
這事可耽誤不得,而且易書元打算寫完整理好了之后就主動去給林修看看。
倒也不是易書元想要在領導面前表現表現,而是武林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他肯定要去湊熱鬧的,不希望在之后一段時間林修忽然想起要看縣志。
賈云通一案,目前為止的內容足夠以有頭有尾的形式寫入縣志了。
易書元回去之后立刻在文案前奮筆疾書,將一切還不完整的補全,一直寫到了日近黃昏才收筆。
隨后便是拿出前文結合上下反復檢查了,到這一步易書元也可以暫時放松一些了。
“呼......快弄好了!”
自語間,易書元又看向文庫的門外,好似透過諸多圍墻房屋看到城隍廟,好似看到陰間內部。
也不知道陰司內現在是個什么情況,何欣應該也已經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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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司之中,整個元江縣新死之魂全都被各路陰差帶來,或者由那一方土地送來,這些生魂基本上也用不著城隍處理,善惡定奪大多由判官就直接判了。
與易書元來的時候那種香火氣息環繞的氛圍不同,被帶到陰司的鬼魂感受到的是一種威嚴而恐怖的氛圍。
整個陰司范圍陰氣森森,更好似始終有淡淡的迷霧在周圍,自過了鬼門關之后到處都有陰差,并且大多在鬼魂眼中極為兇惡。
陰間建筑高大異常,屋高飛棱都如巨物壓心,給鬼魂造成極大的心理壓迫感。
“啊——”“呃——”
“我再也不敢了,啊——”
尖叫和慘嚎隱約在遠方響起,更能看到每一次慘嚎中都有隱約可怖的冷光閃過,顯然是正在受刑的鬼魂。
不論之前是武功高手還是普通商販,此刻的賈云通等鬼魂早已沒有當初的威風,一個個變得戰戰兢兢惴惴不安。
當一眾鬼魂隨著陰差來到一處殿外時被門口的陰差攔住。
“站住,在這等著!”
這大殿異常高大,光是大門就得有數丈高,簡直勝過元江縣的城門。
在排著隊等候判官宣判的時候,諸多鬼魂都惴惴不安,抬頭看向那大殿的匾額,上面是環繞陰氣幽光閃爍的四個大字——賞善罰惡。
殿內的陳設其實有些像放大版的公堂,但細節上又有諸多不同,兩邊站了不少面相兇惡的陰差。
大堂中央有一張巨大的桌案和一把巨大的椅子,看著簡直像長條的亭子和小房子,只是此刻卻并無人坐著。
相比起來,主座邊上還有一條很長的桌案,雖然也很怪異卻至少大小上不算太夸張,而那桌案后面坐著的就是文判官。
此刻文判正在看著今天最后一個元江縣本地鬼魂的記錄。
“李福有,享年六十八歲,平生并無大錯亦無大德,陰壽十二載,帶下去吧。”
“謝判官大人!”
老翁鬼魂行禮致謝,被陰差領著離去。
文判點點頭,隨后看向門外道。
“都帶過來吧。”
門口陰差放行,賈云通等鬼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這威嚴中又森森可怖的環境,讓一眾鬼魂忍不住縮在一起。
大殿中央上方巨大的神案和巨大的椅子更是帶給眾鬼巨大的心理壓力,此外最顯眼的是邊上一張長長的書案,上面放滿了書籍和竹簡,還有一個持筆的長須判官和在看著他們,但沒有說話。
下一刻,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也在一名陰差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是你!”
賈云通見到白衣女子之后被嚇得下意識連連后退,卻又被一旁的陰差擋住。
判官面露冷笑。
“賈云通,你可是好大的面子啊,城隍大人會親自過問你們的事。”
也是在這一刻,殿外仿佛有什么聲音在接近。
“咚”“咚”“咚”......
除了何欣外,一眾鬼魂驚慌地看向殿外,只見陰氣朦朧之中,隱約有金光伴隨著一個巨大的身影在接近,這身影每落下一步都震動地面,也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一股濃郁的檀香味隨著聲響也越來越明顯。
城隍爺!
所有人鬼魂都明白了來者是誰,那身影就像是廟中巨大的神像活了過來,一步步走到殿外,原來這大殿之所以如此高大,是因為需要容納城隍金身通過。
當城隍路過一眾渺小的鬼魂之時,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栗和恐懼讓諸多鬼魂形態不穩,賈云通更是上下半身都重新脫開。
城隍巨大的身軀來到主座并緩緩坐下,一雙陰氣和神光纏繞的眼睛如星辰如黑洞,掃過殿內鬼魂,令他們無一不感到心中發緊,就連何欣都變得十分緊張。
“都到了?很好!”
城隍一開口,聲音好似震動得整個大殿都在微微抖動,又好似只是震動了諸多鬼魂的內心。
隨后城隍看向了那個白衣女子,果然她魂體凝實陰氣充盈,看來是易先生暗中又幫了她一把,讓她脫離化為厲鬼的可能。
“何欣。”
何欣趕緊回應。
“小女子在!”
“你雖慘死他鄉,但死后又得仙道高人庇護,算是另有境遇,如今魂體凝練,若是投生也有一個不錯的起點,準你借陰司托鄉臺向家人托夢訴說情況,尋回尸骨享受祭祀,陰壽二十一載。”
何欣長長出了一口氣,向著上方高大的城隍行萬福禮。
“多謝城隍大人!”
“嗯,下去吧。”
城隍的視線掃向賈云通等人,一眾鬼魂不論身前多大能耐,此刻全都露出不堪,在向城隍的眼中,那魂體都有些扭曲。
“賈云通。”
“小,小人在!”
賈云通縮著身子,戰戰兢兢地低著頭不敢看城隍,兩只手緊緊拽著幾乎要脫落的下半身,那被腰斬的痛苦似乎在此刻又開始增強,讓他忍不住想要吸氣。
“哼,你的事不用我多說,自己也當清楚,由于伱種種罪孽,每日當受一十六刑,挨打魂鞭七下,三十年不斷,惡穢不盡不得超生!”
三十年刑法確實很長,不過這是在刑獄司內部的時間,因為刑獄司自有其規則,除了本身時間迥異于外界,更會讓鬼魂有種時空錯覺。
所以往往是鬼魂在里面經過各種痛苦刑法,歷經漫長時間之后再出來,外面卻沒過去想象中那么長的時間,但對于鬼魂自己而言,漫長的刑法是實實在在的。
此刻賈云通一聽自己要面對的可怕的三十年刑法,頓時被嚇得尖叫連連。
“啊?城隍大人,小人已經知錯了,小人生前受了腰斬之刑,已經是歷經極端痛苦,求城隍大人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