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笑著,易書元忽然察覺出一些古怪來,隨后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瞬間心中就明白了過來。
一個“臥槽”不由低聲脫口而出。
易書元以為自己修煉的時間并不長,畢竟這天才剛剛亮呢。
結果此刻心念所至便已經明晰,他在這文庫中一坐就過去了好久,現在已經是自那日起好幾天后的夜里了。
“難怪說山中無歲月呢......”
不過轉念一想,果然回文庫是對的,這么多天時間都完全沒人打擾。
此刻易書元心境自在,也不執著于月州城中的勝負,甚至也不急著看那一部竹簡。
反倒是從一邊的書柜角落翻出了那塊山景軟玉和那把刻刀,到現在他終于可以刻字了。
但易書元也沒有直接在文庫里面刻字,而是取了竹簡和一些東西,將之用布包收在一起,隨后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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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樓外,店伙計坐在門口的板凳上休息。
這會天色還早,加上近期外來客商也不多,更有很多本地人也去月州城湊熱鬧,所以這段時間同心樓的生意沒有往日好。
不過當店伙計看到易書元從街上走來,立刻就來了精神,起身來走出去幾步招呼起來。
“易先生您沒有去月州城啊?可是要吃點什么?”
“去過了,不過見不著畫,城里也太擠了,便回來了。”
正在核算賬目的掌柜聽到了外面的對話,在易書元進門的時候已經帶著笑臉相迎。
“易先生來得真早啊,吃點什么?”
易書元掃了一眼柜臺上方掛著的菜牌后帶著笑意說道。
“八珍菜各來一道,再買兩壺同心樓自釀,做完之后幫我裝盒,我要帶走。”
掌柜的點點頭,吩咐店伙計立刻去后廚準備,隨后再看向易書元。
“易先生且先坐下喝點茶,現在樓里沒什么人,您先坐一會,或者回縣衙,一會我派人給您送去?”
“我就在這坐一會吧。”
易書元看看大堂,直接在一張無人的空桌前坐下,隨后從布包里翻出了山景軟玉和刻刀,對著玉石端詳起來。
這塊軟玉在頭部都已經削出一塊平整的區域,尾端的美感也是渾然天成,不用再雕琢也十分好看。
之前是沒想好刻什么,畢竟易書元從沒打算刻真名上去,現在倒是想明白了。
無所謂狂妄,也無所謂卑微,想到便刻出來就是了。
易書元沒有任何猶豫,也不需要首先在玉面上先寫字畫什么模子,刻刀落下就開始篆刻。
一簇簇碎末隨著易書元的刻刀劃動而落下,刻痕也由淺到深,
“呼......”
易書元輕輕一吹,指尖和玉面的粉末就隨著這一口風飄出了室外,印章正面的文字雛形也逐漸顯現。
一名店小二提著熱茶過來,到易書元身邊翻開杯盞,為他倒上新泡的茶水。
“易先生,您喝茶。”
“嗯,多謝。”
易書元回應一句,依然專注于眼前的事情,那小二好奇地望了望。
這會字的痕跡還不明顯,加上篆刻的字是反的,所以店小二根本看不出刻得什么字。
“易先生刻印呢?”
“是啊。”
“您這手可真穩!”
易書元看了店小二一眼又繼續刻下去,口中說道。
“玉好,不舍損壞,自然要穩一些。”
店小二點點頭,將茶壺放下后就自己去忙了,那邊的掌柜的看易書元在那刻印章也不再打擾,自顧自撥動算盤算賬。
其實酒樓里的人也沒正經見過人刻印,易書元也沒見過其他人刻,雙方都沒意識到直接這么刻對印章的穩定和刻刀的刀刃都是一種考驗。
實際上,易書元的手可不只是穩,而且勁也大,刻刀在軟玉上每一次劃過的痕跡都很深。
加上對角度和位置的把握了然于胸,所以易書元刻印章的速度非常快,更有一縷縷法力沿著刻刀融入印章。
所謂印章,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自己,所以這印章雖然不是煉制法器,卻也同易書元之間有非同一般的聯系。
所以在篆刻的過程中,易書元的心神上就與印章之間產生了一種特殊的紐帶。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后,后廚的一陣陣菜香也越來越濃郁。
當店小二提著一個食盒從后廚的幕簾后面出來的時候,易書元的刻刀也收了起來。
“易先生,菜已經準備好了!”
掌柜的在柜臺那邊喊了一句,易書元輕輕掃去衣衫和桌面的顆粒粉末后站起身來。
旁人以為易書元不過是暫時中斷篆刻,但其實僅僅這么片刻工夫,一方印章已經篆刻完成。
見易書元走過來,掌柜笑呵呵地打開食盒將兩瓷壺酒放進去。
“易先生,帶走的時候盡量勿要顛著了,當心汁水撒出來。”
“嗯,多少錢?”
掌柜的笑容更燦爛一些。
“一共四百二十文錢。”
有點貴,但易書元覺得值得,已經發過兩輪薪俸的他也消費得起,遂痛快地取下錢袋拿了一小錠銀子放在柜臺上。
掌柜的一聲“稍等”后將銀子過秤,又找給易書元十幾枚當五通寶。
“易先生慢走啊!”
易書元接過錢提起食盒,道了一聲“多謝”,便十分輕松地邁出門口沿著出城方向走去。
城門口附近,之前賈云通案件相關的通緝已經換成了其他告示,讓元江縣人不要硬往月州城湊了。
不過這種事情其實和普通老百姓關系不大,畢竟現在是農忙時節,除了有門路可以去賺錢的,普通人家都忙著田里的事。
易書元掃了一眼直接出城去了,食盒中則已經在這一路上多了一串糖葫蘆。
回西河村的路上,所見的林地早已是郁郁蔥蔥一片。
因為之前的案子和之后的武林大會,易書元已經好久沒有回去,如今已經是芒種時節。
只不過去年冬天到年初的時候天氣一直較為寒冷,受天氣影響,今年的春耕和播種都晚了一些。
沿途的田地早已經耕好漚肥,甚至一些水田處已經長出了許多郁郁蔥蔥緊緊挨在一起的秧苗。
秧苗已經差不多長成,很快各處田地中就該是一片忙碌的插秧種稻的景象了。
如今易書元不但步入了修行,武功更是不差,就算是提著沉甸甸的食盒也舉重若輕。
有時不急不緩慢慢前行,有時運轉身法踏青疾走,又有時直接身融清風吹向遠方。
心在逍遙法自然,人在紅塵入仙流。
雖然不是急著趕路,但沒有刻意收著的話,易書元的速度依然快得驚人,不過一刻多鐘時間,竟然就從縣城到了西河村。
甚至村中許多人都沒有發現易書元到來,直至他在易家院落外一段距離緩下身形。
在接近易家院落的時候,在外面玩的小侄孫就先一步發現了易書元,遠遠喊了一聲“伯爺爺”,然后就往家里跑。
“伯爺爺回來啦,伯爺爺回來了!”
第一個到院門口迎接的居然是弟媳趙氏,她臉上笑容燦爛,牽著自己孫子的手走出院來。
“哎呀,大伯你可回來了,這陣子聽說縣衙可忙了,沒累著吧?”
上次阿飛給的銀子,可是讓趙氏開心了好久,此刻再見到易書元,就愈發熱情。
而如今易書元心態又有不同,不管趙氏是真情還是做作,在他這也都稱不上反感了,或者確切的說起不了什么內心的波瀾。
“兄長!”“大伯!”
易保康和侄媳婦李氏先后出來問候,一個激動一個靦腆。
易書元提著食盒進入院子,堂屋那邊的桌子還是上次塌了之后綁著木棍的那張在將就著用,但顯然也算結實,易書元便將食盒放了上去。
如今天氣不冷了,在堂屋這總是比廚房寬敞一些的,不過易書元看了一圈沒發現易勇安。
“勇安呢?”
“爹在河邊跟人下網的人聊天呢。”
易書元看向侄孫道,笑著將手伸入食盒內,然后迅速抽出,在孩子眼中就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串紅紅的東西。
“糖葫蘆!”
“哎呀,怎么多了一串這個呢,大人都不愛吃啊,給誰呢?”
“伯爺爺,伯爺爺,給我,給我——”
孩子在扒著易書元的衣服跳著想抓住糖葫蘆。
易書元不鬧了,直接將糖葫蘆給了孩子。
“去,把你爹叫回來,就說同心樓的硬菜來了,告訴他晚了就沒了!”
“嗯!”
孩子拿著糖葫蘆興高采烈跑出門,但馬上又停下了。
“晚了就沒了?那我不去叫我爹了!”
臥槽!真孝順,易書元繃不住咧開了嘴,邊上的易保康和趙氏也樂開了,就連李氏都捂著嘴笑容不止。
“哈哈哈哈哈,快去叫他,你伯爺爺和你說笑呢!”
“去吧,等你們回來了再吃!”
“別騙我啊!”
這么說了一句,小孩子才快速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易勇康是怎么回來的,反正速度非常快。
易書元覺得院子里還沒笑完呢,就見到易勇安一手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手提著一條魚沖了回來。
“大伯!”
這一聲驚喜的叫聲算是真心實意,易書元“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睛,做了個“你懂的”的眼神,然后終于掀開食盒的蓋子。
頓時內部白氣上飄香味擴散,從縣城到西河村,菜都還熱乎著呢。
“同心樓八珍,來來來,快把碗筷拿來,我們開動了!”
我這當大伯的可不是只會畫餅的!
“哎哎,我去拿,這魚先養著,晚上做菜!”
有人去拿碗筷有人幫忙把盤子小心地端出來,有人擺凳子,也有人只是在邊上起哄著叫。
這一刻易書元是覺得很溫馨的,這才有一點家的樣子。
而在這一片其樂融融中,易書元身中靈機跳動內景透亮,引得周圍靈氣活躍,不是修行又勝似修行。